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命先生
“雲，飄泊羈旅，孤獨煢然，而無拘無束，逍遙自在。它能容雄鷹，也容納鳥雀，可攬青天明月，也可攬星漢滄海。不明外在而顯本性。”
王婷好奇地湊過來：“咦？凌雲，你在說什麼呀？”
“小丫頭片子。”凌雲不滿地嘀咕了一聲，這句話倒是被聽得非常清楚並且理解，王婷在下飛機前不曾跟他說過一句話。
“我錯了！”凌雲一下飛機，就果斷地道歉，因為心裏清楚這個丫頭的性格絕對會讓他接下來的旅程大吃苦頭。
“哼！”王婷開心地抬起了頭，並且點了幾下，表示自己聽到了。
接下來的路程很輕鬆，只需要想西走出城外，搭上公車行進三十公里，也就快要到達目的地了。一路上王婷嘰嘰喳喳，對一切都抱着極強的好奇心，甚至擺弄了幾下公交車的方向盤，導致公車險些一頭栽下路邊的水溝里，若不是那可愛的外表，凌雲認為司機絕不會瞪了她幾眼就了事。
終於忍辱負重到達目的地，凌雲鬆了一口氣，因為他看見王婷的眼神一直在窗邊的紅色小鎚子上來回閃爍，眼珠子骨碌碌在轉。
“凌雲！你說那個小鎚子真的能把那麼大的玻璃砸開嗎？”
“不能。”凌雲斬釘截鐵。
“哦。”王婷低下了頭，但是凌雲認為她並沒有死心，於是下定決心回家的時候一定要打車。
中洲東南方一處幾乎無人問津的小鎮，竟也有一座神廟坐落，漆黑而肅穆，每日常有人在廟外焚香祈禱，口中念念有詞，但也不敢在廟中有任何舉動，畢竟早已有人命喪其中。前往小鎮的道路上寂靜而清冷，偶爾有鳥啼蟲鳴，令人心曠神怡。兩人前行不久，卻突然被路邊一個老人攔下：“兩位小友，初來此地，不如讓貧道為二位卜上一卦，也可知其吉凶？”
凌雲抬頭看去，老人的道家服飾破破爛爛，沾滿了泥塵與污穢，但是並沒有預料中的酸臭味，灰白色長發零零亂亂披散着，遮住了一隻老人眼睛，而從他另一隻眼睛中，凌雲看不出有什麼世外高人之意，反而從他嬉皮笑臉地表情里看到，分明是將他們倆看作了大冤種。
“不了，謝謝。”凌雲拉着王婷的手就準備繞過他，卻發現王婷這時候已經愣在了原地，張大了嘴，一副吃驚的樣子。
最終，她開口了：“爸爸？你怎麼會在這裏！”
凌雲大吃一驚，下一秒老人也愣了一下：“小姑娘，如果你想要賴掉這卦錢，可以借個其他理由來，這一聲爸爸可不敢當，想老夫入得正宗道統，雲遊天下，卻也不曾有所留情處。”
王婷皺眉，認真打量：“可是，你真的好像我爸爸。”
“罷也罷也！莫要繼續了，老夫一會免掉你的卦錢就是！”老人連忙制止王婷。
“那個，其實我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大爺，當年入了正宗道統雲遊天下去了，我們多年苦尋不得……”凌雲搓了搓手，也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
“一邊撒尿玩泥去！”老頭子白了他一眼，隨後一甩道袍，四個銅板掉落在地，他仔細觀察思索，然後嚇得跳了起來：“我靠也！”
他連忙拾起銅板，向天扔去，重新掉落在地，讓凌雲驚異不已，這排列的位置竟與剛剛一模一樣，老頭子跳腳，一臉十萬火急地大叫道：“苦也！今天天尊我竟能陷入如此境地！”
“我說老道，你自稱天尊？你居然沒有遭雷劈……”凌雲嘿嘿一笑，突然一聲晴天霹靂，
一道閃電自虛空而降，正劈在不遠處的田地上，老道嚇了一跳，瞪了他一眼，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心驚膽戰地看了一眼被雷劈的地方，而後大罵道：“沒想到老頭我今天要栽在這小地方了，你們倆到底誰是……誰是那玩意兒啊！不可能啊！哪有路邊隨意拉上兩個小豆丁，就能碰到這天道……”
“老頭，你還算不算卦？不算的話我們就先走了，還有要事。”凌雲越發覺得不對勁，眼前的老道啰里啰嗦，很可能發了瘋。
“你們，相信輪迴嗎？”老道瘋了似的盯着他們倆的眼睛，王婷好奇地眨了眨眼，正想問什麼意思，卻被老道一把扒拉開，抓着凌雲的肩膀，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凌雲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眼中露出恐懼的目光，卻被老道看了個正着。
“王婷，你在這等我。”凌雲拉着老道來到一旁，與他大眼瞪小眼，兩人皆沉默不語。
“我說今天老頭子一直神神叨叨，要我來這裏替人算卦，沒想到啊。”老道嘆了口氣，雙手揉了揉眼睛，隨後竟有微光照出，臉色大變，大叫道：“你……我靠！九道！你他娘的！……”
老道急得團團轉，最終平靜下來：“罷了，罷了，或許你真能……”
凌雲正要開口，老道攔住了：“不要問我任何問題，你的身世將在這一世由你自己去追尋。你今天的路不盡人意，但也會有一些希望，柳暗花明，但是需要你做一件事。”
老道從懷裏掏出來一枚玉璧，放到凌雲手上：“想要看到那道曙光，今夜凌晨持玉璧進入神廟，你自會明白。”
凌雲接過來玉璧，鄭重收好，老頭嘆了口氣，搖搖頭走了，似大哭又大笑，瘋瘋癲癲，搖搖晃晃，栽倒在田地中，一眨眼竟憑空消失了。
不遠處，王婷一驚一乍，大叫着跑過來拉着凌雲的手臂喊道：“凌雲！你看到了嗎！那個老爺爺居然突然不見了！真的！”
“我看到了。”凌雲心中波濤駭浪，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有些不知所措，雖然早從那個神秘的聲音得知這一世將是他最後一世，但他始終不太敢相信那不是一個夢。
“走吧。”王婷想要再說些什麼，見到凌雲的神情倒也自覺閉上了嘴。
“幾年了，這裏還是絲毫未改。”凌雲終於踏入小鎮，稀稀疏疏的叫賣聲將王婷吸引了過去，最後拿着冰糖葫蘆回來了。
“這個太甜了，並且山楂不夠酸，你想要吃好吃的冰糖葫蘆，要去那個人那邊買。”凌雲說道，王婷咬了一口，認真品嘗，張大了眼睛：“真的耶！凌雲你好厲害，你怎麼知道的呀？你不會跟那個算命先生學的吧？”
“是的。”凌雲承認，他不想再聽見任何問題。
幾分鐘后，凌雲靜靜站在一幢經久失修的老房子前，歲月在牆上留有斑駁的划痕，剝落下一些皮殼，散落在地上，無人在意和打掃。行人熙熙攘攘，目光卻不曾落在過這裏，彷彿這幢房子早已經消失。
但凌雲知道它還在，還沒有進門，那熟悉的味道就已經讓他的心開始狂跳。
他們還在嗎？誰也不知道。凌雲讓王婷在樓下等着，獨自踩樓梯上樓，來到左手邊的房間門前，輕輕打開房門，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凌雲嘆了口氣，來到那張熟悉的床前，發現一直有人在用，一旁的書桌上有日記本，紙張翹起，如同枯葉一般。
“小林走了，我們該怎麼辦，將來在這裏等死嗎？”
“睡在他的床上，真的會有感覺他還活着，就在我的身邊，上天是不是也不舍，在挽留他！”
“神來了，又有什麼用呢？小林，媽媽太想你了！”
凌雲一頁一頁，仔仔細細讀完了稀疏記錄的日記本，有時一兩句便是一天，更有時只在上面畫了一個除了凌雲誰也看不懂的符號，那是他前世小時候第一次動筆，趁父親睡覺時在他臉上畫的符號。日記時間就停止在兩天前，凌雲大喜過望。
“他們呢！”凌雲去所有房間一一尋找，卻不見蹤影，心想或許是都有事出去了，於是跑下樓來，不顧一旁渾然不知發生什麼的王婷，跑出門去。
鄰居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屁孩，好心提醒道：“小朋友，你找的那對夫妻很早就已經去世了，大概有好幾個月了，你是他們的親戚嗎？”
凌雲如遭五雷轟頂，眼淚險些湧出，但迅速反應過來這並不可能，因為兩天前日記本上還有人在動筆。
“神廟！”凌雲從口袋裏拿出算命老頭給他的玉璧，想起他所說的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前世的父母一定還沒有去世！
他回到“家”，王婷正坐在竹制的椅子上好奇地張望觀察着，一見到凌雲回來，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抱住他的手：“凌雲！不許跑這麼快了！你怎麼了呀？為什麼獃獃的？”
凌雲正魂不守舍地思考着，-卻一下子被王婷拉了回來。
“我沒事，我們在這裏過夜吧。”凌雲說道，將扔抱着他的手拍掉。
“啊？那這裏的人家同意了嗎？他們還有房間給我們睡嗎？誒，凌雲你別走呀！”王婷嘰嘰喳喳，問題不斷。
月色森白，透過木窗鋪散在房間，凌雲獃獃地注視着天花板，月光透過鐵皮，竟被攔截在半空的煙霧氣。前世的自己在這張床上不知躺了多少年月，竟有了一絲熟悉感，像久違的好友。
“小林...”
凌雲蹭的坐起來，剛剛的聲音正是他的母親，就好像在他的耳邊輕語，卻又逐漸遠去，不可得。
“是太想他們，幻聽了嗎？”凌雲的心跳逐漸加快，似乎意識到一些事情。
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凌雲嚇了一跳，下一秒王婷的腦袋探了進來，笑嘻嘻地說道：“凌雲！我可以，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不可以。”凌雲果斷拒絕。
但王婷已經抱着枕頭走了過來，臉色蒼白，不太好看。
“可是，我好怕，我總感覺我旁邊就有人看着我，還問我你在哪裏，可是我一睜眼，明明什麼都沒有！凌雲，這裏好可怕，嗚嗚嗚。”
王婷害怕得哭泣，凌雲沒有辦法，只好允許她睡在一旁。
“晚上你不許亂動！雖然我們都是小孩子，但是你也不許亂摸，不許偷偷親我，不許...”王婷笑嘻嘻地說道，凌雲直接打斷：“睡覺！”
房間逐漸陷入黑暗，月被夜雲籠罩，透不過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