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女人不太聰明的樣子
入夜。
滄陰府，魚龍閣。
於落依靠在二樓的窗邊，手中提着青玉酒壺，時不時地往嘴裏灌入一口。
環視四周，鶯歌燕舞，平日裏總是聖人曰的書生們不是在和衣着清涼的小姐們竊竊私語，就是一本正經地幫台上舞女們畫著人像。
只是因為今日是滄陰府，鄉試放榜的日子，而在座被邀請來的每一位士子也都有了一份功名。
於落看着窗外那快要藏進夜幕的弦月，心裏有淡淡的思戀在不斷翻騰。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也好幾年了，卻始終也喝不慣手中這寡淡的清酒，就連這場奢靡的酒宴在他看來也有些過分的含蓄了。
“於大哥，你怎麼總喜歡一個人喝悶酒，好不容易來到這種地方，你要多與人結交才是。”
一個身着青衫，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這時穿過幾張酒桌，臉上帶着些許不滿，邊走邊說道。
“要不是你騙我說有好酒，我才不會來呢。”
於落搖了搖手中酒壺，有些許嫌棄地說道，手中的酒雖然醇香，可卻是一點都不醉人。
“酒這東西哪有那麼好？明明知道那邊的小姐全都在偷看你，你卻無動於衷。”
青衫書生臉上有些氣憤地說道，覺得於落實在是古怪。
明明只比他大兩歲而已，文采卻勝過他幾乎十倍。
要知道自己可是滄陰府內有名的神童。
最主要是他的長相....
青衫書生想了下，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好似面前這人好似天上謫仙，本不該屬於這凡塵。
外加上身上洒脫的氣質，幾乎將這場宴會中的注意力先搶走五成。
“哎，年紀還小，就別整天想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你該多讀書。”
於落看了看外面天色，夜色漸深，他本就對這類酒宴沒有什麼興趣，還是早早地回客棧休息更好。
…………
三更天，已是午夜。
魚龍閣外的一條巷子內，於落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這麼早離開酒宴了，或許看看那含蓄羞澀的舞蹈也不錯。
可很快他立馬回到了現實，只因為身前不遠處正有一位六旬的老人正在朝他爬來。
若是在平時，他是不介意上前將其扶起來的。
可今日卻有些不同。
一道腥黑的血跡正從老人幾乎被腰斬的的腰身下不斷延展，僅存的右臂上幾道傷口血肉綻開，每一次爬動都有鮮血從傷口內飛濺而出。
於落好似從老人微張的口型中聽到了，救我，救我….
若是可以，他現在也想逃離，因為清脆的噠噠聲已經從那道腥黑血跡盡頭響起。
只不過現在已經有些晚了，他發現自己好似已經無法移動。
一種刺骨的寒冷已經從他雙肩蔓延，好似已經侵入了他的五臟，然後流向身體各處。
在幾乎用盡全力才讓脖子有些微轉動后，他終於通過眼角餘光，看到了自己肩上。
慘白色纖細稚嫩的手臂，帶着猩紅色肉絲的尖細牙齒，還有那遮不住下半身的血紅肚兜。
一個幾個月大小的嬰孩正坐在他的肩膀上，用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角還掛着嘲諷戲謔的笑容。
這幾年他雖然也聽到過關於妖鬼的鄉野故事，可他一直以為是世人愚昧，不懂事理。
因此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真地遇到目前的情況。
現在於落的嘴唇也開始顫抖起伏。
不過他喊的卻是，救命，救命….
可惜周圍能回應他的除了地上的老者，肩上的嬰孩外，就只有地上漆黑血跡的盡頭，那極其輕微的踩在青石板上的噠噠聲。
藉著如水的月華，於落終於看清了來人。
那是一個女子，一個極其漂亮的女子。
年芳不過二八，身形修長，腰肢纖細，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裏面更好似蘊含著幾分星光幾分水，惹人生憐。
就是過於慘白的膚色與鮮紅的嘴唇顯得有些不搭。
“沒想到竟然是個美男子，倒是有些可惜了。”
女子帶着些許驚訝的聲音響起。
於落見到了女子，本已經萬念俱灰的他又好似重新燃起了希望。
面前這人與地上垂死的老者與肩上那詭異的嬰孩不同，那至少是可以交流的存在。
所以自己該如何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才有可能改變自己的現狀。
最後於落終於用盡全力說出了一句很經典的話。
“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說這句時的聲音很小，甚至是他都懷疑自己的嗓子是否發出了聲音。
可好在，女子眉頭微微皺起，忍不住|出了疑問：“你說什麼？”
於落此刻終於感覺到肩膀一松，那肚兜嬰孩好似從他肩膀上站了起來，連帶着體內的寒氣都消失了不少。
“我知道你的秘密。”
於落再次開口。
“什麼秘密？”
女子有些好奇地問道。
於落的思維迅速發散，開始思考接下來說什麼才不會被殺。
畢竟再過一會兒，女子就會反應過來只要殺了自己就無所謂什麼秘密了。
魚龍閣，死掉的老者，還有守在這裏的肚兜嬰孩，這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這女子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是在等魚龍閣里的那些士子們出來吧。可惜的是他們已經察覺了異常，早就派人搬救兵去了，我是他們派出來的使者，前來看看能否滿足姑娘其它要求。”
於落輕輕笑道，同時將自己最完美的側顏轉向月色照耀處，盡全力地展現自己所有魅力。
“怎麼可能？此事由鬼母一手安排，除了鬼母的人外怎麼可能知道內情。”
女子如水的眼眸中有一絲震驚浮現，纖細的手指輕輕按住薄唇。
“所以，避免到時你被圍困，還是現在離開更好，不過姑娘若是有什麼需求，我們會盡全力配合。”
於落的心裏鬆了口氣，自己竟然猜對了。
這個女人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女子細長的柳眉微微蹙起，不過片刻后立馬決絕地回道。
“不行，鬼母的命令不可違背，魚龍閣內的每個士子都必須種下鬼嬰，哪怕魂飛魄滅，我也要完成任務。”
“那士子之外的人呢。”
於落突然覺得心尖發涼，試探性地問道。
這女人雖然不太聰明，可卻是一根筋，這樣的人更加可怕。
“全都得死。”
話語聲剛剛落下，於落便感覺到肩上的寒意再次襲來，立馬極快地說道。
“姑娘能否帶我去見鬼母，我願意將消息泄露之人供出，只求能給我一個立功投靠的機會。”
於落現在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沒馬上和士子們撇清關係。
就是不知道被種鬼嬰會落得什麼下場，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拖延戰術。
面前的女子眉頭微蹙，片刻的思考之後迅速漏出了嘲諷的表情。
“哼，那倒是不必了，除了鬼母之外，就只有北巷的小青參與了這次任務，等將鬼嬰種完后，我自然會回稟鬼母。”
冷，刺入骨髓的寒冷從頭而入，沿着臟腑而下，直入小腹。
於落不知道小青是誰，他只感覺到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漆黑。
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似地。
那個肚兜嬰孩好像鑽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誰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