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的好朋友
“浪人還挺有趣。”淇淋眼睛裏閃着光芒,注視着李沐。
倆人並排走在街道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一旁賣首飾的小販,賣糖葫蘆的情報販子,招攬着客人的酒樓小二,街道上好不熱鬧。
茶館的距離不算近,所以路程上要花費不少時間。李沐耐心的回答着每一個問題,他算不上一個健談的人,甚至多數時候寡言少語。但畢竟這麼長的路,什麼也不說似乎太尷尬了些。本着來都來了的心態,他儘可能的不讓雙方冷場。
“也算不上有趣,多數時候還是要面對生死威脅的。”李沐注意到街道上的人明顯開始變少,他猜想大概是到了中午,也許都要回家吃飯了,於是便也並不多疑。
欒淇淋從小出生在庭院,對她而言全部的印象大概都停留在了這座小城市,所以當李沐跟她講述十二顆星球,幾百萬座高山時,她是那麼的憧憬嚮往,恨不得現在就起航,去看看那千山萬水。
人這一輩子,總要翻過些高山,征服些河流。坐在河道正中央的小船說上,看着水花一次次的拍打船身,冒着翻船的危險領略那河道盡頭高山與落日重疊的餘暉。
如果連看風景都做不到,那生命的意義在何處呢。
淇淋充滿好奇的繼續問,“那你都經歷過什麼危險呀?”
李沐撓了撓頭,話雖是他這樣說,可早年間他遊歷都是跟着師父,什麼大風大浪只要交給師父解決就好,而他只負責好好玩就可以了。再後來,他已經躋身了少數強者中,很少再能遇見什麼是足以威脅到他生命的了。況且他只是對奇異的風景感興趣,那些地方大多人跡罕至,自然的危險與人比起來簡直不在一個層面。所以真要讓他說出什麼危險,反倒是為難了他。
但總要回答什麼的,“在海上那次吧。”他猶豫着說出口。
“怎麼了?”
“遇到了,巨大的章魚,大概一口能吞下船那麼大吧。”李沐筆畫著,繼續講解,“我們在海上漂泊了三天,終於到了周邊漁民傳言中的禁區,哪裏雷雨緊貼着海面,噪聲四起,烏壓壓的雲朵讓你分不清是天還是水。那頭章魚襲擊我們的船,它舞着觸手向船身拍打而來。那時候我知道,這就是漁民嘴中說的海怪。”
“後來呢?”
“後來啊,觸手還沒接觸到甲板,就被我師父一刀砍斷了。”李沐面無表情的說,“接下來我們吃了整整一個月的章魚肉,我現在都忘不了那個味道,差點把我惡死。”
“這就是生命威脅呀?”
“差不多差不多。”李沐不好意思的說著,不知怎麼的了,行人越來越少,好像所有人都在躲着他們一樣。
李沐心想,自己生的和善,怎會如此嚇人。
“你看我相貌如何?算得上和善二字嘛?”他忽然開口問,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這羊城如此奇怪,先前帶着小林也沒有發覺呀。
不過話說起來,那小姑娘忽然走丟,自己一時間把這事拋到腦後,再找到她時大概會生氣吧。
這倒是讓欒淇淋不好意思了起來,支支吾吾的回答,“挺好的。”
李沐確實生的俊俏,即使是不仔細的人也不難發現他的美。
程老闆在他小時候經常調戲的讓他戴上假髮,去店門口招攬生意,但李沐沒有一次同意。
“那你說,為什麼所有人都躲着我們呢?”李沐問。
這個時候,欒淇淋才發現街道上已經鮮有人在了,只有一陣陣風刮過,吹起街道邊上的幡布,才讓人覺得這裏尚有生機。
“可能大家都忙着回去吃飯吧。”
李沐警覺了,如果只是行人少了,大概還能用要吃飯什麼的搪塞過去,但那些個商家,怎麼會也關上門來連生意都不做了。他李沐再可怕,也不至於讓那些視財如命的商人都關門大吉吧
“你到我身前,有人來了。”李沐從一旁拉過欒淇淋,手上的戒指開始閃爍着紫色的光芒。
在別人家大院他不方便施展身手,但出了門到街道上,誰若再敢惹他,那可別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反倒是欒淇淋被這麼一拉,臉蛋居然瞬間紅了起來,但見李沐如此認真也不好說些什麼。
倆人繼續這麼走着,對方尚未表明來意前,李沐還不至於隔空講話。更何況,敵在暗,他在明。如果對方忽然出擊,保持着移動,是最佳選擇。
他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對他李沐動手。
“喂,你看那是不是我們剛剛看見過的小車。”李沐看着眼前那架擺滿首飾的商販車,心裏泛起一股波瀾。
“好像是的。”欒淇淋回答,她的面色已經開始慌張了起來。起初她要跟李沐前往茶館時,就有傭人提議一同前來保護她的安全,但她覺得,李沐身手了得,根本不需要這些。
而且平日裏,都是二叔管自己的安全,她根本沒有這麼多心思。
“停下,別走了。”李沐忽然說,“有人居然開了幻境。”他笑了笑,“越來越有意思了。”
“什麼是幻境?”欒淇淋趕忙停住了步子,緊緊的站在李沐身邊。
“一種魔法,被困住的人會陷在這段固定的環境裏,只要不接觸,一輩子都走不出去的。”他繼續說,“對方看起來很謹慎,一點點的將幻境展開,甚至連我都沒有提前察覺到。”
“那我們豈不是要一直困在這裏了?”欒淇淋驚恐的問。
“那倒也不是,將製造幻覺的人殺了就好了。”李沐隨口說著,他的目光不停在四周遊盪,想要找到那個施展幻覺的人,“幻境一旦展開,施法者本人也會被困在其中,所以不會有人願意用一輩子困住我們的。除非……”
“除非什麼啊?”
“除非對方很愛你,願意跟你在這裏攜手到老。”
“啊?”欒淇淋更加害怕了,難道說這就是那名跟蹤他的變態。
“不用擔心,他顯然只是想殺了我。”李沐話剛說罷,便感覺到一股氣息悄然靠近。
先前對方施法必然與自己保持着足夠的距離,否則如此強烈的殺意,還未近他身,他便能感覺到。
“很好,居然能看出來這是幻境。”一股聲音傳來。
“別自信了,連個生命體都製造不出來,傻子都能看出來好吧。”李沐吐槽。
“要生命體呀,可以的,反正你馬上就要死了。”那股聲音繼續從空中傳出,李沐明顯感覺到他正在遠離自己,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更強更濃的殺意。
一頭巨大的棕熊出現在了街道前,身上披掛着鐵甲,厚重的爪子包裹上了利刃,臉上有着被刀鋒划傷的疤痕。
“暴君?”李沐疑惑的說,“這種東西居然也能出現在幻境?”
欒淇淋被突如其來的胸嚇的聲音顫抖,她問,“暴君是什麼?這這這怎麼辦呀?”
“啊,一種有智慧的野生動物,在有些地方是森林的霸主。”李沐隨口回答着,風吟已經具現在了手中,他退去了刀鞘放在欒淇淋手中,交代道,“拿好,這可不能丟哦。看來這傢伙不是這裏的本住民呀,據我所知,這個星球可沒有這種東西。”
話剛說罷,棕熊便沒了身影幻化作一陣利風,徑直朝李沐襲來。
李沐一把摟過欒淇淋,側身躲開了棕熊的利爪。手指上的戒指開始閃爍着光芒,無數藤蔓出現在巨熊腳底,頃刻間便將他包裹在其中。
「秘術·藤」。
欒淇淋用手扯着李沐的肩膀,試圖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了,但奈何力氣太小根本沒有用處,“喂喂喂,鬆開了。”
李沐見勢撇了撇走,鬆開手臂。眼神沒有離開棕熊半秒。
藤蔓上的毒刺,試圖扎入棕熊的皮膚,但有鐵甲的保護,這根本不起作用。
棕熊一聲嘶吼,奮力扯斷了所有藤蔓,再次向李沐襲來。
這一次它更加的迅猛致命,手掌上的利刃與風吟觸碰僵持不到一秒,李沐便被那巨大的衝擊力擊退數步。
他無奈的笑了笑,瞬身到了欒淇淋身旁,一道劍刃揮出砍向棕熊的胸膛。
蒼白的劍氣,帶着生與死的契約。
怎料那棕熊雙掌交叉在胸前,硬生生的抗下了這一擊。
“熊啊,不要讓我在漂亮姑娘面前這麼沒面子。”隨着李沐的聲音傳出,他的身影再度消失,隨之無數揮砍出現在粽熊的身邊,伴隨着刀刃劃破空氣那股鳳鳴般的聲音。
“風銘山兮鳳鳴山”,這便是這柄刀叫法的由來。
劍氣划不破它那鐵甲,但風吟可以。
等待李沐攻擊結束,再度回到欒淇淋身旁時,巨熊身上已經崩裂開來無數傷口,鮮血深紅的蒼青色的鐵甲。
“沒想到,真的跟傳言中的一樣,皮這麼厚。”李沐吐槽。
“怎麼辦啊?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欒淇淋緊張的躲在李沐身後,可這個男人偏偏來無影去無蹤,一會消失一會出現的,讓她更加害怕眼前的熊忽然轉移目標向自己揮舞着利刃砍來。
“啊,不會。”李沐的聲音有些停頓,確實無比的乾脆。就好像只是在討論午飯要吃什麼一樣。
“因為它太弱了。”
似乎是因為李沐的嘲諷,也可能是因為疼痛,巨熊再度嘶吼了起來,接着兩隻利爪上竟產生了血紅色的火焰,它再度朝李沐襲來,只是這一擊,李沐能清晰的感覺到,並不是朝自己下手。
他嘆了口氣,猛的抓過欒淇淋的手,也不管她臉上幾分吃驚幾分害怕。
一陣紫色光芒閃耀在熊的背後,李沐完成瞬身。
巨熊再度撲了個空,它奮力的吼叫着,雙臂在空中不斷揮舞。
“呀呀呀,這熊在幹嘛?它瘋了嗎?”也許是太過害怕,欒淇淋忘記了此時李沐正拉着她的手,“還有還有,你是怎麼做到的?”
“啊,我會法術。”李沐眼神落在了自己手上,緩緩鬆開了,“這是要施法,小心了接下來,被叫做暴君的傢伙,怎麼可能只會簡單撕咬?”
“你能應付的過來嘛?”欒淇淋有些擔心。
“應該沒問題。”李沐揮了揮刀,白色的氣息包裹起刀身。他示意淇淋站在自己身後。
欒淇淋抱着刀鞘,乖乖的退到了李沐後背。
巨熊的無數次揮舞,演變成了一道着火的颶風,火光映紅了整個巷子,明顯的感覺到氣溫被這股火焰烘烤的持續上升。接着棕熊挪動了身子,藉助颶風的遮擋,消失在了視野。
“這一下要打身上,可不得了。”李沐再次拉住了欒淇淋,瞬身到颶風後方,沒想到那颶風居然隨着他一併調轉了方向,依舊朝他攻來。
那溫度之高,很快便影響了視線,李沐覺得眼前的景物被那股升騰起的熱氣改變了形狀,他吐槽着,“熊啊熊,你這樣搞得我很沒面子的。”
僅差最後幾米,颶風便要直勾勾的將兩人擊中。
此時紫色光芒再度閃耀,李沐鬆開了拉着她的手,巨大的波浪憑空出現,包裹了整個颶風,那股火焰在水中燃燒了幾秒,便消滅了。但尚沒有喘息的機會,巨熊忽然出現在颶風的中心,一擊直爪逆着水流朝李沐的腦袋打去。
它這一擊便是衝著李沐的性命來的,毫無保留。
李沐臉色沒有任何波瀾,手指快速在空氣中中畫出六芒星,無數木刺以巨熊為圓心,從各個角落出現。
這次,他動了殺心。
巨熊被木刺貫穿,扎在地面。
李沐揮手消退了潮水,走到棕熊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你說你在森林裏好好不行,非要來給比爾當什麼幻境看守員,這下好了,命也搭進去了吧。”
欒淇淋幾步走到李沐跟前,“結束了嗎?”
“啊,結束了。”不知怎麼了,李沐覺得自己有點獃頭獃腦。
巨熊化成了灰塵漂浮在空中,接着街道兩側開始出現聲音,商販的呼喊再次傳了出來,眼前再度熱鬧了起來。
無數行人跟這兩位手拉着手站在大街正中央一動不動的男女錯身而過,幾個中年婦女投來鄙夷的眼神,教育一旁的孩子,“你長大可不能學這個!”
欒淇淋緩過了神,臉瞬間紅了起來,忙掙脫了李沐的手心。
李沐則是一臉無所謂,笑了笑說,“我送你回去吧,茶館不用去了,免得給那裏的人惹來殺身之禍。”
“好。”欒淇淋再次走到了李沐身後,兩人扭身打道回府,“話說,你住在什麼地方呀?”
“233酒館。”
“我聽說過,好像哪裏有好多厲害的人,連大家長都要給他們面子。”危機解除后,小姑娘似乎很高興,說話也變得喜悅了起來。
“我就不給。”李沐說。
“為什麼啊?”
“因為不想。”
233酒館內,先生正在三樓沏茶,他一向對這些繁瑣的小事感興趣。似乎生活已經很難再給他帶來什麼喜悅,所以只好將時間打發在這些小事上了。
對他而言,種花,看書,喝茶,抽煙,聽音樂他都喜歡,所以他喜歡的東西這麼多,失去一件兩件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吧。
至少,程老闆是這麼覺得的。
所以即使他失去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先生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人跟自己說: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一輩子那種。”
“喂,這件事完了,我請你喝酒。”
他靠着座椅,無力的笑了笑。手中的茶依然倒滿卻未發覺,就這麼任着它流了滿桌子。
肥貓走進了三樓,他雖然看不見先生的臉,但那股莫名的悲傷就好像潮水一般,即使是旁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