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乘佛經 渡亡者超生
劉伯欽的母親叫媳婦將小鍋取下,着火燒了油膩,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安在灶上。
先燒半鍋滾水待用,又將些山地榆葉子,用水煎作茶湯,然後將些黃粱粟米,煮起飯來,又把些乾菜煮熟,盛了兩碗,拿出來鋪在桌上。
如此素齋,唐三藏謝過之後念了卷揭齋之咒方才請齋。
吃了齋飯,收了盤碗,漸漸天晚,劉伯欽引着三藏出中宅,到後邊走走,黃昏時回前宅安歇。
次早,一家家老小都起來做素齋款待長老,請開啟念經。
當日水陸大會上,觀音菩薩曾說過,他這是不中用的小乘佛法,渡不得人,需大乘佛法才能超度。
好一個出家人不打誑語,三藏心中有愧,硬着頭皮洗了手,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方敲響木魚,先念了凈口業的真言,又念了凈身心的神咒,然後開《度亡經》一卷。
誦畢,伯欽又請寫薦亡疏一道,再開念《金剛經》、《觀音經》,一一朗音高誦,吃了午齋,又念《法華經》、《彌陀經》各幾卷,又念一卷《孔雀經》,談了一個佛家故事,天色已晚,獻過了種種香火,化了眾神紙馬,燒了薦亡文疏,佛事已畢,又各安寢。
劉伯欽的父親之靈,超薦得脫沉淪,鬼魂兒來到宅內,托一夢給老小道:“我在陰司里苦難難脫,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聖僧,念了經卷,消了我的罪業,閻王差人送我上中華富地長者人家托生去了,你們可好生謝送長老,不要怠慢、不要怠慢,我去也。”
第二日醒來,太陽東上,劉伯欽的娘子說了託夢之事,他也夢到了,告知母親,原來也夢到了。
遂叫一家大小起來,安排謝意,替他收拾馬匹,都至前拜謝道:“多謝長老超薦我亡父脫難超生,報答不盡!”
三藏道:“貧僧有何能處,敢勞致謝!”
伯欽把三口兒的夢話,對三藏陳訴一遍,三藏也喜。
三藏面喜心驚!
他這不是沒用的小乘佛法嗎?觀音菩薩親口說的,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渾俗和光而已,大乘佛法三藏真經,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難人脫苦,能修無量壽身,能作無來無去。
正因如此,他才請命踏上西天之路,求取真經。
可如今,劉伯欽父親之靈證實了小乘佛法也能渡亡者超生。
那豈不是說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在誑騙世人?
大乘佛法三藏真經還有取的必要嗎?
可是前日那恐怖的經歷又讓他不敢不繼續前行,兩個隨從死的太慘了。
吃了素齋,拒了錢財,請鎮山太保送他一程。
走了半日,一座高接青霄、崔巍險峻大山。
此山喚做兩界山,東半邊屬大唐所管,西半邊乃是韃靼的地界。
鎮山太保管不住那邊的狼虎,也不能過界。
走到半山之中,劉伯欽不再相送,慌得三藏滾鞍下馬請再送一程。
劉伯欽說明緣由,三藏牽衣執袂,滴淚難分,讓他孤身上路,他是真的怕啊。
唐朝僧人的到來早有人通風報信,告知猴王。
正在那叮嚀拜別之際,只聽得山腳下叫喊如雷道:“我師父來也!我師父來也!”
嚇得個三藏呆立當場,就連鎮山太保劉伯欽也只是強撐着。
正驚驚慌慌,又聞得叫聲師父來也。
眾家僮道:“這叫的必是那山腳下石匣中老猿。”
太保道:“是他!是他!”
三藏問:“是什麼老猿?”
太保道:“這山舊名五行山,
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國,改名兩界山,先年間曾聞得老人家說王莽篡漢之時,天降此山,下壓着一個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飲食,自有土神監押,讓他飢餐鐵丸,渴飲銅汁,自昔到今,凍餓不死,這叫必定是他,長老莫怕,我們下山去看來。”
三藏只得依從,牽馬下山。
行了數里,見那石匣之間,果有一猴,露着頭,伸着手,亂招手道:“師父,你怎麼此時才來?來得好!來得好!救我出來,我保你上西天去也!”
長老近前細看,這老猿尖嘴縮腮,金睛火眼,頭上堆苔蘚,耳中生薜蘿,鬢邊少發多青草,頷下無須有綠莎,眉間土,鼻凹泥,十分狼狽,指頭粗,手掌厚,塵垢余多。
老猿高興地得眼睛轉動,喉舌聲和,語言雖利便,身體莫能挪動。
正是五百年前孫大聖,今朝難滿脫天羅。
不愧是鎮山太保,果然膽大,走上前來給大聖拔去了鬢邊草,頷下泥沙,問道:“你有甚麼說話?”
那猴道:“我沒話說,叫那個師父上來,我問他一問。”
三藏道:“你問我什麼?”
“你可是東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經去的么?”
“我正是,何此一問?”
“我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只因犯了誑上之罪,被佛祖壓於此處,前段時間有個觀音菩薩,領佛旨意,上東土尋取經人,我讓她救我一救,她勸我再莫行兇,歸依佛法,盡殷勤保護取經人,往西方拜佛,功成后自有好處,故此晝夜提心,晨昏吊膽,只等師父來救我脫身,我願保你取經,給你做個徒弟。”
三藏聞言,滿心歡喜,他正為無人護送而煩惱呢,只是沒斧鑿,如何救?
大聖便讓他去將山頂上那個如來的金字壓帖揭起,就出來了。
三藏請了劉伯欽護他上去,攀藤附葛,到那極巔之處,果然見金光萬道,瑞氣千條,有塊四方大石,石上貼着一封皮,是“唵、嘛、呢、叭、咪、吽”六個金字。
三藏近前跪下,朝石頭,看着金字,拜了幾拜,望西禱祝道:“弟子陳玄奘,特奉旨意求經,果有徒弟之分,揭得金字,救出神猴,同證靈山,若無徒弟之分,此輩是個凶頑怪物,哄賺弟子,不成吉慶,便揭不得起。”
他也怕老猿騙他,請佛定奪。
拜畢,上前將六個金字輕輕揭下。
聞見一陣香風,把壓帖兒刮在空中,叫道:“吾乃監押大聖者,今日他的難滿,吾等回見如來,繳此封皮去也。”
大聖被壓伏至此五百餘年,作為監押者,又何嘗不是變相被關五百多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