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哨兵和野獸
一個看不見群星的夜晚。
提萬城作為首都,坐落於蘭澤帝國的中心。皇帝嚳瑪五世是帝國的最高統治者。
堅不可摧的潔白城牆守護着城邦,通體高30餘米,曾經抵擋過一波又一波的外敵浪潮。它由來自劍鋒山脈的雪花石打造,那裏曾經是帝國最為兇險的法外之地:凶暴的野狼和冰熊於麓林深處獵殺任何一個膽敢染指這片土地的人,每個洞穴深處都有石之民的窺視,傳聞之中,劍鋒山脈的最高峰還住着一條遠古巨龍!直到嚳瑪五世的鐵騎到來———僅僅三個月,那片山脈便成了蘭澤開採雪花石的安全礦場,神秘的石之民也成為了蘭澤帝國的盟友。
功勛累累的老城牆上只有兩個守衛,年紀稍大的靠在牆角邊上,他抽着雪茄,藉著微末的油燈光讀着晦澀的書。
“老吉斯,我們可是蘭澤帝國的哨兵,你怎麼能一天到晚這樣偷懶?!”
年輕的哨兵還留有剛入職時的熱血,披掛着整套的白甲,擦得雪亮,好像要把月光都反射出去。他義正言辭地指着老守衛。
聽言,名叫吉斯的老哨兵也沒有放下書,只是懶洋洋地抬起了頭,眼神相當散漫:“有什麼不好的,反正又不會有敵人。”
“怎麼能確保沒有敵人!我們哨兵的工作不就是排查敵人的情況嗎!”
“排查完了,沒有敵人,所以可以休息了。”
很難相信,年輕人會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而中年人則一臉悠哉,彷彿兩人的角色互換了一樣。
見說教無用,年輕人抬起長槍,站的筆直,威風凜凜地目視前方:“隨你怎麼說!我是光榮的蘭澤哨兵,我必須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這下,吉斯的眼神終於從書頁上離開了一會兒。
“馬庫斯,這份工作可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聽言,年輕的哨兵愣了一愣,扭頭看他。
“你以為只是跟個木頭一樣站立,每天把盔甲擦得像漂亮姑娘的連衣裙,拿着桿木棍就算做好哨兵了嗎?”
“你……”
馬庫斯還沒說完,便被老吉斯打斷:
“距離城牆三百米,有個男人過來了。”
“什麼?!”
馬庫斯連忙掉頭,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天色里,即便他竭力伸出握着油燈的手,也看不清哪怕50米外的景象。
一陣突如其來的夜風吹向了城牆,大道兩排的雜草和樹葉被刮的發出悉悉索索的響動,心理作用下,馬庫斯流下了幾滴冷汗。
吉斯還在繼續沒什麼波動地說著:“19歲,年輕男人,未披掛盔甲,攜帶短刀一把,背負重物,身高187厘米……”
“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到?!”馬庫斯慌張地左看右看,但就是看不見一個人影。
“哨兵的工作可不僅僅是看啊,小鬼。”
馬庫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咧嘴一笑。
“哨兵的工作是【觀察】,而人的感官里可不只有眼睛能夠觀察這個世界。耳朵,鼻子,舌頭,什麼都能用來觀察,那可才算是一個好哨兵。”
馬庫斯咽了一口口水,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對這個老兵產生了尊敬:“可我什麼都沒聽到。”
“蠢貨,我和你差了多少年了啊,這點水平都沒磨練出來的話,早死在戰爭紀了,所以說和平時代的新兵啊……”吉斯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是聞出來的啊。”
“什麼?!”
馬庫斯似懂非懂地閉上眼睛,吸進一口氣。
“這,這是……?”
一股新鮮的血味在空氣中瀰漫。
“沒錯,是血……而且還很新鮮。藉著味,我能聞到那個來源……”
“順帶一提,他已經在你的可視範圍了。”
“什麼!?”
馬庫斯再次急忙地睜眼目視,這下,他隱約能看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50外慢慢靠近這裏。
還沒等吉斯發話,馬庫斯便大吼出聲:“前面的人聽着,放下武器!這裏是蘭澤帝國的首都提萬城,報上你的名字!”
作為一個新兵,馬庫斯的聲音相當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這聲音傳的相當遠,那個背負重物的人影停下了腳步。
馬庫斯聽到了很沉穩的聲音,那是低沉又帶有些許高昂的男人色彩,但那個人所說的話語和“沉穩”二字一點不沾邊。
“什麼啊,想打架嗎?”
“你竟敢挑釁蘭澤哨兵!”馬庫斯怒睜眉毛,將手探向後腰繫着的投斧。
但還沒等他有所行動,一隻有力的手便把他的手拍了回去。
“你幹什麼!“吃痛的馬庫斯捂住發紅的手腕,只見吉斯慢悠悠地走到城牆邊上,給了馬庫斯的後腦勺一記狠的。
“痛!”
“痛就對了,這是教訓。”吉斯沒好氣地說道,“對於哨兵而言,【判斷】和【觀察】同樣重要,我什麼時候說那是敵人了?你對本國居民是這種執法態度嗎?新兵訓練場是那麼教導你的?”
“但是,有血的味道……”
馬庫斯咽下了想說的話,因為那個男人的身形終於從黑暗的夜色中顯現出來。
那個年輕男人背着超過他半個人大的果木箱子,僅僅只是穿着單薄的羊皮衫。他的一隻手拖着輛拖車,上面居然託運着一隻被切割放血完成的龐大野豬,中心放着長約2米的骨架。另一隻手則提着一個不知材質的水袋,裏面滿滿盛着約莫6公升的豬血。
“這是,從野山崗來的?”
馬庫斯對狩獵一竅不通,但也深知這種級別的野獸可不好惹。提萬城外最近的野地便是野山崗,他從未聽聞那裏有人居住,無非是那裏的環境太過兇險了。
那個男人凝視着馬庫斯。
儘管在這樣的黑夜裏,馬庫斯還是能夠清晰感覺到他的目光,那個眼神異常的可懼,馬庫斯從未從人類的身上感受到那種目光。那像是一種獵人對獵物的觀察。明明自己身處高位,卻好像被他俯視一般。僅僅只是對視都讓這個飽經訓練的新兵脊樑發寒。他甚至難以用語言來形容那種壓迫,只是一味感受到,冷汗便已經不住流下。
“你想打架嗎?”正在馬庫斯發怵的時候,年輕人再次發話,他的眼神沒有鬆開。
吉斯見狀如此,嘆了口氣,想要插話。
但馬庫斯率先開口,他迅速擦去了冷汗,語氣沒有發顫,十分堅定洪亮:
“抱歉,這位先生!剛才因個人的判斷失誤,導致我的用語不當,我為我的執法不利致歉,也願意接受您的舉報批評!但如果您想進城,請您遵守蘭澤帝國的法規,容我向您再度提出慣例詢問,請問您的名字和入城目的是?”
年輕人眨了眨眼,先前的壓迫感蕩然無存。吉斯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對這個第一天上任的新兵相當滿意。
“進城給一家叫阿奎哥其的餐館供貨,這些都是食材。”
年輕人笑了笑,馬庫斯再次堅定自己的判斷,自己從未從人類身上看見這種野獸一般的表情,但這份真摯的笑容卻能讓自己鼓起莫名的溫暖。
“我叫艾蘭。”
【作者題外話】:皇帝的名字是嚳(ku第四聲)瑪五世,為避免讀者不知讀音,故在此標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