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春夢傷懷
輕輕地,我來了
在春的燕語中與你相聚
輕輕地,我走了
不帶走一絲雲彩
只化作春雨如甘露灑在你心間
……
起風了
飄雨了
伊人入夢悲喜兩重天
春風吹我依然斷愁腸
……
洪安驛,古時都城到西部中心城市西都城所設的最後一個驛站,因地處洪安山脈主峰腳下而得名,現為西華省西都市的衛星城、西都經濟技術開發區所在地。洪安驛主城區距西都城區15公里,山清水秀、人傑地靈,特有的砂粘土、豐富的水源,加上陽光充沛,盛產出水蜜桃、豐水梨、五星枇杷等多種優質水果。每年冬雪過後,山頂老廟香煙鐘聲裊裊,漫山遍野春暖花開,更是西都人踏青賞花春遊的好去處。
當然,早在50年代洪安驛就並鎮成區,90年代更是順應潮流成為西都經濟技術開發區。其地理位置不錯,交通條件更不用說,西渝鐵路、西渝高速、西洪快速通道、西簡快速通道、西都二繞高速、洪陽環線等交互相連或穿境而過,而西都地鐵2#線早已直達洪安城區,以後將打通洪安山隧道直抵西都新機場。
2011年3月28日,林錦南與公司馬總到位於洪安山腳下的“錦瑞酒店”參加西華省房地產高峰論壇會議。
上午10點開幕式一完,馬總因臨時有急事趕回公司去了,林錦南作為西都建工行業頗有些名氣的西華省華健路橋集團公司副總經理,所結識的行業內人士自然不少,平日裏忙忙碌碌,倒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調整一下,悠閑幾天,就與幾位相熟的同行相邀共進午餐后獨自回到組委會在酒店12樓安排的1216套房休息。
下午大會組委會沒有具體安排,馬總在離開時也說他明天早上才能趕過來參加會議。錦南本想睡一會兒又老是睡不踏實,翻身起床來點燃一支煙站在陽台上觀風景。
這酒店位置選得特別好,依山傍水,清雅別緻。最初主要作為西華報業集團的會議培訓中心,同時對外營業承擔一些大中型會議接待,生意並沒因遠離西都市區而蕭條,反而會議不斷、房間一直緊張。看着遠方綿延南去的洪安山山脈,他心中驀地一緊:清明節快到了,該去看看長眠於洪安山公墓里那位不是兄弟勝似兄弟的郭衛東了。
他沒再猶豫,拉上房門坐電梯匆匆下到負二樓地下車庫,開出他那輛奧迪車拐出酒店向洪安山公墓駛去。
順洪安山腳下的公路向南蜿蜒前行,穿過洪安城區時專門在一家煙攤前停下買了一包三五煙,然後開出城區開始上山,臨近公墓大門口停車場的道路兩旁已擺了好多賣香蠟紙錢、鮮花水果、墳飄鞭炮等祭奠用品的小攤,一見有車、有人前來,小販們紛紛大聲招攬。
他將車停進停車場后,就在大門口邊的那些小攤上挑着買了些香蠟紙錢、幾個蘋果和一束鮮花。想了想,又返身從汽車尾廂中拎出一瓶“1573”,沿着公墓的環形石板梯步拾級而上,沿途不少墓碑前已有前來祭奠親人的三三兩兩的人們在靜默地點香燒着紙錢。
來到西二區郭衛東的墓前,林錦南彎腰將墓碑前小土坑中的幾株雜草扯去,掏出打火機點燃兩支蠟並排插在墓碑前的小土坑中,再取出一炷香(三根)反手在燃着的蠟燭上點燃,雙手輕摔讓香頭上的火焰熄滅,合握一炷香面對墓碑正中衛東的遺像三鞠躬后插在兩根蠟燭中間,又在墓碑前的花崗岩小平台上依次擺上幾個蘋果、糕點、一束鮮花和一包特意買的三五煙,忘了帶酒杯,就將一瓶酒直接放在墓碑前。
他轉頭看了看,從公墓高台邊清潔工那裏拿過來一個鐵盆,撕開打制好的紙錢幾張幾張焚燒在鐵盆之中,邊燒邊注視着墓碑上那張烤瓷相片中郭衛東那雙明亮的眼睛:兄弟,我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還好嗎……
林錦南正出神在冥想中,一陣篤、篤、篤高跟鞋踏在石階上清脆的聲音由遠而近出現在他身後,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他下意識地一回頭:“小梅!”“南哥!”
兩人都是一愣,彼此獃獃地望着對方,時空彷彿凝滯了一般。這時候林錦南手中燃着的幾張紙錢燒着了他的手,他驚呼一聲飛快地將燃着的紙錢扔進鐵盆中才一下驚醒過來。
劉梅疾走幾步跨到墓前,將手中的香蠟紙錢等物品扔在地下,輕輕拉起錦南的右手看了看,抬手抹了一下眼中的淚花,可越抹眼淚越往下流。此時,她再也忍禁不住心中那麼多年來的委屈,返身撲入林錦南懷中,抱着他放聲大哭起來。
錦南有些不知所措,遲疑良久才抬起手來輕柔地撫摸着她那有些乾澀的頭髮任由懷中的劉梅放聲哭泣。他心裏明白,懷中這個自己好幾年沒見到的女人,心中不知有多少痛楚與委屈需要用淚水來沖刷,就讓她好好哭一場吧。
過了好一陣,劉梅稍微平靜了一些。錦南從褲包里摸出幾張紙巾遞到她手中,嘆口氣,轉身彎腰把劉梅提來的香蠟點上插在墓前的小土坑中,然後蹲下身默默地與劉梅一起燒着紙錢。
陣陣微風吹拂,兩人誰都沒說話,但彼此都明白,雙方都有太多的話想向對方傾述。
林錦南心裏有些亂,怎麼都難以平靜下來,作為一個沉穩、成熟的男人,他實在沒有想到會在這麼一個不合時宜的時間、不合時宜的地點與七八年不見的劉梅在她故去的老公,自己曾經的好兄弟郭衛東墓前不期而遇!以至胸前被劉梅淚水打濕的那一大片讓他一點濕冷的感覺都沒有。這隻能說明冥冥之中他還是渴望見到他曾經傷害過的她,渴望知道衛東死後她的去向、她的一切。
將兩人帶來的所有紙錢燒完,錦南起身打開“1573”的瓶蓋,將一整瓶酒來回灑在墓碑前:衛東,你在生前最喜歡的“1573”,慢慢喝吧,下次我約萬平和江鋒一起再來看你。
他和劉梅並肩在衛東墓前佇立良久,然後轉身順着環形石板道向陵墓園區大門外的停車場走。一路上兩人依然沒說話,直到下完台階上到水泥路后,劉梅主動伸手挽住了林錦南的胳膊,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頭,他頓了一下但沒有躲開,就這樣默默地讓她挽着走到了停車場。
“小梅,你開車了嗎?”
“沒,我坐地鐵過洪安來的,在地鐵站叫了一輛人力三輪到的這裏。”劉梅輕聲答到。
林錦南打開車門讓劉梅坐進副駕座位,關上車門轉身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上,側身就那樣看着她,坐了幾分鐘后他才啟動汽車慢慢滑出停車場。
此時的林錦南才想到了一些該想的問題,對天發誓,他確實不知道劉梅今天會到這裏來,自己來給衛東上墳,純粹就是臨時起意,但此刻劉梅就活生生的坐在他車裏,許多年沒見到她,心中是牽挂她的,現在見到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或現在該怎麼辦?他邊開車邊抽出一支煙摁下點煙器點燃,猛吸兩口偏過頭輕聲問了一句:
“小梅,我、我送你回西都去吧?”
劉梅還沒作答,一陣電話音樂響起,錦南摁開方向盤上的車載通話系統,車裏傳來好兄弟、西都市公安交通管理局副局長江鋒的聲音:
“南哥,忙啥呢?”
“哦?江局,我再忙也沒你忙三。我在洪安,要召見哥哥嗦?”
“召你個頭!我知道你在洪安開會,昨下午我和老大在‘大小城’喝茶,聽他說的,好像是地產高峰論壇吧?開幾天?晚上沒回西都啊?”
“開三天,組委會安排了酒店。其實我就是個觀眾,湊湊熱鬧、混混伙食而已。”
“那你乾脆回來算了。哦,聽說小梅從上海回來了,七八年沒看到她了,也不曉得她現在怎樣,要不你回來我們約上她兄妹一起到‘飄香’聚一聚。”
錦南偏頭看了眼劉梅,見她連連擺手示意,錦南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搖搖頭到:
“江局,算了吧,我可要對得起公司交的會務費。喔,小梅怎麼跑到上海去了?七八年沒見到她,也不知道她這麼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哎,不曉得老大到底要瞞我到好久!”
“你別怪老大,我也是昨天他們兩兄妹通電話才曉得小梅回來了。對了,給你說件正事,我一個北京的同行朋友來西都辦點事,他是我在中國人民警官大學學習時的同班好友,特喜歡釣魚,周末你安排個地方我們讓他過過癮,兩岔湖、白龍灘都行。”
“遵命!江局安排的任務一定好好完成!”
“別鬼扯!老小夥子,好好開你的會,周末見。”
掛斷電話,林錦南猶豫着轉頭看着劉梅。劉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認識啦?不過,南哥也不笨,反應比原來快多了哈。”
錦南當然知道她話中有話,二十年前在臨江飯店他真正的錯過了一次,至今讓他難以釋懷。
剛才電話中的“老大”叫劉萬平,西都市高新技術開發區管委會副書記,劉梅的親二哥,也是當年林錦南、郭衛東、江鋒他們曾經的“四兄弟”之老大。
“南哥,你晚上不開會吧?!你就真不願意讓我與你一起待一會兒?要不我現在打個電話給我二哥說我倆在一起。”
“別!小梅。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車裏又是一陣沉默,他打開cd,車裏剛響起張靚穎的《離》,劉梅伸手就關掉了cd機。錦南輕嘆口氣繼續開車前行,他知道她的心思,但又真不能主動去提,看她微閉着眼斜躺在副駕座上,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林錦南清楚地記得,郭衛東自1998年9月從廣西南海鎩羽而歸,經受不住失敗的巨大打擊和欠下的巨額債務,自暴自棄,更不知何時沾上了毒品,讓劉梅母子傷心欲絕受盡了磨難,直至2004年元月21日衛東在南海注射過量毒品致死,丟下劉梅和不到10歲的兒子郭鵬還有百萬債務撒手而去,這些年真不知她們母子是怎麼過來的!
不是不想打聽,不擔心她是假的,衛東雖然早早離世,可在劉萬平、江鋒兩個“兄弟”面前總得保持一點“兄弟”情誼般的矜持,不是任何傷疤都非要揭開不可的!
錦南思緒有點亂,但他還是把車開回了洪安山腳下的錦瑞酒店,直接下負二樓地下車庫停好車后乘電梯上到12樓自己住的那間套房。
劉梅自去洗手間洗臉補妝,他看時間快六點了,打開電視后坐在沙發上拿起身邊的電話打給總服務台,點了劉梅喜歡吃的姜蔥蟹、雙椒兔丁、雞米芽菜和一個湯,又點了一瓶紅酒,叫他們準備好後送到房間來。
劉梅洗了臉補完妝從衛生間出來后氣色好了許多。她輕輕走到錦南身邊坐下,將頭靠在他身上。
“南哥,我好累!讓我在你懷裏躺躺好嗎?”
錦南沒說話,伸出右手輕輕扳過她的肩頭,讓她面朝自己舒服地躺在他的懷中,又把她雙腿移到沙發上,另一隻手拿過電視遙控器摁到125音樂頻道,電視中朗朗正在彈奏施特勞斯的名曲《眼淚》。
就這樣,他們二人靜靜依偎着,彼此感受着那份彼此才能深切感受到的溫暖和溫馨,誰都沒動,好久好久,直到房間門鈴響起。
“先生您好,服務員送餐。”
二人起身打開房門,服務員微笑着推着送餐車進來將酒菜一一擺放在茶几上,又將一瓶紅酒開啟後站在一旁說:
“先生,您點的酒菜已全部上齊,還有什麼需要嗎?”
“謝謝!有什麼需要我會打電話叫你們。”
“好的,祝您們用餐愉快。”
服務員轉身推着小車離開了房間,錦南關上房門后回到沙發前,見劉梅已將兩個高腳酒杯中倒上了小半杯紅酒,自己端了一杯,將另一杯遞到錦南手中。
“南哥,你還記得我喜歡吃的這些菜?”
“我、我隨便點的,不夠我再點。”
“哎,你知道我說的不是菜,二十年前你我要是都勇敢一點,何至於現在這個樣子?何至於、何至於你獨自在江邊燒那條我親手織了三個多月的那條圍巾?”
錦南明顯有些慌亂,那麼多年不見,或許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劉梅成熟多了,說話的語氣也明顯有了些指令性的味道,難道她在怨自己?!她又怎麼知道當年我在江邊把她送我那條圍巾燒了?
“我燒圍巾?你、你咋知道的?”
“算了,不說那些了。南哥,你知道2004年春節過後我去了哪裏嗎?”
“不知道。我也不敢問老大和江鋒,更不敢問曉秋。”
“別提她好不好!”
“對不起!哎,你還是放不下那段誤解。我以為你們成姑嫂了應該化解了吧,況且我和曉秋最終並沒有走到一起。”
劉梅舉杯與錦南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露出一絲凄苦的笑容:“可我把你裝在心中二十多年,你卻在那個時候把明知深愛着你的我推向了你的‘兄弟’郭衛東身邊。當然,我沒有後悔的意思,走過的日子還能倒回去嗎?鵬鵬也大了,他現在西南交通大學讀書,他手機號我不給你,你哪天問他二舅要。”
林錦南默默地聽着劉梅的述說,他給她碗裏夾了些菜,也不插話,盯着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靜靜地聽她說下去。
“南哥,說真的,那幾年我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衛東背着家裏的我和孩子自己在外面吸毒,長期不回家,一回來就罵我、罵孩子,我和鵬兒何錯之有?!他甚至把送給我的結婚項鏈偷偷拿去賣了買毒品都沒讓我警醒。作為女人,我不後悔命運給我的生活,儘管從小我就喜歡的是你!我跟着衛東也過了幾年風光的日子,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但1996年你和江鋒,還有我大哥、二哥哪一個不反對他去南海,他聽進去了嗎?或許這就是命吧!”
“小梅,別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多吃點菜。”
“不!我要說,你不想聽我也要說,我就要說給你聽。他去世以後,我把中北那套房子賣了,還了銀行30萬,為此與他父親母親還有郭曉秋他們大吵了一架。就算這樣,還差銀行25萬,差他表叔15萬,他小姨10萬,那個電器老闆趙新全40多萬,你和江鋒的、我哥我們家的就不說了。那年春節前不是你和二哥悄悄塞給我一些錢,我連衣服都給鵬兒買不起一件。出門怕見到要債的,在家又受不了他父母、她妹妹和親戚們的臉色,好像是我害了衛東似的!你叫我在那個家裏怎麼呆?好些時候我就躲在沒人的地方一個人悄悄流淚。”
“你傻呀,給我說三。”
“你以為我不想?可好多次我想給你打電話,卻始終鼓不起那個勇氣。我也知道03年國慶節后你就和江曉荷辦了離婚手續,心中也渴望和憧憬與你有機會真正走到一起。但每當夜深人靜獨自躺在床上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就開始胡思亂想,你和衛東是好兄弟,他剛走一個多月屍骨未寒,作為他的妻子我該有這些念頭嗎?我和他結婚前那個3·8節,在良木緣咖啡廳你為安慰傷心的我把我抱在懷中被他妹妹曉秋撞見,為此鬧出多大的亂子,他和我賭了十多天氣,你們幾兄弟之間多尷尬,郭曉秋這個尖嘴么姑還為你殉情自殺!如果我現在這樣去做的話不正落人口實嗎,還真不知道會從他妹妹和家人中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還有,假如,我說的是假如我真的再和你走到一起,我二哥和江鋒又怎麼看你?怎麼和你相處?”
“其實,事情並不全是你想的那樣。”
“你不用安慰我。南哥,你不用否認,你們男人愛面子有時候勝過愛自己的老婆!所以正月十五我回娘家時聽二哥和雨燕嫂子說你又結識了一個漂亮的雅州蒙山姑娘叫上官玉,而且已確定了戀愛關係時我一點也不吃驚。唯有把對你的那份愛埋得更深,在心裏面默默地為你祝福。”
“春節過後,我把鵬兒託付給他外公外婆,揣着二哥給的2萬,你和江鋒給的3萬塊錢,與陳霞一起悄悄到了上海並換了一個新的手機號碼,走的時候我真想見你一面,可又實在糾結見不見你,我真的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到了上海后,我和陳霞在她老公吳曉明的幫助下,她老公在閘北區社會事務管理局工作,好多關係都是他幫着跑的,我們註冊了一家酒店經營管理公司,從虹橋機場邊的一個小酒店做起,現在已有了四家商務酒店和一家酒店用品批發行。七年多來,我還清了所有欠款,以鵬鵬的名義在西都陽華南豐城買了一套房子,是我專門給我二哥打的招呼,讓他別告訴你和江鋒我的去處和電話號碼,你們也別怪他。”
林錦南眼裏有了淚花,他不敢抬頭,默默地聽着劉梅的述說,衛東的死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困難,承擔著100多萬的債務,一個年輕的而且很漂亮的女人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創下那麼大的產業,期間的艱難和困苦甚而想都想得到的東西不言而喻!
事實上確實是這樣,生意上的虧賺、起早摸黑的辛苦對飽經安逸生活和磨難生活的劉梅來說都不是事,最難應對的是來自陳霞老公的糾纏,她和陳霞是同學、是閨蜜,及至各自結婚成家后依然處得很要好。說實話,陳霞不難看,但說不上漂亮,氣質、身材、談吐等個人魅力上更是與劉梅差了不止一個檔次,老公從西都市某國有企業下崗后經一個朋友介紹到上海找工作,后考上了閘北區社會事務管理局的那次公招考試,雖然夫妻倆一個在上海、一個在西都,但感情尚好,現在劉梅與陳霞到上海發展,幾乎天天在一起,吳曉明就背着陳霞想方設法打起了劉梅的主意,自古男人就是留情容易守情難,花心多多忠心少。
只苦了劉梅一個還沒從失夫之痛中完全振作起來的苦命女人,要面對剛起步的生意上的艱難,又要顧及好友陳霞的感受,更要在不傷及大家面子和感情的基礎上保護好自己,太難了!但她做到了,不僅生意上獲得了成功,而且用自己恰當、不失禮貌的言行讓吳曉明及好幾個對她有企圖的男人知難而退。
看看一瓶紅酒快被他們二人喝完了,他起身走到她身邊:
“小梅,別喝了好嗎?”
劉梅突然伸出雙手抱住他,仰起頭來尋找他的嘴唇,情之所至,錦南一下也激動起來,二人緊緊擁抱,兩隻滾燙的嘴唇深情地吻在一起。
好久好久,林錦南輕輕抱起劉梅有些發燙的身子,進到裏間后平放在那間寬大的軟床上,看着她眼中流出的兩滴不知是傷感還是幸福的淚水,緩緩地將她的外衣脫下,拉過被子替她蓋上。
此時他很猶豫。剛才抱她的時候,替她脫外衣的時候,他根本沒想到劉梅的身材竟然保持得那麼好,加之她的皮膚從小就白十分性感。
其實,林錦南在六、七歲時就多次看過劉梅的裸體,小女孩嘛,小跟班似的老喜歡跟着她二哥、錦南和江鋒他們後邊下西江邊洗澡,當時她也就4、5歲的樣子。
接下來該發生點兒什麼或許很多人都能發揮一些想像。劉梅的酒量本就不行,但半瓶紅酒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事兒,他沒醉,出奇的清醒,就在劉梅迷離的眼光中退出了卧房。
出來坐到沙發上,林錦南對着茶几上的碗盤發了好久的呆,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裏間劉梅含含糊糊的話語。
摸出煙來他連續抽了好幾支,有些東西是不言而喻的,相愛二三十年,因為家庭、因為時代背景、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沒有走到一起,期間所經歷的陰差陽錯太多太多,生活的艱辛、家庭的變故,不會沖淡深埋在心中的那份情愫。上天安排他們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時間段、特殊的環境重逢,裏間外間一門之隔,而且是沒鎖的門!
但在心理上他沒勇氣去跨越這道門,他敢肯定,如果他真要脫衣上床,無論對劉梅做什麼,劉梅都不會抗拒他,他有這個信心!可他最終沒有起身,他選擇繼續扮演哥哥的角色,哪怕是別人眼中的虛偽的純真!無須去評價對與錯、該不該,這也是人生中的一滴浪花。
凌晨4:00,錦南聽見裏間劉梅有些急促的話語聲,快速起身進到裏間,蹬開被子僅着胸衣粉紅色內褲滿臉潮紅的劉梅讓他內心一陣狂跳,一下子呆立在了那寬大的床前。
“南哥,我、我好渴,水,水,我要喝水。”
錦南從她喃喃低語中聽清楚了,劉梅口渴想喝水,他轉身從儲物櫃裏拿來一瓶農夫山泉擰開瓶蓋遞到她嘴邊,劉梅抓住他的手咕噥咕噥一口氣喝下去大半瓶,理理耳際的頭髮直愣愣盯着他看,讓他瞬間大腦有些迷糊,快速低下頭強自鎮定甩了甩頭冷靜下來,拉過被子蓋在劉梅身上,靜靜地看着她把一瓶水喝完,無需言語,兩個人其實都明白對方的心思,在歲月的雕琢下彼此都成熟理智了很多,不一會兒劉梅就在他的注視下又帶着甜甜的微笑睡著了,林錦南才輕輕起身拉上房門回到外間沙發上。
他靠着沙發的軟靠有些出神,沒有睡意,側身抽出香煙來一支接一支的抽。他實在睡不着,除了妻子之外,這個女人同樣是如此深愛他,這麼多年來她到底承受多大的壓力,受了多少難,吃了多少苦?她太累了,就讓她踏踏實實睡一覺吧。
他知道她是一個懂分寸、處處都會替他着想的女人,他和她的今晚,其實什麼都不用做,靜靜地待在一起,讓友情不變色,讓那份真情延續,或許就是他一生中能夠給與她的全部安撫和慰藉,在以後的生活中能否再有她的出現都無可預期。
林錦南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煙直到第二天早晨8點,他才起身進到裏間,拉過被子蓋好她又露出的身子,唯恐驚醒沉睡中的劉梅。他洗漱完后要下樓去會議中心參加論壇會議,臨出門時再次回到床邊,看着劉梅滿臉幸福的笑靨,附身在她的額頭輕吻一下,轉身出了房門,就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上午那枯燥的會喲,林錦南簡直開得心神不寧,還沒到11點半,他實在坐不住了,悄聲給身邊的馬總嘀咕了兩句,起身急匆匆回了酒店房間。
輕輕打開房門,本想給劉梅一個驚喜,輕手輕腳地穿過外間進入卧室走到床前,卻只見到已收拾得整齊乾淨的房間,床上哪還有她的身影!找遍了整個房間也不見人,唯在床頭柜上壓着一張小小的酒店專用便箋,抓起一看,是她漂亮輕柔的字跡:
南哥:
我走了。別牽挂,就讓我們彼此都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吧。謝謝你讓我圓了一個好美好美的夢,不說再見,我不希望把“夢”撕爛。
梅
2011年春
林錦南傻了,摸出褲包里的手機才發現昨晚根本就沒記過劉梅的手機號。捏着她留下的那張小小便箋,獃獃地走到陽台上,失神地看着對面遠處被雨霧籠罩的洪安山山脈,內心裏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假如人生可以重來,他將如何選擇?假如人生有一條回頭路,他是否有勇氣踏上重走一回?想了很久、很多,心裏邊越來越亂,但他明白,人生沒有偽命題,沒有誰可以去假設人生!
輕輕地,我來了
在春的燕語中與你相聚
輕輕地,我走了;不帶走一絲雲彩
只化作春雨如甘露灑在你心間
……
拂面風徐徐,飄雨了
伊人入夢悲喜兩重天
春風吹我依然斷愁腸
……
林錦南茫然無助的想着那個不辭而別的心愛女人,思緒卻情不自禁地飛回了路家灣,跳躍到對往昔的一幕幕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