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骨戲（四）
那一齣戲，很成功。真真的驚艷了眾人。被黎舒帶着，所有參演那場戲的生旦凈都拿出了全身的本事。所有人在台下痴痴的看着，看着台上的黎舒，不，看着台上的常煙在完成她最後的一幕。
在那天戲唱完了之後，觀眾都在回味，然後常煙的名聲就在南方地界上，再次響了起來。便是梨園來的戲班子，都自愧不如。他們雖然早就聽說了常煙的厲害，如今見識到了。他們明白，常煙當得起大家的名號，因為那一齣戲，便是絕唱。
不過被眾人誇讚的對象我們黎舒最近卻十分煩惱。自打那天以後，各路妖魔鬼怪都來找她了，說是要跟她聊聊人生聊聊理想，但是她可沒什麼想跟他們聊的。只好每日讓小丫把他們打發走。
小丫是她新收的徒弟，這丫頭老實本分又好學，不像阿七那麼有心眼。她本來退休以後就是要教書育人，完成把常煙一脈的戲發揚光大的任務，所以見小丫那麼可愛，就收下她了。
“唉，這位少爺，您等等啊。師傅，師傅她真的不在。”就在黎舒煩惱着揉額頭的時候，小丫的聲音就傳到了耳朵里。
黎舒有點不耐煩，怎麼著她打發人還不夠表明態度的嗎？好傢夥直接闖進來了？
咯吱一聲，自己的房門就被打開了。黎舒站起身來，深呼一口氣，準備對來人進行不算太溫和的溫和的教育。
只是她剛做好一副別來煩我的表情轉過身時，她就不敢再動作了。誰叫回頭便是何雲默那張臉在眼前呢。
“這不是默爺嘛。”黎舒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蒼天可鑒，她上回撩這位老何同學的時候，只是本着好玩去的，誰能想不留神給玩脫了。還是笨笨告訴她，她好像真把人清澀的少年心給騙跑了。
“嗯。”何雲默見黎舒喊他，默默的點了點頭。
然後，屋子裏就安靜了。沒話說啊，一個是尷尬不知道怎麼說，一個是性格使然不會說。
小丫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捂着眼睛沒法看了，她老實但不傻，這擺明了自家師傅和那位大少爺有事情啊。她麻溜地溜出了門外，還非常體貼的把門給這兩位關上了。
黎舒叫她的手還沒伸出去，就被嚴嚴實實的擋在了裏面。
“咳...”黎舒稍微清了清嗓子問道：“默爺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情？”
何雲默嘴角微微上揚，他竟覺得窘迫狀態下的她竟也是美的。
“倒也沒什麼。”何雲默走到窗邊離黎舒更近了一點。“來跟姑娘道個別。”
“道別？”黎舒莞爾。
“可是要回梧州了？想來也是，默爺深受司令的看重，自然會忙些。”
只是這話剛落下，她就見何雲默搖了搖頭。黎舒那柳葉眉輕輕一皺，她像是知道了什麼，收回了敷衍人的笑容。
“那是？”
“北方的戰亂接近平穩了，有些人的心思就開始活泛了。”何雲默緊緊盯着黎舒，一刻都捨不得離開。
北邊的那幾路軍閥像是竄通好了一樣，打算先一起把南邊這塊肥肉割下。但是司令怎麼可能任他們宰割。幾個軟骨頭還在吹他們的耳邊風想讓司令妥協或者直接帶着軍隊跑，想一想這些人何雲默就一陣厭惡。
“所以，默爺打算去哪呢？”黎舒低下頭，將自己的神色掩藏起來。
雖說北邊那幾個狼子野心的傢伙不安分，但是佔據整個南邊的這位司令也不是個善茬。那群傢伙就算是有要咬南邊這塊大肥肉的打算，也得從長計議。再說了，黎舒是知道故事劇情的人，北邊開始動手是一年後的事情。所以，這位爺不回梧州好好部署要去干別的可就有點意思了。
何雲默沒有接黎舒的話，反而反問回來：“姑娘接下來又打算去哪呢？”
他從小失去母親，又被繼母和何雲澤所欺，看人心的本領，自問不差。但是他看不透黎舒，看不透這個明明站在他面前卻彷彿不見的女子。
有時候他也會自嘲，自己明明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對於看不清的人或事都應該保持敵對態度才是。
但是就是很神奇的，他越看不透黎舒就越想接近她。
黎舒自然聽懂了他的話裏有話，只是她卻不甚在意。
“還能去哪，我現在只靠着教那些個小傢伙唱戲來養生活。只能待在領州城裏，走一步算一步吧。”
繼續待在領州城。何雲默臉色變了變。
“領州在北，如果那些人要動手，第一個要的就是領州。即便是知道了這件事，姑娘還要繼續留着嘛？”何雲莫眼中佈滿複雜的神色。
黎舒眨了眨眼睛，她笑着回道：“你不是也一樣嗎？”
這話說得何雲默一愣，但是隨即他也笑了起來。是啊，哪怕是明知道如果北邊的軍隊要往過打的話，第一個失陷的就是領州城，但是他們兩個誰也沒打算放棄這座城。
“姑娘真是讓何某眼前一亮啊。”何雲默心情忽然就暢快了起來，哪怕是司令讓他去做的那件事，他也覺得不是什麼大麻煩了。
“默爺說笑了。比起我，默爺到更是讓人刮目相看啊。”黎舒邁着小步子走到桌子邊，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和何雲默倒了茶。
“這一去，要很久吧”
何雲默點點頭，確實要很久。久到這一去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畢竟，埋伏到對面這件事，可不是小事啊。
黎舒定了定，但是轉瞬她就恢復如常。何雲默剛剛升起來的喜悅之情，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他跟她認識不久，但他以為，這些天他不厭其煩的跑到南宅多少有打動黎舒一點。但是，好像是他一廂情願了。
何雲默如今的落寞樣子，要是讓在梧州跟着他的那些部下見了，肯定以為自己的老大生了什麼病了。那個整天冰着臉的狠人，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啊。
忽然，何雲默感覺一雙滑膩的小手觸碰到了他的脖頸。何雲默詫異的抬起頭對上那雙永遠保持寵辱不驚的眸子，就如春暖花開一般，何雲默臉上的笑容就忍不住了。
黎舒好笑地瞪他一眼，給他整理好了領子之後，一巴掌扇回他不安分的手，彆扭的將頭扭到一邊。
“早點回來。”
黎舒眼神有些黯淡，雖然她知道他會去很久很久，但是她還是想跟他說，早些回家。
真是麻煩。黎舒想，所以她才不喜歡接那些感情任務，因為，她會當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