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文錢]
江陽縣,衙門班房,屁大點的屋子裏,一群差役正伸頭瞪眼簇擁在桌子前賭錢。
“小…小…小啊...”
伴隨嗓子眼冒火的叫喚,桌上大碗裏的骰子很不爭氣的停出六六六。
於是嗷嗷最厲害的差役隊頭役老陳瞬間蔫火:“狗日的...今兒活見鬼了...”
“大哥,你指定昨晚路過墳頭時撒尿了,要麼運氣怎麼如此差?”
對向驢臉差役小孫樂呵伸手,攏走桌上的碎銀。
老陳輸的火氣上頭,怒聲拍桌:“孫子,你別給老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再咧咧…老子和你翻臉!”
“得得…算我嘴賤行不?”
小孫眼看老陳要惱火,趕緊認慫。
不過小孫為人如他那張驢臉,凡事都欠着點味道,趁着風頭勁兒,他眼睛一轉,肚裏壞水立刻往上冒。
“弟兄們,不賭了,都散了吧!”
一聲嚷嚷,其它差役掃興離開,跟着小孫坐到老陳旁道:“大哥,不就輸點錢,用的着這樣?要我說…你也是棒槌下嘴使勁吞,嚼不出軟硬?”
“你啥意思?”
老陳瞪眼挑腔,小孫嘿嘿一笑:“大哥,聽說咱們差役隊新來了個小棒槌,你身為頭役,多好的刮油機會啊!”
“小棒槌?你是說李家偏支的那個小子李洵?”
“除了他還有別人么?”
小孫反問,老陳稍作琢磨,臉色沉下來:“那小子是江陽李氏的青輩兒,李氏多大名頭?你讓老子尋他的油頭,豈不是讓老子找麻煩?說…你賣什麼龜孫心眼?”
“…大哥,我跟你這些年,啥時在您面前耍弄過心眼?再說…那李家祖輩門高也頂不住偏房後輩的低矮,我打聽過,李洵家的偏支從爺爺輩兒就頂了商販名,除了名字掛李姓,別的什麼光都占不到嫡出家?否則依照李氏聲威地位,怎麼也得給他弄個貢生進考入仕,何必來縣衙班房領任不入流的差役活計?”
經過小孫一解釋,老陳反應過來:“照你這麼說,還真有點肉味兒…”
“可不嘛!”
小孫繼續吹風:“大哥,這李洵家算個殷實戶,前些日子他爹李翰為李洵當差的事去求李氏族長出面說話,也沒什麼結果,後來李翰又來求咱們典吏大人,送了不少錢,典吏大人才鬆口,要是我沒算錯,今兒就是那小子入職來見的日子…”
話到這裏,老陳臉上擠出壞笑:“我怎麼感覺你早就盯上那小子了…說…你到底想幹啥?”
“嘿嘿…”
小孫笑臉相對:“兄弟我知道陳哥家裏的二房剛添個小崽子,索性給您溜個油水路子…專門孝敬您的!”
“哈哈哈…你個蔫壞的東西!”
老陳聽得樂呵,起身活動着脖子:“不管怎樣…你說的在理,我身為江陽縣衙差役隊的頭役,甭管誰來,要是不見好,往後他甭想待安生!”
當老陳打定主意準備吃新人菜時,縣衙,典吏門外,李洵正靠着柱子等候。
透過門縫看去,老子李翰正不住的點頭哈腰說話,這讓李洵心裏不是滋味,若說原因,乃是他身藏二世魂,經歷過一輩子的潦倒窩囊,現在穿越重生,竟然還是這般局面。
於是李洵緩了口氣,撓頭自語:‘人啊…要是不換個活法,就是再活幾輩子,那又有啥意思?’
這時李翰躬身退出來:“多謝徐大人,多謝徐大人!”
連着幾聲,直到門關嚴實,李翰才收起笑僵的臉,李洵上前道:“爹!”
“兒,咱們現在去拜見下差役隊的頭役,你機靈點!”
聽着交代,李洵問:“前兩天我打聽了,差役隊是縣衙三班衙役里最不入流的地兒,您費這麼大勁兒,不值當!”
“有啥不值當!只要你能進縣衙,擺脫商販的名頭,爹就滿足了!!”
片刻后,李翰帶李洵來到班房。
門口,幾個差役在聊天,李翰笑呵上去。
“幾位小兄弟,小人李翰,那是我兒李洵,今日剛得典吏徐大人應允,調來差役隊,不知哪位是管事的頭役大人?”
幾個差役還沒應聲,小孫出來道:“老頭,頭役大人在裏面,你回去,李洵留下就行!”
“這…”
李翰有些意外,依照他的想法,怎麼也要打個照面,好好交代下,現在要他走,萬一李洵應付不了,豈不是要壞事?
不過李洵年紀雖然只有二八,可心智早已歷經一輩子,因此他趕緊上來道:“爹,沒事,我能應付!”
“這…那好吧!”
眼看兒子開口,又有外人在,李翰不好啰嗦什麼,只能悄悄將一隻小荷包塞到李洵腰帶內,退出班房院。
屋裏,老陳正在喝酒,小孫引着李洵進來道:“大人,這就是新來的弟兄!”
“大人,在下李洵…”
李洵抱拳作禮,老陳抬頭掃眼,遞過酒碗,李洵見狀,趕緊接下:“多謝大人!”
等到空碗放下,老陳笑聲:“小子不錯,是個乾脆人!”
“大人過贊,往後我若是有不到的地方,還請大人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當,都是粗人,沒那麼多規矩,來,坐下喝幾杯,就當接風了!”
老陳發話,李洵有些猶豫,結果小孫一把拉他坐桌:“小子,初來乍到別不識抬舉,這會兒陳大人心情不錯,好好給你說說差役隊的規矩…免得后出差錯!”
聞言,李洵只能聽從。
酒過三巡,老陳的譜擺的差不多,李洵卻聽得不是味兒,短暫琢磨,李洵想問些話時,小孫道:“李老弟,沒酒了,你去買些酒…”
“哎哎…”
李洵心裏雖然不樂意,可還是起身照辦。
結果老陳悄悄使了眼色,小孫又道:“老弟,你怎麼急性子?”
“孫哥,你?”
李洵狐疑不定,小孫道:“錢都不拿!你用臉去買?”
說話功夫,小孫遞上來一隻鼓囊囊的荷包,拿在手裏還挺有分量:“去街北醉人香,弄兩罈子陳釀,再去岔口食肆,叫幾個下酒菜,完事趕緊回來…記着…余錢別弄丟了!”
聽着交代,李洵只道荷包在手,索性連連應下。
只是出門后,李洵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兒:‘沒理由啊…這些彪子看起來就不像實誠種,他們會好心給我錢?’
帶着狐疑,李洵打開荷包看了看,瞬間火起:“狗日的東西…真是前世後世一個樣,到哪都是這貨色…”
原來荷包里只有一枚銅板,其它全是石頭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