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緹娜

黑暗中，霧氣在升騰。

緹娜從屍體中掏出匕首，接着在回頭的瞬間，空氣中拉開一道筆直的紅線，猩紅的液體灑滿後面的牆壁，身前，兩隻食屍鬼的屍骸赫然屹立，瞳孔中的綠光漸慢消散。

看着視野中的食屍鬼全部死亡，她才靠在牆邊，大口地喘着粗氣，黑色的長袍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長袍內的身體已經傷得體無完膚。

歇息片刻，她從腰間掏出聖水，一飲而盡，在神聖光輝的照耀下，她身上的傷痕漸慢褪去，與此同時，精神力得到了充分的補充。

然而，緹娜十分清楚，聖水所帶來的治癒功效只是暫時的，她的身體在本質上早已破敗不堪，即使是聖教的聖靈們，也無力回天，何況，此時的他們可能早已遭遇了不測。

她不由得回想起主教最後囑咐她的話，淚流滿面。

“緹娜，帶上聖典，好好活下去。”

此刻，深邃的空間中傳來掌聲。

明明只是輕微的聲響，卻讓四周的一切在顫動。

“不錯，真不錯，我很欣賞你。”

自緹娜的上方，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在其中夾帶着蠱惑人心的詛咒，這讓她頓時寒毛直豎，身體右傾，保持最高的警覺性，她的視界裏，在一團深黑色迷霧纏繞的中心，一張蒼白的臉緩緩浮現。

而，在看到這張臉的一瞬間，緹娜心裏立刻做出決定。

逃。

快逃。

身為黎明聖教的裁決者，她馬上就辨識出來這張臉所代表的身份，血腥伯爵，黎明聖教的公認死敵，傳聞他曾經血祭了西部的一整座城市用來換取長生不老，乃是能夠滅世的存在。

“小姑娘，你逃不掉的，我現在給你一條生路如何？只要你現在交出聖典，同時呢，答應做我的血奴，我保證好好疼惜你喲。”

緹娜一言不發，在逃竄的過程中，突然閃過身來，伴隨着聖光的閃爍，強烈的神聖氣息在電光火石間擊中悠閑追捕的血腥伯爵，緊接着她頭都沒回，繼續向前逃離。

她知道，這樣的攻擊對於這樣的長生者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根本沒有實質性的傷害。

“看來，你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和你這種異端沒有任何妥協的可能。”

迷迷糊糊地，緹娜猛然抬頭，只發現周圍的空間瞬間換了場景，變得模糊不清，前方的視野中神秘地出現了一道忽明忽暗的光，她沒有絲毫猶豫，向著光亮的地方奔去。

身邊，空間在變形。

而身後，血腥伯爵已然從聖光的短暫眩暈中追趕而上，其背後，數條由迷霧組成的枷鎖向著緹娜的四周飛去，其上燃燒着深幽的黑色火炎，能讓人從靈魂深處開始燃燒殆盡，在接觸扭曲空間的那一刻，突然地潰散。

“都死到臨頭了，還在耍什麼花招？我告訴你，即使是神，現在都救不了你。”

緹娜依然保持着沉默。

不知為何？

在她看見那盞燈的第一時間，她心裏就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來這裏，並且在不斷地重複着，給予了她繼續向前的力量。

終於，在燈光的盡頭。

她看見了一棟奇特的建築，古銅色的大門給她一種奇特的感覺，微微親切而又有些恐懼，其四周隱隱約約浮現的黑色的觸手，彷彿在迎接她的到來。

於是，她用盡了全力跑向門邊，在抵達的一剎那，身體終於撐不住了，跌倒在了門口。

長袍內，她誓死保護着的神聖典籍，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候，發出一道淡淡的光芒，接着從中滑落出來。

隨後，她聽見了開門聲。

在長袍的遮掩下，她透過發梢，看清了門內的主人。

那對如星空般的眼眸，平靜而深邃，這讓緹娜一時間想到了自己在家鄉初次見到的大海，一樣的深不見底。

……

……

在腦海里經歷了各種天人大戰，商議談判。

最終，蘇臨的良心取得了勝利，在這一點上，從小到大他基本上都一個樣子，明明在很多時候就已經知道有些事情不要做，但他依然選擇繼續做下去。

大概，這就是很多人說的天真吧。

“你沒事吧？”

蹲下來，蘇臨給躺在地上的不明人士翻了個身，在黑袍翻開的一瞬間，一抹亮眼的金色映入眼帘，女人？這讓他不禁愣了愣，正當他準備詢問，要不要撥打120的時候，一道讓他極其不適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怎麼不跑了？終於體力不支了吧？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剛好還差個血奴……”

血腥伯爵跟在後面，顯得十分地從容不迫。

在他眼中，緹娜就是自己圈養的小羊羔，無論怎麼跑，最終的結果都一樣，而且最後，還可以好好欣賞一下她心如死灰的表情，肯定是十分地美麗動人。

“哪來的臭小子？我今天心情好，如果你現在滾蛋，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微微皺了皺眉頭，蘇臨表示自己的心情有些不美麗，自他高中畢業之後，所相處的任何人那都是禮貌大方，像如此粗鄙之語，他已是數年未曾聽說過來。

更何況，他還是那個被說的人。

年紀輕輕的，怎能受得了這個氣？

“小子，看來你是想充英雄咯，那就準備好去地獄後悔吧。”

血腥伯爵冷笑一聲，然後徑直向著蘇臨所在的方向飛來，在他眼中，蘇臨這種渾身上下沒有絲毫靈能波動的人，簡直比廢物還廢物，完全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熊熊燃燒的黑炎自他手中竄出。

隨後，在他準備欣賞蘇臨在火炎中跪地求饒的表情之時，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可言說的恐懼。

那是他幾百年來，未曾體驗過的感覺，一種自靈魂深處湧現的害怕，這種害怕如同潮水般瘋狂的咆哮着，接着噴涌而出，漫過一切。

他的眼中，喧囂着扭曲的觸手、無盡的虛空、以及崩潰瓦解的世界；

他的耳畔，傳來來自深淵地獄的囈語，每一道聲音，都宛如鋒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切割着他的靈魂；

而他的感知，彷彿有着無數的粘稠的存在，在他身上翻湧，接着沸騰，熾熱的溫度逐漸融化他的皮膚、粘膜、血肉、最後接觸骨頭，接着，如同黃金與白銀在烈陽中燃燒，最後在整個時間與空間的交匯點上，蒸發殆盡。

徹底抹除了他存在的痕迹。

在意識消磨乾淨的最後一秒鐘，他依然沒有想到，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存在，其存在的本身就已遠超他的認知，無法想像。

這哪是一個連靈能都沒有都普通人啊，這分明是一個無法形容的恐怖存在。

在血腥伯爵人間蒸發的幾秒鐘后，蘇臨與緹娜兩人面面相窺，相顧無言。

一方一臉懵逼；

另一方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