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濘的黑暗

目光隨着載着自己來的車消失在盡頭，唐澤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已經走到了末路。

鋥亮的皮鞋別無選擇地踏在泥地里，唐澤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一邊聞着泥土與雨水的氣味一邊加快腳步趕路。

下車直走三百米，右轉，直走，看到裁縫鋪左轉。

馬上就快到了。

這個鳥不拉屎的村莊裏連路燈都沒有幾個，唐澤只能把自己的手機作為唯一的光源。白天轉車轉了好幾趟，加上途中坐錯了車，手機耗電嚴重，撐不了多久了。

唐澤正想着要快點趕路，就在這時身體突然被什麼東西撞開，本來疲憊的精神猛的一下繃緊。回頭一看，是個小孩，已經跑遠了。

天色太暗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不過好像穿着連衣裙，是個女孩子。

遇到這種事情能怎麼辦呢？唐澤的神經已然麻木，領着行李繼續趕路。

應該就是這一條街。

叔叔說過他會在家門口一條街那裏等着，唐澤停下腳步四處張望，好像沒有人。

該不會走錯了吧？

正這麼想着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呦！被嚇到了吧？”，一個穿着松垮白背心的中年男子朝着唐澤咧嘴大笑，黝黑的臉因這個誇張的笑容擠滿了皺紋，“張民暉，叫張叔就行。小唐，路這麼遠，走累了吧？走走走，進屋去。”

唐澤話都插不上，在來的路上的大巴里想的那些用來寒暄的客套話一句都沒用上，只能沉默着跟着他走。

“哎呀，你大姑打電話來的時候我也是嚇了一跳，怎麼就突然要搬個人過來咧。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了咧！後來聽她說你年紀輕輕就在學校教書，教的還是高中，屬於是……那叫什麼……知識分子！對，知識分子。哎，我當時還想，這城裏物質條件那麼好，為什麼要來我們這種什麼都沒有的鄉里呢。”

“城裏人多，競爭壓力比較大。我身體不太好，打算回來休養下。”

“哎我想也是嘛！別看張叔這樣，年輕時候也在城裏打拚過的。誒誒，我來拿撒。”張叔一把搶過唐澤手裏沉重的大包，一邊用肩膀把門撞開，映入眼帘的是裝飾陳舊的樸素屋子，牆上掛着已經發黃的海報和不知道幾年前的新年粘上的紅色窗花。

張叔領着行李上了二樓樓梯，走到最裏面的房間，“今天時間太晚了，你也累了，就先休息吧！別的事情明天再搞。”

一切行李安排妥當后，唐澤坐在自己略帶霉味的房間裏。這是二姑生前住的房間，粉色波點牆紙邊緣已經脫落，書櫃裏書整整齊齊的碼着，桌子上還有一個帶底座的水晶球，而這一切都蒙上了灰塵。

唐澤打開窗帘望着窗外大片純色的黑，這是個無風，晴朗的夜晚。窗外的一切靜止着，唐澤也如雕塑般靜止。

在毫無生機的房間裏，唐澤感覺自己和死氣沉沉的傢具融為了一體，不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