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後有鬼
張衛寧伸手指向走道的窗戶，指間微顫。這種老房子，一層四戶，中間兩房的廚房窗戶是開在走道上，炒菜做飯時油煙都只能排在走道上，久而久之，窗台上便都有很多的油污。張衛寧眼神愈加恐懼，他說：“那個站在窗外的人，就是我死去的老婆吳雪晶……”
張衛寧的聲音也開始發顫，但還是繼續說道：“我當時腦子嗡的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我身體穿過，我當時只能靠在門邊，半步也挪動不了。我看着我老婆站在窗口，眼睛像能發出刺人的光，面無表情，臉色白得像紙，只有嘴唇是鮮紅的。然後她的眼角開始流出紅色的淚，在臉上劃出一條紅印子。我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後她彷彿是飄着一樣，從窗口就那麼憑空消失了。這時我才能動一動，我走到我媽身邊，我們娘倆就這麼摟着在廚房坐了一夜。直到早上，有人敲門，敲的咚咚響。我去開了門，結果我剛說兩句話，我媽就從廚房衝出來，她把來收水電費的老太太當成了雪晶，要去拚命，後面的事你們應當也都看到了。”他求援似地看着風逸說：“你說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鬼魂？”
陳百此時心中也是打鼓，難不成真的有鬼魂這種東西存在？馮大奇看到的真的是鬼？自己又為什麼會對這個吳雪晶的面容存有如此奇怪的記憶？
風逸伸頭向張家房子裏看了一圈，又走到走廊的窗邊向外看了看，說道：“據我之前的經驗觀察，你家房子格局正常，陽光充足，周邊也沒有什麼招引鬼魂的事物，鬧鬼的可能性很低，我個人覺得你們還是因為悲傷過度，產生了一些聯想。”
“可是……可是我真的見到了，是那種極為真實的見到了。她就站在窗邊，一身白衣，披着頭髮。她的眼角還流着血，雖然她沒有說話，但她那凄厲的眼神就像要殺了我一樣。”張衛寧在回憶中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並且顯得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其實不願意承認自己相信鬼魂之說，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自己真的見到了鬼：“而且，如果說我是過度傷心，產生幻覺。可我媽呢？她為什麼也能看見，她……她們婆媳關係不是很好，我是說，我媽是很傷心，但她不至於過度到產生幻覺的程度。”
“我猜不僅僅是簡單的婆媳關係不好，你媽對你妻子很可能有非常過分的舉動，而你似乎並沒做盡到保護妻子的責任。你妻子為什麼自殺，你自己應當清楚。”風逸冷聲說，陳百甚至能聽出一絲憤恨的味道。
張衛寧尷尬而驚訝地望着風逸，嘴唇翕動，彷彿要辯解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他內心極為矛盾複雜，既有對妻子自殺的愧疚，又不願意承認母親是始作俑者。最終，他失神地說道：是我對不起她，可是我媽也是為了我，為了我們好，為了這個家好。她可能有些過分，可出發點是好的，很多家庭都是這樣的，不是么？為什麼她就過不下去呢？。
“所以你母親為什麼會恐懼已經不言而喻了，而你受到你的母親的影響，再加上自責，產生一些幻覺也算是正常。”風逸蹲下身，用一根手指拂了一下地上的灰塵，站起身拍拍手，眼神四顧，像是在隨意聊天。
“可是……幻覺會有這麼真實么？”張衛寧遲疑道，那一幕恐怖情景怕是深入到了骨子裏。
“有時幻覺會無比的真實。這種情況起碼比真的遇上鬼要強，如果好好治療，你母親還是有很大機會康復的。”風逸說。
“我想問一下，您妻子有沒有什麼姐妹親戚之類的，會不會是認錯人了？”陳百認為自己這時需要提出一些見解了，同時他也不想一直當個看客。
風逸表情古怪地看着陳百說：“這的確是一條思路，雖然可能性也很低。”
張衛寧說：“不可能，我妻子是孤兒，結婚時來的客人都是同學朋友，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即使有親人也是不相識的。婚後，她更是孤僻，從不參加朋友聚會，身邊連一個要好的朋友都沒。而且，我怎麼會認錯自己的老婆。”
陳百聽完這段話，心沉了下去，這才想起來，之前在派出所看到的資料也的確是這樣的。如此看起來，無論吳雪晶有什麼問題，她這個丈夫應當是不清楚的，這條線索很可能就此中斷了。
“後面你好好照顧母親吧，我們就告辭了。”風逸結束了對話，竟把陳百也包括在內了。這樣陳百再不好意思多說些什麼，只得也跟着風逸一起告辭。
剛走幾步，又聽張衛寧在後面喊道：“真不是我媽的錯，我老婆一直就心理上的問題，她堅信自己活不過30歲，尤其是生完孩子的這幾年，她變的越來越敏感。還經常對我說，如果她不在了，讓我好好照顧自己的話。”
風逸頭也不回地邊走邊說：“現在對錯已經不重要了，如果這樣能安慰你自己，那麼你隨意吧。”又對，側身走過本來走在前面的陳百說道：“愣着幹嘛，這裏沒啥事了，走呀。”
陳百就這麼跟着風逸，二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小區的門，在此之前，倆人都沒有說話，彷彿總覺得在小區面說話不太方便，有會人偷聽似的。
等到出了大門，走在後面的陳百忍不住問道：“您是特意拉我一起出來的吧。”他猜測風逸肯定是有什麼話要跟自己說，並且不能當陳衛寧的面說。
“當然是有原因的。但是我想先知道你是幹什麼的？張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風逸停下腳步，轉過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陳百。
“我叫陳百。我剛才說了，我是有一個朋友失蹤了，而她跟吳雪晶長得真是一模一樣，我覺得兩人是不是應當有什麼聯繫，所以來打聽一下。”陳百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只能用原來的理由搪塞一下。
風逸笑笑說：“既然是失蹤，你為什麼不報警，而是自己跑到人家家裏去打聽。”
的確不合邏輯，陳百一時語塞，但他實在沒有更好的理由，甚至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好吧，按我的理解，你是出於嚴重的好奇心。但你沒聽說過好奇害死貓這句話么？”風逸表情嚴肅了起來。
“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從事現在這份工作？”
“額——”陳百心說您就甭廢話了。風逸接著說：“我出生就與普通人不一樣，從小我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您是指陰陽眼？”陳百將信將疑，畢竟這事只在小說里見過，現實中出現說太過於離奇了。
“也可以這麼說。根據我的猜測，你並沒有什麼失蹤的朋友，而是看見了一些不幹凈的東西。是這些不幹凈的東西驅使你做出一些你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行為——比如調查自殺的事。”
陳百駭然，這是一個很有道理的解釋，但他還有疑問：“我又沒有陰陽眼，為什麼也能看到不幹凈的東西？”
“她想讓你看，你自然就能看到。晚上比白天更容易看到。看到了假裝沒看到，不去亂想，那東西就不會影響你了。我勸你趁着還沒有出事，不要多管閑事，遠離事非之地。”
“有那麼嚴重么？你到底想說什麼？”陳百並不完全相信風逸的話。
風逸目光凝重，視線越過陳百落在他身後，但還是對陳百說：“張家的確沒有鬼魂，有問題的不是他們家，而是你。從你上樓來我就看見了，有個白衣女人一直跟在你身後。”
陳百腦子嗡的一下，幾乎要炸了，他怕自己沒聽清，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有個女人一直跟着你，別人都看不見，只有我能看到，她是鬼。”
“開玩笑！怎……怎麼可能。”陳百開始結巴，一緊張他就這樣，更不敢挪動一步。
“那女人低着頭，頭髮擋住了臉我看不見，我覺得有可能是吳雪晶。”風逸說：“巫雪晶自殺后，你看見過一個女人，一頭長發，上身穿一件白色的外套，下面穿的是深紫色緊身牛仔褲，腳上是雙淺綠碎花皮鞋……”
“行了……行了，不用說了。你是怎麼知道的？”陳百不敢相信面前的男孩竟然真的可以看見鬼。否則也不能把那晚他所見的行人路神秘女人的打扮描述出來。並且最讓他頹然的是，他一直有所期待的人，竟然真的是鬼。並且就是吳雪晶本人，一個兩個小孩的媽。
“鬼魂會回自己死的地方徘徊，而她現在就站在你的身後。”風逸嘴角溢出一絲不意察覺的譏笑。
“那……那我……我現在要怎麼辦？我又沒有招她惹她。”
風逸說道：“真沒有么？你調查她，還去她生前住所，一個陌生人的闖入，對鬼魂來說是非常不舒服的。不過你別怕，她好像沒什麼惡意，只是.只是有點煩你。”
陳百心中五味雜陳，暗想我就這麼不討喜，鬼都煩我？他還不死心，自己為什麼對巫雪晶面容有印象這個問題依然沒有解釋，難不成是鬼魂讓自己念念不忘么？至少要親眼看下真人的臉，也許有助於回憶呢？
於是他試探問道：“你能陪我去趟殯儀館么？巫雪晶的屍體放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