050 不負如來
方玉犀就這麼聽了一個多時辰的老和尚講經，雖然一句沒聽懂。但從頭到尾沒有打瞌睡。
她在看老和尚，如果不負如來不負卿裏面的和尚變老了就應該是這樣子。
池老夫人從頭到尾都在注意孫媳，她真沒想到孫媳和她姑祖母一樣。第一次見明慧法師也是如此，兩個眼睛亮晶晶，一掃平時懶洋洋的神態。
她低聲念了聲佛，這都是冤孽。如果不是孫媳太小，明慧法師如今白眉白須，她都會想孫媳會不會像她姑祖母那樣，連皇后的寶座都不想要。
她也留意明慧法師有沒有往這看，明慧和尚神情無一點變化，眼光也沒有往這停留。
但她知道，明慧為了阿柔而來。
幾十年沒見了，她看到明慧法師，恍然如夢，和她心中想像的一樣。
不用照鏡子，也知自己也是滿臉風塵。
方玉犀沒有留意太婆婆神情恍惚，她以為太婆婆和別的老夫人一樣，老了愛聽大師講經。
瞧這些老夫人聽得如醉如痴，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沒一個人起來。
方玉犀覺得腿麻了，老和尚也講完了，可以聽到在場老夫人的吐氣聲。
好像一直憋着氣在聽經似的。
方玉犀見老和尚起來，很穩，雙手合十，退下。
腿腳真好，一點看不出來是年老者。
方玉犀起身都覺得要站不穩，她攙扶太婆婆起來，往外走。
幾個老夫人互相打招呼，各自由晚輩攙扶着出去。
回到家，方玉犀扶着太婆婆進裏屋幫着脫了外衣，扶着她躺下，見太婆婆並沒招呼下人進來，又幫着脫了鞋，蓋個薄被。
想說回去的話，太婆婆突然說坐下說會話。
方玉犀回答是，端了圓凳放在床邊，給太婆婆揉腿。
“今天你都聽懂了？”
方玉犀啊了一聲，趕緊壓低聲音說道：“回祖母，我沒聽懂。”
池老夫人哦了一聲，說道：“我以為你能聽懂，想着小小年紀讀過經書，難得。”
方玉犀不好意思一笑，說道：“我看經書打瞌睡，我爹說經書看我更瞌睡。”
池老夫人笑了一下說道：“我看你聽得入神，以為懂得懂。”
方玉犀小小聲說道：“法師念經的聲音好聽，像禪音。”
池老夫人眼睛睜了下，又閉上。
阿柔當初也是這樣說，她趴在美人榻上，兩手支着下巴，眼睛如水。
“他的聲音真好聽呀，別的和尚念經嗡嗡嗡的，吵的頭疼，明慧的聲音似天上傳來的，像禪音。”
池老夫人睜開眼，看着孫媳，孫媳低着頭，專心致志給她捏腿。
手法笨拙，一看就是沒伺候過家中長輩的。
也不知她和她祖母說過話沒有。
聽說方老夫人糊塗了，認不出人，或許也忘記阿柔了。
那天她去參加壽宴，方老夫人看她兩眼茫然，就像看陌生人。
或許是冤孽，孫媳又和阿柔說同樣的話。
方玉犀等太婆婆睡著了，悄悄退出去。
她不知道太婆婆為何問起她聽經的事，應該是問她聽老和尚講經。
這是太婆婆頭一次留下她，平時她要服侍，太婆婆都會讓她回去，有下人伺候就行。
今天留下她，包括今天帶她去廟裏，是因為那個老和尚。
但老和尚和她有什麼關係？
方玉犀回屋換了衣服躺下瞎琢磨，猜不出來。
她以為太婆婆還會帶她去廟裏聽經，沒有，太婆婆也沒出去。
第三天，太皇太后召她入宮，她趕緊找出誥命服穿上，之前以為很少有機會進宮，把誥命服摺疊放起來，沒有掛着。
賀梅使勁拍打，讓褶皺不要太明顯，已經來不及熨燙。
方玉犀急匆匆出去，跟着宮人進了宮。
直接去見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還和上一次一樣和藹可親。
關心的問了問她，又說九華在外辛苦，讓她多體諒。
方玉犀感謝太皇太后關心。
太皇太后給她賜了座，她小心翼翼坐下，實在猜不出太皇太后叫她入宮做什麼。
“愛家聽別人說你陪你祖母去廟裏聽講經了。”
方玉犀剛想啊一聲，又趕緊閉嘴，低眼低頭回答：“是，大師講的挺好。”
太皇太后嘔了一聲問道：“你聽得懂？”
“臣妾聽不懂，見很多夫人聽的津津有味，那肯定是講的好。”
她不敢說老和尚聲音好聽。
太皇太后說道：“我這裏有兩本經書，九華不在家，你念念經，能讓人心平氣和。”
一旁的嬤嬤上前接過經書，又把經書遞給方玉犀。
方玉犀站起來，接過說道：“多謝太皇太后賞賜。”
只聽過太后愛賞賜玉如意，沒聽過，太皇太后皇后賞賜經書的愛好。
這是啥意思？
讓她在家念經？
難道她要建一個小佛堂？
哪裏得罪太皇太后了，就要把她關在佛堂里念經？
方玉犀不敢抬頭，聽到太皇太后說道：“你也不用多想，愛家只是想着你婆婆帶你去廟裏聽經，那也說明你是一個有佛緣的。”
方玉犀不知道怎麼回答。說我有佛緣，難道讓我出家當尼姑？
寧肯被關在侯府，也不願出家呀？
還讓不讓她愉快的睡覺了？
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進宮，得了兩本佛經回來了。
難怪皇上像抽風似的，他親娘神經質，祖母做事莫名其妙。
到皇上這一塊，那就更加不正常。
這是方玉犀對給皇家的評價。
回府之後太婆婆和婆婆都不問她為何進宮。
想一想她在侯府就和在娘家一樣，小透明。
其實小透明挺好，沒人關注。
她到家把經書打開，一本心經，一本大悲咒，好像是女士抄寫，字體娟秀。
她想着是太皇太后寫的。不會吧，太皇太后不會把自己就寫的給了她吧。
第二天方經亘來了，方玉犀去書房見父親。
進去見父親正在翻她昨天放在書桌上的那本佛經，方經亘見女兒過來，放下經書抬頭問道：“這是你看的？”
方玉犀發回答：“不是，昨天太皇太后召我入宮，聽說我陪祖母去廟裏聽經，就給了我兩本佛經。”
方經亘說道：“是明慧法師啊。”
方玉犀點點頭，又問道：“爹，明慧法師是何方高僧？我看好有學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