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葯

買葯

待到坐上馬車,那老者和阿飛不免又談起路上的兇險來。因阿飛對那柳青好生欽佩,但又不知柳青其人的來歷,只是隱約聽到那喪命的薛魁駭然提起這柳青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稱“柳三劍”,想來大有來歷,所以向這老者請教起來。這老者原是個有見識的,因阿飛問起這柳青的來歷,捻起鬍鬚向那阿飛說道,“要說起這柳恩公的來歷,那可是大有來頭咧。傳聞這柳恩公原是江南人氏,官宦世家,祖上都是封侯拜相的人物,不是王公貴臣,也是飽讀詩書的科舉進士。但無奈到了柳恩公這一脈,已是衰微之勢。及到柳恩公的家父,家道已是中落。柳恩公自小天資聰穎,七歲便被稱為神童,十幾歲便考取了秀才之名。但是後來三考進士不中,柳恩公的家父又遭人誣告,屈死獄中。叔伯兄弟,為這幾分家產,爭得頭破血流。柳恩公的兩位姐姐先後被迫害致死。可憐柳恩公大病一場,大徹大悟,散盡家財。後來轉益多師,學得一身好劍術,又為人仗義相助,劫富濟貧,博得個‘柳三劍’的美稱”。

阿飛聽聞這柳青的來歷,不免又驚又憂,既訝然於柳青祖上顯赫,又擔憂這柳青的命途多舛。待聽到柳青的家父屈死獄中,兩位姐姐被迫害致死,不免義憤填膺,憤怒得渾身戰慄起來,搖頭喃喃道,“天下竟有如此心腸惡毒之人!”又想到那柳青面冷心善,對自己頗多愛護,自是天下一等豪傑,心下又大生寬慰之感。

這老者久歷世事,早把那人世的苦頭嘗了個遍,這時見阿飛如此這般,不覺失笑了出來。這老者語重心長地對那阿飛說道,“小子,我老不死的並非要仗着多吃了幾口鹽就要教訓你咧。可是今日我要告訴你,這世間的苦多得就像山上的樹葉一樣數也數不清咧。我老不死的什麼不也怕,不過是活一日算一日。你呢?日子還長着咧。以後遇着苦頭要忍着咧,不能躁咧”。阿飛和這老者正說著,眼瞅着馬車越行越快,眼前的一座高城也越來越近。

及到了夜半三更,這行人才到了靜安城內。這行商旅因惦念着交付貨物,因此並不停歇,趕着馬車又往北面去了。這阿飛在這靜安城內下了馬車,告別了這行商旅,因這時城內的客棧大多數早已打烊了,所以阿飛便胡亂找個趕工的打鐵處湊合了一夜。

等到天朦朦亮的時候,阿飛便早早地告別了這家的鐵匠,投這靜安城內的東城去了。等到日頭升起,早有許多做買賣的叫喊起來。“包子咧,皮薄餡多的大包子咧,兩文錢一個”,又有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喊道,“狗肉咧,熱騰騰的狗肉,聞到狗肉香,神仙也跳牆。小兄弟,熱騰騰的狗肉要不要來兩斤?”除了這些尋常吃食之外,街市上更有色澤誘人的糖人,材質不俗的綾羅綢緞,以及雜耍賣藝,說書聽曲,吃喝玩樂,千奇百怪,無所不包,無所不有。阿飛見了,心下想到,“好一個靜安城!想那柳詞裏,‘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也大概不過如此”。

這邊阿飛正走着,忽見前方不遠處有個擂台,更是熱鬧非凡。原來現在正值靜安城一年一度的刀會大選,雖是刀會,卻早已不拘刀槍棍棒,還有各種千奇百怪的武器上台比武打擂。每年都會取其前十甲招賢納士,余者名次靠前者也有些銀兩。阿飛對這刀會早有耳聞,卻是從未目睹,因此今日見了,不免好奇起來。只見這擂台周圍被一群人圍得水泄不通,阿飛見了,只得擠了進去。待要看時,只見那擂台之上,威風凜凜地站着兩個漢子,一個持槍,一個持棒。待到一聲鑼響,兩個漢子皆是怒目而視,拿着棍棒便要較量起來。一來一回的,好不熱鬧。周圍的人群見了,也都歡喜雀躍,鼓起掌來。阿飛在人群見了,膩煩起來,於是便擠開人群,朝那東面走去。

待到了一個東面的巷口,阿飛走到一家醫館,未到門前,便喊着,“張大夫可曾在?”,說完之後,便摔開門帘進去了。沒多時,便有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答道,“誰呀?進來吧!”阿飛進去之後,便看見一位身材瘦小的老者正在給病人摸脈,這位身材瘦小的老者便是阿飛口中的張大夫了。阿飛見了,只得先在一邊等候。等到那張大夫診治過後,阿飛便上前去了。那張大夫抬起眼皮,瞥了阿飛一眼,又用瓮聲瓮氣聲音說道,“有些日子沒來了。還是老毛病?”一邊問,一邊又用筆墨寫了一個方子,吩咐一個小廝下去抓藥去了。

待到付錢時,阿飛便向腰窩裏掏出銀兩來。不料這一掏卻是兩手空空。那幾兩買葯的碎銀子卻是不翼而飛了。阿飛急得雙頰生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忙忙地把自己身上和包袱里翻了個底朝天,卻是沒有半分銀兩,只有一些換洗的衣服和乾糧。這阿飛見了,心裏像打了個焦雷一般,臉上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頭喪氣的。那邊的張大夫見了,心下也明白了幾分,心裏想到“這小子沒帶銀子!敢不是來消遣我老夫來?我且不要聲張,且看這小子怎麼辦”,於是,便不看這阿飛,只顧看手中一本厚厚的醫書。這阿飛心下也明白,“這張大夫雖是醫術高超,卻是生性吝嗇之人。恐是求之無益,現在要緊的是找到自己的銀兩。只是這一路上自己卻是小心謹慎,怎麼把這錢丟了呢?定是方才我在那看打擂時不知被誰偷去了。”因此只得胡亂地收拾下包袱,告辭去了。那張大夫卻是連正眼都不瞧阿飛,只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恩”來。

阿飛背着包袱一路緊跑慢跑地來到那擂台處,此刻卻是沒有人影半個。只是幾個管事的人過來,只當面前這身形柔弱的少年要報名今年的比擂咧。阿飛見了,心己灰了大半。只埋頭坐在擂台的一邊,眼裏欲滴下淚來。正傷心時,卻是在身後響起一個脆靈靈的聲音,“獃子,你在這幹嘛?”你道是誰?原來正是那日與阿飛有過一面之緣的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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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以及復仇與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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