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通宵

上班第二周，秦妙開始獨立處理訂單，經過兩天的培訓和陳海的指引，她已經對公司的業務有所了解，處理事情也開始變得熟練起來。

簽證、導遊、包車、主題線路全部都是公司直營產品。機票、酒店比較麻煩，機票全都是對接第三方平台的機票，住宿方面只有不到20家酒店或民宿公司直營，其他都是通過對接第三方平台獲取的酒店資源。

現在是旅遊淡季，訂單量不多，工作不算緊張，還有時間學習和處理工作以外的事情。由於在rb是項目助理，秦妙對系統的開發比較感興趣，一有時間就測試公司的系統。小公司如大海中航行的小木船，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不敢掉以輕心。

秦妙抽空畫好了郭慶需要的項目管理流程圖，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大問題，便通過郵箱發送出去。本以為很快就有回復，可兩天過去了，她也沒有接到郭慶的回復。她覺得有些疑惑，作為一位運營人員，參與項目管理的流程設計，感覺怪怪的。這不是她的本職工作。莫非小公司就是傳聞中的，一人最好能有三頭六臂，什麼都會，什麼都要做？從前可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還是不想從前了，人總要向前看，向錢看……

這天周四，公司研發部準備凌晨上線網站新版本，要求運營部、市場部分別派人配合驗收測試，需要從晚上7點開始，預計到12點結束。

魏玲玲見秦妙這麼上心，便派了她代表運營部參與驗收。

秦妙沒有拒絕，滿心歡喜地答應下來。對於涉及第三方平台的機票和酒店產品，她有點不放心，擔心繫統出錯，非要驗證一下才放心。如果顧客在智游自在下單成功，但是對方系統卻沒接收到訂單信息，那就麻煩了。第三方平台都不提供測試平台，只能在正式系統下單測試。機票的系統因為蔡志豪的關係，倒是提供了測試環境和專人配合系統聯調。

這個夜晚，留在辦公室加班的除了研發部所有人，還有專門的測試人員1人負責主導系統測試，此外還有市場部的蘇海濤和運營部的秦妙兩人配合。

他們的任務是，逐個功能與對方平台進行聯調測試，有問題立即彙報到臨時建立的qq群，並把它記錄在表格中。對於緊急問題，需要雙方馬上定位、並做出修改。而優先級不高的問題，可以放到下一個版本再修復。系統的投產使用和市場部關係密切，由市場部的蘇海濤決定哪些問題必須在這個版本解決，哪些可以延後。

聯調測試兩遍之後，除了一些小問題以外，沒有大的隱患，秦妙終於安下心來。接下來，至少在顧客下單時，可以正常使用，少點系統問題，少點抱怨，運營部的活兒就可以輕鬆點。

辦公室里，不分晝夜，不論陰晴。八九位同事留守公司，給寂靜的夜增加了人氣。每個人都在忙碌，辦公室響起了噼里啪啦敲打鍵盤的聲音，此起彼伏，從白天到夜間，從夜間到第二天凌晨。電腦面前的人兒似乎不知疲倦似的，雙眼緊盯屏幕，雙手不斷地敲打鍵盤，有的人緊鎖眉頭，有的面無表情，卻沒有一個是輕鬆的。

驗收測試完畢，已經是凌晨兩點半，接下來，就等待研發部修復緊急問題，更新系統版本。版本更新完成之後，還需要在正式環境驗收一輪，也就是測試組說的冒煙測試。

在等待過程中，秦妙終於閑下來，趴在桌子上，腦子一直處在亢奮狀態，緊張的神經絲毫未放鬆。離開屏幕，才發覺眼睛早已累了，她自覺地合上眼睛，想讓眼睛休息一會兒。

這時，蘇海濤走了過來，坐在秦妙身邊，背靠着椅子，閉目養神。看到秦妙似乎不舒服地動了動，蘇海濤動了動嘴唇，低聲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接下來有我，你放心。先回去睡吧。”

秦妙睜開眼睛，看了看眼前一臉疲倦的蘇海濤，搖了搖頭，“不了，待會驗完再回去吧！再說了，這個時間點，我一個人回去也害怕啊！我膽子小。”

蘇海濤點了點頭，“嗯……那待會驗完我們一起回去，我送你回家。”

秦妙看了看留在辦公室的人，這才意識到，除了她自己和開發經理白蘭是女生外，其他人都是男生。

白蘭，人如其名，如同純潔的白蘭花開在一簇綠葉中，那麼傲嬌。她值得傲嬌，在一群男生中，偏偏是身為女生的她做了開發經理，領着一群小鮮肉在打拚。

秦妙一直很敬佩程序媛。她觀察了一段時間，總結出來，女生要不不做程式設計師，如果她選擇走程式設計師這一條道路，那技術必定是杠杠的，普通男生怕是難以望其項背。她搖了搖頭說，“謝了！待會我問問蘭姐怎麼回家。”

等到系統更新到正式環境，公司唯一的測試人員張斌就登錄到正式環境，對關鍵節點進行測試。秦妙主要驗證機票訂單問題。從智游自在下單之後，對方正式系統也收到了訂單，確認訂單信息無誤后，就算驗收成功。再趕緊取消訂單，以免產生真正的訂單。

程式設計師們圍着張斌和秦妙、蘇海濤三人，等待最終的驗收結果。只等驗收成功就趕回家，陪老婆陪女朋友陪孩子，或者，回到孤身一人的夜裏。

3:30，一切順利，收工。大家鬆了一口氣。雖然比預期的晚了3個小時，但好歹完成了任務。總監蔡志豪通知大家，早上統一休息，午飯後再來上班。出門之前，蔡志豪要大家稟明自己住的地方，好安排打車回家事宜。蔡志豪、白蘭分別與家人住在離公司十幾公里的地方，而秦妙住得最遠，蘇海濤和其他人都在公司旁邊租房子住。

因系統剛上線，需要研發人員值守，蔡志豪作為負責人需要明天一早來到公司，這會準備去旁邊的酒店開鐘點房。白蘭和秦妙住的地方方向剛好相反，正等着先生過來接她，遲疑之中，白蘭問，“小妙，要不我讓先生先送你回家吧？”

“蘭姐，我來送小妙吧。”還沒等秦妙回應，蘇海濤就搶着說，又對秦妙說，“小妙，蘭姐回家的方向和你剛好相反，來回折騰天都亮了。再說了，她家裏兩個寶貝女兒醒來怕是要找媽媽的，就讓我來送你吧，我方便。”

看着眼前灰黑的天色，不禁想到年輕女子凌晨打車遭遇不幸的駭人聽聞的新聞，秦妙確實感到害怕，忙像啄木鳥捉蟲子般不斷點頭，露出開心的笑容，“那就麻煩你了！”

蘇海濤堅定地說，“跟我客氣啥！剛剛就跟你說好的。走吧！”說著便往園區的停車場走去。只聽見嘀一聲，停車場僅有的幾輛車之間有一輛車子燈亮了。蘇海濤快速地上前，自顧自地打開車門坐到駕駛位，看着愣在眼前的秦妙說，“上車啊，愣着幹啥？”

秦妙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走過去，拉開車門，鑽進了副駕駛位。“不好意思，我以為是等的士呢！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就開車了！真是土豪啊！”

“車子是我爸送的，跟我沒有關係。”蘇海濤說。

說起來，這天晚上是秦妙和蘇海濤第一次合作。秦妙隱約感覺蘇海濤對待工作不怎麼上心，感覺需要人去推才動一下，如果沒人推，他就在原地不動。

“你是富二代啊？”坐在軟軟的車座上，秦妙覺得舒服極了，比她坐過的任何車都要舒服，於是猜測道。當然她也沒坐過什麼好車，只坐過各類出租車。

“我爸在老家那邊開公司，跟我們郭總是老戰友。以前郭總在部隊裏呆過，你知道嗎？”蘇海濤也是個自來熟的人，說起郭總來就滔滔不絕。他平時很低調，吃的、穿的、住的都很普通，看起來跟普通的打工人沒什麼兩樣。

秦妙一點也看不出來他的家境那麼好，還以為跟她差不多，是普通家庭出身。她一臉驚訝，“你這次來智游自在恐怕是過來體驗生活的吧？”

“倒不是。我畢業還不到一年，不好直接進入我爸的公司。郭總開的是初創公司，我爸讓我跟着郭總好好學習。”蘇海濤沒有隱瞞。

“你一個女孩子在外打拚挺不容易的。我女朋友和你一樣，也是一個人在外，她在英國留學。看到你，我就想到她。”蘇海濤繼續道。

原來如此！秦妙恍然大悟，想起入職第一天蘇海濤就替她擋酒，心裏暖暖的，“謝謝你啊，替我擋酒，還有送我回家。”

“互相幫助嘛！應該的！以後工作，還得麻煩你呢！”蘇海濤一臉真誠。

從蘇海濤口中，秦妙得知，在部隊時，郭慶是蘇海濤他爹的部下，而且是最得力的幹將，兩人退伍后，自然就成了忘年之交。結合秦玉珍時不時透露的八卦消息，秦妙猜測，這次郭慶開公司，少不了蘇海濤他爹的幫助，不管在金錢上的，還是在人脈關係上。

之前就聽秦玉珍說，蘇海濤已經和女朋友訂婚，雙方家庭早已商定，等她留學回來，兩人就結婚。蘇海濤的女朋友來頭也不小，她們家開的是投資公司，而蘇海濤家開的是諮詢公司，商務上經常一起合作，更何況雙方家長還是多年的老朋友。

秦妙將聽來的八卦消息告知蘇海濤，沒想到他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還告知她，兩人從小就認識，在不同城市讀的大學，間或也有聯繫，慢慢地才驚覺愛上了對方。

言語間，秦妙聽出蘇海濤為女友感到驕傲，語氣充滿寵愛與傾慕。看來，無論從家庭背景還是從兩人感情來說，都很般配。“你們那樣的神仙情侶，真是讓姐姐羨慕極了！”

“勤勞又美麗的小姐姐，你一定會遇到你的mr.right的。”蘇海濤側過臉，安慰道。

“承你吉言。”

城市凌晨的路面空無一物，蘇海濤一路飆車，不到20分鐘就把秦妙送到了住處樓下。蘇海濤疲憊的臉色消失了，一身暢快，“凌晨開車真快活！一路順暢，心情也順暢。不像白天那樣，哪裏都堵，看着就煩。小妙姐姐再見，路上小心！”

“謝謝你！明天見！”秦妙下了車，看着車消失在眼前，往遠方一溜煙而去，便也轉身走進小巷裏。這是秦妙第一次半夜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小巷，雖然這條路走了近三年，她心裏還是止不住地感到害怕。“你在就好了”，她心裏頭忽然蹦出了這句歌詞，這個你是誰，她也不知道。不過，這次秦妙並沒有責怪自己，想像着有個人在陪着她走回家，她忽然覺得不那麼害怕了。

高跟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突兀，她脫掉高跟鞋，拿起手機，讓手機的亮光照亮前面的路，光着腳走回家。

回到家后，秦妙卻沒了睡意，心裏盤算着，要蘇海濤幫忙找一下房子，想搬到公司附近住，另外，還要跟房東提前說退租的事。就這樣，天將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也許是生物鐘起的作用，不管多晚睡，秦妙還是7:00就醒了過來。她躺在床上，意圖讓自己多睡一會兒，可是就是睡不着，一條條資訊像線條一般胡亂竄進她的腦海，又糾纏在一起，最後形成一捆亂麻。

公司目前的情況，在運營部的秦妙再清楚不過了。每天就幾個訂單，每個訂單金額還不到五位數，這樣算下來，整個公司的收入還遠遠不夠一位員工的工資支出。公司靠什麼生存下支呢？難道公司不是要先保證盈利嗎？對此，秦妙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一個訂單象徵性地收一塊錢的手續費，聊勝於無，這點收入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聽說新版本上線后，接下來所有採購商都免去一年的手續費。所有採購商都支持一定額度的月度付款，而公司的直營產品卻需要預先支付款項給供應商才算預訂成功。這樣一來，支出多，收入少，先付款再慢慢回款，資金鏈不會有問題嗎？運營資金怎麼解決？這一個一個的疑問，秦妙都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和答案。

這兩周工作得來的這些認知，超出了秦妙的認知範圍。

第一次，秦妙覺得迷茫。成立這個公司，是為了什麼？互聯網燒錢，誰來買單？投資人嗎？投資人花錢的邏輯是什麼？蘇海濤他爹應該一把年紀了，在商海上浸泡這麼多年，開的又是諮詢公司，又是投資公司的，應該不至於犯傻吧。同事們都是好的，可是公司怎麼走，還真是個未知數啊。

唉呀，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大家都說郭總非常厲害，既然厲害，那肯定是我自己的認知沒有到達那個高度。秦妙心裏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