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的月光
月色下的濁龍城萬籟俱寂,沒有一絲生氣,如同一座空城一般。
在濁龍城地牢之中,月光透過鐵窗灑了進來,這是在這昏暗地牢裏唯一的光亮。
這間地牢內,除了鋪在地上的乾草堆便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了。
一個莫約有十五六歲的布衣少年正坐在乾草堆上透過鐵窗痴痴看着外面的月亮。
少年很瘦,瘦的連脊背上的骨頭關節都深深的凸了出來。還不及腰的頭髮凌亂的披在肩頭上,他的臉龐說不上帥,但絕對不醜,只是有些黝黑罷了。
少年脖子上還掛着一個奇怪的吊墜,這個吊墜有拇指大小,黑漆漆的,形狀沒有一點規則,就如同從某條河裏隨便撿出來的石頭。
少年抬頭透過鐵窗看着外面的月亮,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濁龍城不遠的一處山頭上有一個亭子,是用木頭做的,做工很精緻,裏面有八根柱子矗立在裏面,每根柱子上面都分別刻有一條五爪金龍,每一條龍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直蜿蜒到柱子的最頂部。
亭子的正上方有一塊大大的牌匾,牌匾上用磅薄大氣的字體寫着三個字:飛升亭。
這個飛升亭根據濁龍城本地人的話來說,可是大有來頭,據說,五百年前,一位老神仙在飛升之時來到濁龍城,見到此地靈氣充裕,便打算再此地修鍊。為了方便修鍊,便用一口仙氣建了這個亭子,後來便取名為飛升亭。
亭內,站着一位身穿白袍,頭戴縞冠,臉色淡然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後又恭恭敬敬的站着一位略顯年輕的黑衣男子。
那白袍中年人負手而立,面色平靜的看着前方藏匿在夜色里的濁龍城。
片刻后,白袍男人問道:“那少年醒了?”
“天黑前便已經醒了。”身後的黑衣男子立即回答道
白袍男人隨即又問道:“消息都封鎖了么?”
黑衣男子思考了一會兒后,如實的回答,“全城上下挨家挨戶都已經打好招呼了,一時半會兒也傳不出去。只是……”
白袍男人向後擺了擺手,淡淡道:“有什麼話要說便是,在我面前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黑袍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平靜的說:“只是,這件事情太大了,現在壓一壓倒是沒問題,可終究紙包不住火,若是有一天傳到了朝廷上面,到時候,朝廷要是怪罪下來,大人你也自身難保了。”
聽罷,白袍男人還是那副淡然的表情,笑道:“鄔枷啊,你還是看事情只看表面啊,你就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嗎?這事即便再大,若是換成一個修士,我只消抓住後上報朝廷便是。可我且問你,這少年你可了解?”
那個名叫鄔枷的黑衣男子低頭沉思片刻后抬頭回答道:“那孩子叫楚祐清,是個孤兒,朋友很少,住在城南邊的一座破廟內,平時就靠上山采一些草藥買給藥房,或者去河裏打魚維持生計。”
“平時那孩子很勤快,都會幫街坊鄰居做些事,心腸還好,城裏的人都說他是個好孩子。”
白袍男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那趙家呢?你可了解?”
鄔枷面色有些難堪,低着頭一時沒有說話。
這時,白袍男人終於轉過頭來,“說不出來嗎?那我來說。”
白袍男人臉上帶有一絲怒意的說道:“這趙家在濁龍城家大業大,有錢有勢,所以在城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特別是趙家二公子趙如松,據我所知,他手上的人命可不止十條吧?”
鄔枷依舊低着頭不說話,白袍男子又問道:“那你覺得,你一個人能夠在不驚動我的情況下,一夜之間殺光趙家五十多口人么?而且趙家家主還是化氣境巔峰的強者。”
鄔枷隨即答道:“不能。”
“那你覺得一個有時候連飯都吃不飽的孤兒能在一夜之間把趙家屠乾淨?”
“不能。”
鄔枷還是一樣的回答
白袍男人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良久,白袍男子輕輕的拍了拍鄔枷的肩膀,隨後率先走出了飛升亭,邊走邊輕輕的說道:“這天下很大,你若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那樣會很無趣的。”
鄔枷聽罷,愣了一會兒,隨後立即快步跟上了前方的白袍男人。
……………
地牢之中,名為楚祐清的少年搖了搖昏昏沉沉腦袋,努力想要記起什麼。
可越是這樣,他的頭就如同要炸開了一般,額頭上掛滿了豆大般的汗珠,不一會兒,就直接昏了過去,醒來后,少年不甘心,想要繼續回想,可腦袋還是那般頭疼欲裂。如此反反覆復,卻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他也問過前來給他送飯的獄卒,可那人急忙放下食物便飛快的跑開了,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兔子見了雄鷹,老鼠見了貓的那般。
他不知道怎麼自己一覺醒來便到了這地牢之中,不知道那獄卒為何見了自己就表現出一副很怕自己的樣子來。
少年從小自己長大,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母,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麼時候,甚至現在連他自己是十五歲還是十六歲都不清楚,他父母留給他的,就只有他脖子上的吊墜和當時包裹他棉布里的一張紙,上面寫着他的名字:楚祐清。
他從小吃百家飯,穿百家衣,住在破廟裏,一直到他慢慢長大一點后,他才開始自食其力。
這些年來,少年如同一根野草一般,頑強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不奢望自己大富大貴,就希望每一天都能吃飽飯,冬天可以有棉衣穿就行。
不知何時,少年捲縮着瘦瘦的身體在乾草堆上沉沉的睡著了,悠白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如同給他蓋了一層被子一般,只是有些略顯凄涼。
這晚,少年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到自己站在一個大院子裏,手裏拿着一把砍柴用的柴刀。在他面前,鮮血染紅了整個院子。七零八落的躺着好幾具屍體。有老人、婦女、甚至襁褓中的嬰兒……..
月光下,少年沉睡的身軀有些微微顫抖,眼裏兩行清淚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什麼,少年口中還不停喊道:“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