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個開端
五點剛過不久,治療儀的艙蓋打開了,萊昂骨節分明的手扶住開口一側的上沿,坐起身來。
他的記憶仍舊停留在自己暈倒在祝小火懷中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會死。
畢竟,以郵輪上的醫療條件,萊昂實在想不出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結果卻是自己躺在一片粘稠的液體中,腹部的傷口已經不痛了,連疤痕也沒有留下。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腹部,真的沒有了任何感覺。
對了!
萊昂突然想起來,在自己昏迷之前,那個叫做周的少年從手中憑空變出了一把小刀,殘忍的殺死了那個船員。
庫奇……
他默念着這個名字,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醒了。”
祝小火聽到治療儀的動靜,賴了10秒鐘的床,坐起身,問候道。
老周也隨之坐起,充當翻譯的角色。
萊昂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他先是抿住嘴,然後閉上眼,搖了搖頭。
再次睜開眼,他已經變回了那個處變不驚的小萊昂納多。
“我想,你們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
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流,萊昂總算初步弄清了目前的情況。
“不不不,我的朋友,不是我不相信你們。我親眼見識了你們使用那種神奇的力量,只是你告訴我愛尼茲堡號上有邪神的信徒,這怎麼可能呢?我想你們恐怕不知道,這艘船是我朋友家的產業,我的叔叔是其中的股東,所以我對它的情況十分清楚。船員和船長都是基督徒,沒有一個例外,他們在出發前都還在愛尼茲大教堂做了禮拜,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
“那你的傷呢?那個刺傷你的矮個子難道不能警醒你嗎?”
祝小火有點惱怒,他們已經解釋了很久了。為了取信於萊昂,祝小火還給老周上了個藤蔓術。
這絕對不是因為他想玩玩新到手的技能。
“那個矮個子……”
萊昂英俊的臉上露出緬懷的神色,他雙手合十,祈禱了一番,才又開口道:
“那個可憐的孩子叫庫奇,是今年的新船員,這是他第二次出海。在此之前,他在我爸爸的公司接受了為期五年的船員培訓,是個很努力,很靦腆,也很勇敢的孩子。”
頓了頓,他拿起桌上盤子裏的吐司,咬了一口。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雖然他傷害了我,但我相信,這不是他的本意。”
祝小火無奈的聳聳肩,對老周搖了搖頭,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萊昂卻始終認為沒有人有問題。一旦提到庫奇,他就會為庫奇開脫。一旦把庫奇的事情往邪神身上引,他就會說他相信所有人。
無解的套。
祝小火直接放棄了說服萊昂的想法,轉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萊昂,請你誠實的回答我。貓躺在毯子上,因為它很溫暖,請問,什麼很溫暖?”
老周看了一眼祝小火,如實翻譯。
“毯子很溫暖啊,這是什麼怪問題。”
萊昂露出疑惑的表情。
“貓躺在毯子上,因為它很冷,什麼很冷?”
“貓很冷,我的朋友,你是在羞辱我的智商嗎?”
“抱歉萊昂,你確實表現出了並不符合自身的理解水平,我認為以你的知識和閱歷,應該不難接受目前的狀況。”
祝小火平靜的說,同時輕輕朝着老周點了點頭,
示意沒有問題。
通過這兩個問題初步判斷,萊昂不是人工智能。
其中意義暫且不提,這是比他是人工智能更尷尬的事情。
艙頂傳來了海鷗的叫聲,聽起來不只一隻。爪子與鋼鐵的摩擦聲不停響起,看起來,這些海鷗是把救生艇當成了歇腳的地方。
祝小火沒有再與萊昂爭論,他推開窗戶,面朝上大聲喊。
“小海鷗們快過來,哥哥這裏有好東西可以康!”
海鷗們紛紛表示傑哥不要啊。
於是祝小火從腰包中掏出了吐司,一片片撒在了海水中。
海鷗們現在表示傑哥多來點。
祝小火看着爭食的海鷗和怎麼也看不膩的海上朝陽,輕輕扑打的波浪聲讓他的心情平靜下來。
要是現在真是在海上度假,該多好。
……
裴市公安局。
“為什麼這麼大的事你到現在才來通知我們?”
劉東來把手裏的中性筆重重向下敲去,發出巨大的聲響。
會議廳里很安靜,以會議桌為界,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撥,所有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劉副局長,這件事也不是我們想看到的。你知道,異常管理局是直屬於中央統轄的部門,在目前的大環境下人手一直不足,也就是最近才補充了一批。
此前我們一直在做相關的準備工作,大量的基層人員被派往各省市,但是很明顯,我們的動作沒有對方迅速。”
出聲的是與劉東來對坐,長着一副刻薄面孔的青年人。
“對於這件事,我深表遺憾。”
“你遺憾能有什麼用,啊?萬一裴市出現大規模的人口失蹤事件,你能負的起責嗎?到最後鍋還不是要扣到我頭上?”
“劉副局長,我可以以異常管理局裴市負責人的身份許你一個承諾,無論事件發展如何,這個承諾永久有效。”
劉東來明白異常管理局省會負責人的承諾有多重,這個橫空出世的部門幾乎得到了當局的全力支持,權力非常大。
“那那些失蹤人員的家屬呢?他們怎麼辦?你們既然早有準備,為什麼就不能早那麼一兩天?今天早上才發生的事,你晚上過來通知,哪怕你們先派幾個人過來告知一下,有什麼難的?”
“……抱歉,失蹤人員我們確實沒有辦法。本局原本收到的消息是下個月這場異常才會發生,計劃月底全面鋪開工作,也做了諸多準備。”
“劉副局長,這是我出於歉意,能告知的全部內容了,至於後續相關的工作,希望您與我們能夠精誠合作。”
劉東來一口氣憋在心裏,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毫無辦法。他知道,對方能夠這麼平和的與他交流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別的省份的公安系統已經傳出異常管理局的人以勢壓人強行要求他們配合。
他只是個普通人,向來對神神鬼鬼的不太感冒。那麼同樣的,當這一切成為現實,他也無能為力。
顧陽走出公安局,身畔的下屬遞過一件皮大氅,他隨意攏在身上。
裴市正在下雨,細密如毛。華燈初上,五顏六色的雨傘在街上一片熙熙攘攘。
“去本城發售點。”
顧陽下令,徑直走入雨中,身後的一干人馬立即跟上。
不多時,幾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了發售點所在的店鋪前。
“肥魚,又見面了。”
顧陽撥開店鋪的帘子,一眼就看見了穿着人字拖躺在躺椅上的中年。
“哦,是顧陽啊,沒想到你被分到我的片區來了,真是有緣。快進來坐。”
話是這麼說,鋪子裏卻並沒有椅子。
顧陽沒什麼表情。
“就不坐了,感謝招待,我主要是來問你們這次打算做到什麼程度。”
他說的話很客氣,或許是因為他對誰說話都是一樣的客氣。他也沒有在意肥魚把主客的位置顛倒了,只是用一種很平常的語氣敘述着。
肥魚把扣了腳的手放到鼻孔下聞了聞。
“不是我們打算做到什麼程度,是那些新的玩家能夠做到什麼程度。地下城時代我們打了個天翻地覆,最後把官方和系統分成兩份,各佔了一份。後來異能復蘇時代又來禍禍現實世界,到現在那些邪派還有遺毒。現在的卡牌流派不是我們要搞事情,是只有把‘他們’限制在那邊,現實世界才不會受到影響,暫時。”
“上次聯合會議說的很清楚了,我們掌管現實的秩序,你們控制力量的來源。但是無論如何,系統和現實終究有所聯繫,不可能一點風聲也傳不過來。何況我們已經根據你們的情報在積極準備,無論是人員還是輿論。結果你們搞了個突然襲擊,現在壓力全部被我們扛下了。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解釋,錦繡宮的大人物,江肥魚長老。”
“這麼認真做什麼?”
江肥魚呵呵一笑。
“你還是不信我唄。”
“是。”
顧陽點頭,毫不避諱。
“你還真是直接,不給你看看證據看來是過不了這關了。”
江肥魚嘆了口氣走到櫃枱后,拿出了一把銹跡斑斑的菜刀。
顧陽的下屬紛紛緊張起來。
江肥魚沒有廢話,直接一個豎劈隔空向他斬了過去,刀芒夾雜着紅色的煙向顧陽襲來。
顧陽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他腳下的影子立馬膨脹起來,像一隻張大嘴巴的野獸,一口把刀芒吞了下去。
“這也能叫斬紅塵?”
顧陽眯着眼睛,踱步向前,仔細地端詳江肥魚。
“看出來了?”
“你怎麼只有剛到二階的實力了,上次見面,你明明可以衝擊四階了。”
“系統離開了這個宇宙,去了宇宙夾層,它在那裏以地球為基礎,創造了幾十萬個假的地球,而這只是為了拖慢‘他們’的腳步。我的大部分力量離了系統也只是無根之萍,肉體力量是我自己的,但是道具全都用不了了。畢竟,你也知道,我們世界之所以能存在超凡,全是由於系統存在。至於你們‘明月光’的力量,基本都是來自系統誘發的本世界自主產生的超凡因子,短時間不會受到影響,但是過幾年之後,也不會再有新生代出現了。”
“但是那些假的地球快被‘他們’看出端倪來了,所以我們必須緊急招募新的人員。”
顧陽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為什麼不動用錦繡宮的老人是吧?不瞞你說,被侵蝕的不止是那些假地球,系統同樣遭到了侵蝕。除了在‘他們’把目光投向地球時,系統里正在征戰的人員外,其他人都進不去了。但當時剛剛完成了一次守關者的攻略,大部隊都在修整,還在地下城的人沒有幾個……”
江肥魚臉上泛起了苦澀。
“於是宮主讓系統自行演化了新的力量體系,卡牌體系。只是我們也沒法甄選人員,這方面是系統的核心內容。我們只能爭取到以遊戲為賣點來進行新的人員選拔,否則又會像以往一樣,隨機抽選,若是有極惡之徒進入,就會出大問題。
這只是緩兵之計,拖不了幾年了。等到錦繡宮的實力恢復,也就代表着系統構建的第一層防線崩壞。戰爭,將會在地球上演。”
顧陽摩挲着下巴的胡茬。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上報,並要求其他幹部盡量剋制,不與你們發生衝突。不過你所說的‘他們’,到底是什麼?”
江肥魚看他一眼,嘿嘿一笑,慢慢走到他身邊,毫不見外的從他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美滋滋抽了起來。
顧陽回頭看了看有些騷動的下屬,沒有解釋什麼。
“煙也抽了,說吧。”
“無法理解,不可描述,同時在現下流行文化中佔了一席之地。”
江肥魚從煙盒裏又拿了幾根。
“不要說我遮遮掩掩的。普通人也就罷了,像你我這樣的人,只要說出口,他們就能知道,也許會引發更不利的後果。”
顧陽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呼啦啦的一片人馬駕駛着汽車離開,商鋪門口重新冷清下來。
沒過多久,一個戴着黑框眼鏡,身穿格子襯衫,大學生模樣的人偷偷走進發售點。
“老闆,還有貨沒?我聽朋友說……”
“有有有,不過你別跟別人說啊,這可是最後一份了。”
等他出了門,又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入。
“最後幾份了啊!千萬別說出去!”
“好好好!”
裴市的秋雨細細密密,就像人間永遠熙攘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