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晉陞

日子一天天過去，秦妙在運營部的威信越來越高。自從主持培訓后，她明顯感覺到，陳海對她的態度比之前友好了許多。那雙忽而精明忽而暗淡的眼睛，增添了幾分柔和，連那笑容也比初見時真誠了兩分。他是她的入門師傅，她對他尊敬有加，隱隱覺得他是隱藏的高手，她卻窺探不到高手的秘訣。趙雯雯還是先前那樣，對人愛理不理，仍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裏。她彷彿一隻蝸牛，大多數時候慢吞吞地走，慢吞吞地工作，休息時間躲在貝殼裏。

三個月的試用期不知不覺過去了。公司的訂單數據增長緩慢，運營部一堆問題亟需改善，大老闆郭慶總是在外奔波，運營負責人魏玲玲忙於開拓供應商業務，兩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公司只有蔡志豪一個研發總監主持大局。秦妙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8月份的第一個周一，正是秦妙轉正後的第一個工作日。

每周一的早上8:30，每個部門被要求自行開早會。部門早會期間，每個人彙報上周的工作完成情況、本周的工作計劃、需要負責人協助解決的問題。9:30，各部門負責人會聚在一起開公司周例會。

運營部的魏玲玲已經連續三個星期沒出現了。群龍無首的運營部，此時也在開着早會，由職級最高的陳海主持會議。每個人各自陳述自己的工作事項，說到待解決的問題時，就一起討論方案。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大部分問題都被他們消滅了。經過三個月的配合，三人逐漸形成了默契。遇到需要產品部、研發部協調解決的問題，由秦妙出面溝通，遇到需要市場部、財務部協調的事情時，由陳海出面商談。趙雯雯樂得清閑，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這天，公司周例會剛結束，秦妙和陳海便被郭慶叫入了總經理室。兩人輪番彙報訂單及用戶數據、運營部的工作情況、以及等待協調處理的問題。

聽到訂單數據，郭慶皺起眉頭，“現在是暑期，是旅遊旺季，那訂單為什麼會增長緩慢呢？你們分析過數據嗎？”

兩人面面相覷。會議室一時陷入了沉靜。窗外的知了賣力地叫喊，一聲又一聲，像是催命符。

陳海眼珠子轉了轉，“不會是價格問題，其他平台的價格比我們只高不低。”

秦妙低頭翻了翻手裏的筆記，用筆圈畫起來，拿到郭慶面前，“這兩個採購商的訂單數據滑落得比較厲害，其他採購商都稍有增長，回頭我們調研一下。高鐵訂單量增長最多，然後是簽證，直營酒店的訂單也略有增長。訂單量有所滑落的是主題線路和包車，其中主題線路訂單下降得最厲害。”

郭慶緊皺的眉頭沒有放鬆，“行，回頭小秦發份分析報告給我。以後每個月的第一個工作日下班前，我需要拿到運營數據分析報告。”頓了頓，又說，“你們表現不錯，繼續加油。魏總最近出差，工作上你們多擔當點，需要我出面協調的時候，隨時與我聯繫。”

“好的。謝謝郭總。”兩人知趣地轉身要離開總經理室。

“小秦，你留下。”秦妙正要離開，便聽到郭慶喊她。秦妙回過頭，疑惑地看着郭慶。

郭慶看向秦妙，“魏總分身乏術，運營部缺一個負責人。你有沒有想法？”

秦妙沒想到是這個問題，心裏一驚，搖了搖頭，“我沒什麼想法。陳海比我有經驗，很多訂單事故都得依賴他來協調處理。在獲客和服務方面，我也遠不如他。說起來，我也是打心底服他的。”

郭慶挑了挑眉，“確實如此。不過你有你的長處。你總能站在部門甚至公司的角度想問題，這是其他人沒有的。你也不必拿自己的不足和別人的長處比……”

“我擔心，沒有人服我。”秦妙沒想到郭慶這麼支持她，覺得很意外，更多的是感動。在rb，何曾有領導看見她？所以，她這是因禍得福嗎？

“不必擔心。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就這麼定了。”郭慶篤定地說道，看了看手錶，已經12點了，“走，叫上陳海，請你們吃飯去。”

秦妙趕緊拿起本子，回到座位上，看到陳海在埋頭工作，便對他說，“幸好你還在，郭總說今天請我們吃飯呢。”

聽到老闆請吃飯，陳海不敢怠慢，停下手頭的工作，站起身就跟秦妙一起走，一邊還拿着手機低頭與顧客交流。三人來到了公司附近的小餐廳，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直到點好菜，陳海才終於忙完，滿臉謙意地郭慶說，“不好意思，剛剛有個顧客在諮詢關於簽證的問題。”

秦妙看向郭慶，“郭總，您看，陳海就是一隻勤勞的小蜜蜂，公司的訂單量增長少不了他的功勞。”

郭慶點了點頭，他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陳海，但每位員工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不錯，繼續努力！”

三人一邊吃，一邊聊。陳海是魏玲玲招聘進來的，郭慶沒參與面試，這是他第一次與郭慶面對面直接交流。

郭慶見縫插針般，不放過任何談論工作的機會。“你們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裏。非常不錯，我很滿意。以後運營部會越來越大，將會成為公司最大的部門。公司的業務要靠你們撐起來。魏總管理三個部門，事情比較多，分身乏術。”說著，眼光在兩位小年輕面前轉了又轉，最後視線停在秦妙面前，“小秦的項目管理能力更強，你來暫代管理，統籌運營部各項工作。”沒等秦妙回應，又看向陳海，“陳海的業務能力強，你來負責客戶關係和訂單銷量。”

陳海右手輕微抖了一下，緊緊抿着嘴，努力控制着表情，扯出一絲笑容，“好。”

秦妙想也不想，皺起眉頭，直接發問，“為什麼？陳海級別更高……”

“先聽我說完。”郭慶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看着他們說，“你們職級相同。小秦往管理崗發展，負責運營部綜合管理；陳海相當於業務專家，專門解決運營部核心的技術難點。工作能力和重點各有不同，應該通力合作，把運營部管理好，把公司業務做上去。”兩人不哼聲，郭慶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有一個想法，運營部將和市場部一樣，都享受訂單提成。現在，市場部享有所有的訂單提成，以後，如果運營部服務的客戶介紹了新客戶，那這部分提成算到運營部，再算到個人頭上。”郭慶停了下來，拿起茶杯，不急不慢地喝起茶來。

聽到這裏，秦妙和陳海兩人難得相視而笑，“郭總，早該這樣了！市場部的提成讓我們很是眼饞呢！”秦妙自從第一次和郭慶吃晚飯後，就不再拘謹。

正事說完，剩下的時間便是閑聊。郭慶觀察着陳海的情緒，見他看起來並無負面情緒，便放下心來，拍了拍陳海的肩膀，“運營部靠你們倆齊心協力，共同進退。我看好你們哦！”

回到辦公室，秦妙把陳海叫了出來，走到另一層樓的樓梯間，在窗前停下來。“陳海，不好意思，其實我覺得你更適合管理運營部。”

陳海看着眼前一臉緊張的女生，想到往後要被比自己經驗少的同事管理，心裏總歸有些不舒服，儘管如此，這是郭總的安排，他不想違抗。況且藉此機會，客戶訂單提成有了着落，想來也不虧，想到這裏，他才露出了標準的無懈可擊的笑容，“沒事啊，挺好的。我也不喜歡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說了，不是還有提成嗎？事少錢多，是你羨慕我才對。”

提成？秦妙反應過來，郭慶這是提自己的崗位，同時變相地給陳海提薪。她把心思放在綜合管理上，自然少了時間和精力在客戶關係上，而陳海將全盤心思都放在客戶關係上，至少他的錢途是可觀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啦！”秦妙咧嘴輕笑。“以後通力合作，再創佳績”。兩人就這麼愉快地接受了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命安排。

三人都以為一切都很順利。好事總會多磨，這次也不例外。

每月的第一個工作日下午5:00，是公司的員工大會。其中一個環節是新員工介紹。上個月入職了兩位員工，一位是研發部的開發人員，另一位是財務及人力資源總監張敏。

郭慶很自豪地介紹，“張敏總監曾經是一家大型國企的副總裁，如今放棄了高薪，出來跟大家一起創業，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配合，共同創造輝煌。”

掌聲雷動。老厲害了，小小的創業公司來了大人物。秦妙和大多數人一樣，熱血沸騰。張敏的到來，給智游自在注入了生機，就像剛從土壤里冒出尖芽，就碰上了大好陽光和雨露。

每次的員工大會上，少不了老闆給大家描繪公司藍圖、重申公司戰略目標。緊接着，郭慶宣佈了兩則消息，第一個消息是提成政策的變動。提成政策改為全員享有訂單提成，提成算到介紹人手上。第二個消息是秦妙晉陞為運營主管、協助魏玲玲管理運營部。

剛宣佈完秦妙的晉陞消息，市場總監郭偉平便帶頭鼓掌表示祝賀，“小妙，恭喜你！”

讓人如料未及的是，張敏敲了敲桌子，大聲說，“流程不對，人員晉陞理應經過人力資源部的同意，提成政策變動理應經過財務部的同意。我同意了嗎？”

秦妙看向張敏。乾淨潔白的小臉上，眼神犀利，鼻樑高聳，一張櫻桃小嘴正一張一合，身着橘黃色襯衣，筆直的長腿上套着白色緊身褲，踩着白色帆布鞋，一副青春校園打扮。如果忽略她的聲音，一定會沉迷於她的美色中。智游自在第一美女的稱號，張敏當之不愧。

郭慶面露尷尬，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了。他沒想過要收回來，只是有點惱火，請來的大神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反對他，當下也發起了脾氣，“情況緊急，考慮欠周情有可原。麻煩人力資源部準備任命書。其他有異議的可以到總經理室說。散會！”

散會後，張敏當真去了郭慶辦公室。不知兩人商談了什麼，才過了幾分鐘，便見張敏氣沖沖地回到了座位上，郭慶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豈有此理！沒聽過晉陞可以不經過人力資源部的！你們真是目中無人！”張敏的大嗓門透過玻璃從她的座位上傳播出來，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只有張敏的聲音在飄蕩，伴隨着知了有節奏的叫聲。

秦妙聽着，內心有點酸楚，臉上始終努力維持着平靜的表情。在rb的時候，什麼刁蠻客戶沒見過。長在農村，什麼不雅語言沒聽過。張敏是罵得最文雅的一個，畢竟是個文化人，還是個大美女。

“入職三個月，業績還不如陳海。憑什麼啊！”張敏的聲音再次傳播開來。

眼睛餘光感受到同事們投來懷疑的眼神，秦妙皺着眉頭，一臉坦然，“我又沒有做虧心事。”只不過是跟郭慶吃了幾頓飯而已，每次都是聊工作，偶爾說幾句工作之外的事情。也不知是哪方面的能力，給老闆留下了好印象，她都拒絕了兩次了，老闆硬塞給她，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第二天，秦妙被一臉不悅的張敏叫到了人力資源室。從前，人力資源室只有親愛的秦玉珍在，每次過來都是歡聲笑語的。今天，多了一位重量級人物，秦妙有點緊張。只見張敏坐在老闆椅上，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像一把尖刀，筆直地刺向她，她不止緊張，還覺得有點危險。她不敢欣賞張敏的顏值。

被盯了數秒后，只見張敏右手指向眼前的紙張，戲虐的聲音傳來，“這是任命書。既然郭總那麼信任你，那你便好好做，好讓我們刮目相看。不過，你才入職三個月，還不能調薪，等明年三月份再說吧。”

也就是說，這次晉陞，只有職位的變化，薪資還是維持不變。秦妙覺得有點失落，昨天確實沒提過漲薪，這是什麼鬼晉陞嘛！加活不加價。算了，現在公司經濟困難，不能要求太多。秦妙拿了任命書，向張敏道了謝，匆匆逃離了人力資源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