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蓉城見喜

第13章 蓉城見喜

沒有人能改改變自然規律的運行,但卻可以,在有限的生命中,做出不負自我的選擇。

時光如梭,畢業季如約而至,校園裏的每個角落,都有身着袍服的畢業生,成為一年一度靚麗的風景線。

對於沒有選擇留校深造的學生而言,這可能是此生最後一次畢業典禮,黑色的流蘇從右到左,從此他們作別校園,融入社會,告別曾經的天真美好,如同行冠禮一般。

舒寧的寢室四人分道揚鑣,梁曉在魔都找到了工作,許秋白去往京城繼續深造,而林薔薇則回老家發展,康城作為四年來的唯一聚點,終究逃不過聚散有時,而舒寧作為唯一的本地人,責無旁貸,肩負起了送行的重任。幾天的時間裏,一行人先是機場送別林薔薇,而後輾轉高鐵站,送別許秋白和梁曉。他們的方向南轅北轍,卻買了同一天的車票,三人在候車大廳淚眼婆娑。

平心而論,舒寧打小是個小心謹慎的孩子,內心有一方天地,是任何人都無法碰觸的凈土,平日裏縱然二逼叨叨,自認為冷靜自持始終在線。但即便這樣,離別的車站,氛圍感拉滿,仍忍不住哽咽。雖說如今交通發達,天南海北不過一趟車、一架飛機,可眾人心裏明白,離別的鐘聲一旦敲響,平淡和疏離就是註定的結局,每個人都要面對嶄新的生活,認識不同的人,經歷不同的事,曾經嬉笑打鬧最親密無間的感情,隨着日月蹉跎,終會成為藏在記憶深處斑駁的過往。

聚散,總有時。許秋白的車次較早,她拎着行李,隨着人流一路向前,看着抹孤獨的背影,漸行漸遠,舒寧心中酸澀難耐,而一旁的梁曉,早已經哭成淚人。

“秋白。”舒寧忍不住出聲呼喚,許秋白離去的背影僵硬一下,肩膀微微抖動,好半天才轉身,然後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是舒寧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到她面前,狠狠的用手勾住許秋白的脖子,學院裏的花花草草、師兄師弟們,或許還敬她是學生會的大佬,可在她眼中,這就是那個和自己同床,不,同寢多年的死變態、自律狂,沒什麼需要客氣的。

許秋白任由舒寧壓着自己,搓了搓鼻子淚眼婆娑的嘟囔:“你過來幹什麼,別人都排隊呢。”

來不及更多的話別,乘務員開啟閘機,人流一路向前,許秋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車站這邊是青春年少,車站那邊,是大千世界。

“秋白去京城讀研究生,也不知道以後回去哪裏。”梁曉感慨道。

“天南海北吧,估計不能回東北。你去魔都,也不能常回家了。”舒寧摸了摸梁曉的腦袋,雖然梁曉虛長她幾歲,但因為有着南方人獨特的小巧個頭,性子又極怯懦,因此在舒寧心中,總把她當成小孩子。

“那可不一樣,我家那個山溝溝,出來了就沒人想回。”梁曉搖了搖頭,她的家在江西一處偏遠的山區,從前是個車馬難到的地方,如今城鎮化水平越來越高,交通越來越發達,才漸漸發展起來,有了些鄉鎮的模樣。

對於那樣的家鄉,她雖然眷戀,走出來卻也是必然的結果。索性康城理工名聲在外,雖然自己的專業就業市場並不緊俏,索性仍在魔都找到了份工作,是否真的如心中預期一般暫其不說,但至少,有個安身立命的落腳之地,以後的發展,就要看個人的緣法了。

“倒是你,康城已經很好了,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離別之際,梁曉鼓起勇氣,問出了大家心中好奇許久的事情。

畢業前夕,所有人的工作基本敲定,只有舒寧遲遲未決,直到最後卻忽然說要去蓉城進修。天可憐見,蓉城雖然是個不錯的地方,但與康城相比,不過伯仲之間,且離着這裏少說有一兩千公里,眾人實在不解,是什麼力量讓素來戀家的舒寧,披荊斬棘的走出故土。

是優渥的條件嗎?肯定不是,因為她區區一個研究生,讀書而已,頂多獎學金,還能有怎樣好的待遇。是卓越的教研水平嗎?好像也不是,倘若她要去的地方,是川大之類的名校也就罷了,偏偏只不過是個科研機構,名頭說出來唬人,可排行榜上前二百也找不到名字,網上信息更是寥寥,倘若不是有個博士後站點,大家都該懷疑那裏是詐騙團伙、傳銷窩點了,但偏就這樣的地方,舒寧偏就要去,如何能讓眾人不莫名其妙。

“我家親戚在那邊,去了也有個照應。”離別的傷感被突如其來尖銳的問題打斷,舒寧轉了轉眼睛,有些不自然的道。

“可你那專業,也太古怪了......以後不會要滿世界研究動物吧。”梁曉汗顏,這個志向與廣大人民群眾的解決溫飽相比,有些太過高端,原諒她燕雀不解鴻鵠之志。

“算是吧。”舒寧打個哈哈,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這裏面的故事可不足外人道也。

說到此處,就不得不感慨極光體系的完善,所有事情處理起來,行雲流水不着痕迹。世界多物種保護聯合會光明正大的招牌下,極光內部各類組織機構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不少證照齊全、官方認可的科研機構,規規整整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拿到手,舒寧搖身一變就成了即將入學的新生,順理成章的前往預設的培訓機構,準備好的說辭和解釋,都派不上用場。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轉眼一小時過去,梁曉的車次開始檢票,狠狠的擁抱過後,眼眶再次濕潤。

再見啦,同行四年的夥伴,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蓉城,地處西南地區,是整片區域重要的中心城市,也是古蜀文明的發祥地,憑藉著濕潤宜人的氣候,自古就有天府之國的美譽,如今則因為火鍋沸騰、飲食熱辣而享譽全國,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旅遊聖地。

八月下旬的某一天,在家休養生息一月有餘的舒寧,按照青梨的指引乘機抵達,走出機場,感受着熱辣的空氣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心馳神往。原本,舒家父母是執意要過來送行的,嬌貴的女兒遠行離家,且是個從前聞所未聞的科研院所,長輩心中豈會安穩,自然要實地考察,親身驗證。但小丫頭一意孤行,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甚至連舒嵐想要前來都被擋了回去,不過,任性至此的代價就是,答應他們一落地就打開視頻,現場轉播一路上的光景。

這個約定自然很好,不過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能否開視頻就得看實際情況了,這不,下了飛機,發一段小視頻和語音報平安,再將接站司機的車牌號隨手奉上,就算報備完畢。饒是那段父母有些氣惱,但木已成舟,也拿她沒有絲毫辦法。

女兒長大了,不能管得太緊。舒父如是勸慰。

蓉城的研究所位置有點偏僻,公交系統也不甚完善,因此特意派了車輛來接,舒寧一走出機場,就看到停在道邊的七座商務,核對下車牌號,確認無誤。

可見這批學生沒有幾人,一輛商務就足以搞定,舒寧感慨。

她走到車前,探頭看向副駕駛半開的窗戶,象徵性敲下玻璃,乖巧的問道:“師傅您好,請問是來接站的嗎?”

司機轉身,是個十分壯碩的漢子,濃眉大眼,闊面重頤,儀錶堂堂,T恤袖口露出壯碩的肱二頭肌,形象堪比健身房裏招牌教練。漢子上下打量舒寧兩眼,瓮聲瓮氣的說道:“物種研究所,你是舒寧?”顯然,仁兄體格壯碩,但心思細膩,一眼就認出來人。

舒寧連忙點頭,示意自己本尊無疑。

壯漢伸手一按,電動車門打開,而後催促道:“上車,今天就你們倆,快回所里,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飯,餓死了。”

“不好意思,麻煩您啦。”舒寧吐了吐舌頭,原本舒寧的航班應該更早些到,誰想轉機的時候遇到航空管制,一耽誤就是將近兩個小時,等落地蓉城,太陽都快落山,將近傍晚了。

搬好行李,舒寧陳鑽進車裏的檔四處打量,果然看到後座上還坐了個人,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短髮齊耳,染的紅紅綠綠五顏六色,耳朵上還打了三四個耳洞,叮叮噹噹掛了好多東西,嘴唇塗得如同紫芋,再一細看,好嘛,還打了唇環,這要放在街上,活脫脫的街溜子社會小青年,頗有些殺馬特的風範。

復古又風騷,舒寧呲牙笑笑算打過招呼,心裏卻狠狠的抖了三抖,請原諒她細菌不夠,欣賞不了這樣的藝術。

安全帶系好,車輛原地“起飛”。司機師傅看着五大三粗,但車技屬實不賴,停車起步,張弛有度,速度很快卻沒有顛簸急剎,一路風馳電掣。自然,這也可能是因為蓉城機場高速剛修建好,路況一流。

舒寧默默打開手機軟件,將實時位置共享給家人,直播多少有點扯淡,共享個位置應該不過分吧。青梨也說過,將要去的這個物種研究所,除了教學內容和內部保密設施外,其他都是明面上可以見光的東西,讓她不必避諱。就這,舒寧甚至還簽署了個保密協議,保密協議這種東西,以前只在影視作品中見過,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簽,真真兒是長見識。

“你這是怕被賣了?”一直倒騰百變魔方的小姑娘,斜眼瞟過,剛好看到舒寧手機上一閃一閃的小地圖,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的打趣。

“啊,不不是,第一次出門,家人有點不放心。”舒寧老臉一紅,尷尬的看了看前面的司機。好在司機也非常人,雖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並沒有任何錶示,車速一如既往的平順絲滑。

“不放心,你從哪兒來的?”小姑娘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會是個小數吧?”

“我從康城來……”舒寧被小姑娘的問的有些蒙:“小數……是什麼意思?”

“唉我去,真是個小數,我可算見到活的了,來來來露兩手,讓我看看有啥本事。”小姑娘魔方順手扔掉,彷彿發現新大陸一般,雙腿一盤側過身來,兩眼放光的拚命的往舒寧身上掃。

“我我……”舒寧見她靠貼近,鼻尖險些懟到自己臉上,趕忙向後磨蹭兩下,拉開距離:“我……我沒什麼本事,就耳朵好用點。”

“耳朵?那太沒勁了。”小姑娘撇嘴,顯然有些失望,隨即下巴一樣,伸手啪的一下打在舒寧掌心,大咧咧自我介紹:“我叫關山喜越,你呢。”

“你,你好,我叫……”還沒等舒寧說出自己的名字,關山喜越直接接茬,“你叫舒寧,我知道,剛才普哥說過了。”

普哥?順着她的眼神望去,大概明白那是司機師傅的名稱。

“小白,來,你是不是很好奇小數是什麼意思?”關山喜越伸出手,毫不見外的搭在了舒寧肩頭,稍一用力將她拽了過來,好懸沒有跌倒在中間的縫隙里。

舒寧欲哭無淚,仗着身手敏捷趕忙支撐住身體,只覺得面前的小姑娘實在彪悍,自己明明看起來年長她許多,怎麼從開始到現在,一直處於極其被動的位置呢。

“那,你應該知道零是指那些沒有什麼能力的普通人的吧,那小數點呢,就是指你這種嘍”,關山喜越在舒寧額頭上戳了戳,“你這種因為基因突變而擁有能力的人。”

“零變異成小數,那能力,一般都不夠看,頂多算個零點幾,所以才這麼稱呼,懂不。”關山喜越放開舒寧,似笑非笑的坐正身子。

舒寧見對方放手,趕忙也坐直,細細品味她說的話,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小數原來是這個意思嗎?聽着可不像什麼褒義詞,有點輕飄飄的鄙夷在裏面。

“喲,你品出味道啦?不錯呀。”關山喜越見舒寧表情僵硬了片刻,頓時又來了興趣,“我可不是嚇唬你,就這地界,小數受欺負是常事,不過也不能怪別人,實力不行,卻偏要來這樣的地方,肯定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隨即又探頭過來,湊到舒寧近前,咧嘴陰森森說道,“校園暴力,你懂的。”

舒寧心肝一顫,半是恐懼,半是覺得好笑。恐懼的是,她確實從方緒的口中得知,靈能界是個極度弱肉強食的地方,有能力的人風光無限,而沒有能力的人,淪為草芥,任人欺凌,不如做個普通人。而好笑的是,方緒也說過,靈能界有自己的秩序和規則,但同時也遵守普通社會的法制與道德,既然如此,校園暴力這種在正常學校都不可能被容忍的行徑,到了美其名曰高等學府的研究所,怎麼可能存在呢,這小孩子年紀不大,但忽悠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不過,舒寧臉色一黯,欺凌和鄙視,說不定自己還真得面對。別的不說,如今自己對靈能界,形同文盲,任何一個地方對差生、落後分子,都不會太過友好,真是學渣的悲哀。

舒寧這邊浮想翩翩,關山喜越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見她一對眉毛,一會兒擰起一會兒舒展的,覺得十分好玩。“沒事兒,你也不用太擔心,來,認姐姐做老大,姐罩着你!”大姐氣沖雲霄,一拍胸脯保證起來。

得了吧您嘞,也不看看自己成年才幾天,就想當老大……舒寧無語,覺得自己不能再被她牽着鼻子走,心態這東西,擾亂了復健會很麻煩的。於是皺了皺鼻子,舒寧一直手指頭將小姑娘的大臉推了回去,拿出學姐的姿態道:“小丫頭誰跟你姐呀姐的。”

“哎哎,怎麼你還瞧不起我,告訴你,別看我小,我家學可淵源着呢,祖上八代都是能者,別瞧不起人呀。”

“能者?你有什麼能力?”舒寧聞言來了興趣,順道也轉一下話題,省的這丫頭繼續糾纏,想要做大姐大。

“我們家那可是玩火的祖宗,來來,我給你演示一下。”小丫頭果然年紀尚小,-雖說氣焰有些囂張,但經不住別人挑逗,一句話就已經將注意力全部吸引走。

只見她右手兩指併攏,噠的一聲打個響指,一朵粉紅色的火苗就在指尖升騰起來,火苗細小不過打火機中火的樣子,但卻貨真價實,舒寧能夠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量,連帶着車內的溫度都上升不少。

噗……不知從哪裏吹來一股冷風,細小的粉紅火焰噗的一聲熄滅。

“普哥,你幹什麼呢,我演示給新同學看呢。”關山喜越看着火苗消失,頓時哭喪起臉。

“噤聲,外面不允許使用靈能,不知道嗎?”普哥透過後視鏡狠狠的瞪了短毛小丫頭一眼。

“咱們這是在車裏,又不是在外面。”小丫頭不服氣的沖前面做了個鬼臉,但到底沒敢繼續反抗。轉頭看到舒寧仍舊一副好奇的模樣,心中頓時有些歡喜,剛才的不快瞬間遺忘,“別管他,普哥是咱們學校的教導主任,管的可嚴,你以後就知道了。”

舒寧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教導主任這個詞,是多少孩子同年的陰影,此言一出,每個人腦海中都能勾勒出一個不苟言笑的形象,只是沒想到,來接自己的司機,竟然是教導主任,研究所的規模很是有限呀。

有了關山喜越的熱場,一路上雖不說歡聲笑語,但總算相處融洽,舒寧也漸漸覺得這個殺馬特女孩有些直爽的可愛。又經過幾座山,又跨過幾條河,兜兜轉轉從高速轉到國道,從國道下至省道,從省道轉向土道之後,穿越幾片密林深處,一個轉彎,極光生態研究院車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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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選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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