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惡幕】光與影
手機里傳來簡訊,數斯打開,是宋子儒傳來的,“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你已經被全城通緝了,不管你躲在哪裏,千萬,不要出來,我相信你,會解決的。”
數斯心裏一陣苦澀,雖然早已厭倦,但這種被遺棄的感覺,並不讓人開心,終歸還是有些放不下吧,總有一天,一切都會解決的。
不過現在看來,不需要告別了呢。
【煙凌台】
“上次是【楓林】,這次又跑到了荒郊野嶺了,數斯,你確定是在山上嗎?”葉染緊了緊風衣領,說道。
“不會錯的,這種心悸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在山上。”
隨着海拔的上升,數斯不僅是感覺到氣溫的驟降,在山頂就好像有一個繩在牽連着自己的心臟,時不時就被狠狠拽動,葉叔察覺到了數斯的不對勁,把手搭在了數斯肩上,溫暖傳來,數斯鎮靜不少。
海拔繼續上升,接下來就是無人區,也許是景色不如意的原因,景區只是建立在1500米以下,再往上只有簡單的土路,數斯一行人避開了安保人員,繼續往上前行。
霧氣四起,可見範圍越來越小,再加上昨天夜裏下了雨的緣故,登山路越發的泥濘難走,心臟被拽動的感覺再度襲來,像是失去了骨骼肌肉的保護,心臟幾近離體,數斯脫力倒在地上,一陣乾嘔。
葉染見狀,將數斯攙扶起來,說道:“葉叔,要不還是先下山吧,按他這狀況往上走只會愈演愈烈。”
“回去有什麼用,繼續往上走吧,你來背我吧,別說你沒這體力,一身腱子肉。”數斯說道。
【山頂】
一路走走停停,總算是到達山頂,山頂並沒有多寬廣,只是個不大的小平台,霧氣之間偶有幾座山峰破起,山狀猙獰並無樹,直指天空。
“不是說就在山頂嗎,搞半天什麼都沒有,我快累死了。”葉染把數斯放下,癱坐在一旁,又說道:“這麼高的山怎麼還這麼悶熱,早點下去吧,我遭不起這罪。”
數斯無力反駁,那種被拽動的感覺演變成了被握住心臟,光是呼吸就滿頭大汗,不過聽葉染這番抱怨數斯心裏也是窩着氣,明明自己正承受着這般痛楚,不就是【非常理】的最好證明嗎?
葉叔啟齒:“下去吧,乾乾坐着也不是辦法。”
【煙凌台酒店】
將數斯送往房間后,門還未完全關上,葉染的聲音便傳來:“自己家那麼有錢,還好意思說自己沒帶,真是可笑。”
數斯猛地把門關上,巨大的聲響回蕩在這一層,葉染的聲音也戛然而止。當初本就連家都沒回自己不清楚嗎。
數斯看到酒櫃裏擺放的紅酒,便取下準備喝。可是入口苦澀,並無香郁,酒店做這麼大,放這種破酒,數斯剛想摔碎,想了想還是作罷。
景區開發並不久,不出意外應該能查到山路的修建者,或許,會有什麼信息幫助。
數斯遏制着自己的不耐煩,畢竟對【非常理】了解的越多對自己越有好處。
三天,數斯不知日夜般翻找資料,當初修建上山路的隊伍五個人有兩個查不到,一個自殺一個失蹤,還有一個目前就在【煙凌台】當保安,不出意外這便是景區的人息事寧人的手段,誰都不做響應,媒體也沒法做文章。
聯繫這個保安時他也是隻字不提,一口咬定修建山路時沒有一點問題,線索一斷便又失去了頭緒。
這個景區實際生意並不好,
因為並沒有什麼過人的景色,人流量不大,若不是國家資金補助,可能早就倒閉了。
三天來,葉叔和葉染兩人沒有來過一次,只有酒店人員會過來送餐和打掃,自己也一次都沒有出去。
數斯決定聯繫宋子儒,在以前遇到難題的時候兩人常在一塊討論無有不解,在酒店的這三天自己竟是毫無思緒。
電話打通,數斯把事情的大致經過告訴了宋子儒,宋子儒沉思着,打開了全球地圖,調到了【煙凌台】,本想觀察山頂的情況,可惜那時的山頂並沒有所謂的小平台,但在山脊處所拍到的圖片,讓事情有了進展,有六個人正在上山,雖然模糊不清,但背上的圖案,正是修建山路的隊伍的標誌。
為什麼,是六個人?
多出的那一個人,還活着嗎?
什麼樣的事情,會被壓的一點風聲不露?
數斯決定直接去景區聯繫那個保安,無論怎麼樣,他才是絕對的破局點。
久違的感覺,一點一點接近真相,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數斯才能鎮靜下來,在之前枯燥無味的日子裏,這種感覺就是數斯的【毒藥】。
不過出發前,還需要一些準備。
思索再三,數斯還是走向了葉染和葉叔的房間,門開后,大量的煙霧湧出,房間陰沉昏暗,房內兩人全然不顧數斯的進入,資料遍地,還有幾個散落的酒瓶。
“之前建開山的隊伍有問題,有的查不到有的失蹤有的自殺,唯一一個,現在在當保安,這是一個突破口,但是口風緊,我想,借你們的警服用。”數斯有如自說自話,兩人並沒有理會。
見沒反應,數斯又說:“一直待在這有什麼進展……”
“給老子閉嘴,不知道你在這裝什麼,耍我們很好玩嗎?”葉染把煙掐滅,起身面向數斯。
“你們查不到就說沒有?”數斯也沒想退讓,說道。
“雖然沒有考慮到開山的隊伍,但景區人員我們也調查過了,裏面所有保安都是從建立景區就已經在的,有什麼問題?”葉叔也說道,雖然面色沒有什麼變化,但語氣也是十分強硬。
“我們怎麼好意思質疑你啊,可我特地又去了一趟山上用了一次自己的感知能力,什麼都沒有。你要我們怎麼相信你。”葉染又點起一根煙:“無論怎麼樣,我們也是救了你的人,沒有了我們的庇護,你就是個眾矢之的的活靶子,懂嗎!”
數斯看着眼前的兩人,皆是面色沉鬱。在【非常理】面前,明明有很多理由可以互相信任,自己再怎麼不滿,也沒有到懷疑隊友的程度,這算什麼。
數斯也沒有打算退讓:“靶子?難道你們就不是靶子嗎,區區兩個人就會來探索【非常理】,無疑是給隊伍鋪路罷了,在【非常理】面前,你選擇了不信任,便是你最大的【無知】。”
話畢,數斯轉身離開,葉染一把拉住狠狠摔向牆上:“一口篤定做給誰看呢?要是有你找出來啊,我們這裏是兩個人,可不代表沒人盯着你,別想着什麼鬼把戲。”
數斯回到房間,和宋子儒通上電話,簡要講了一下發生的事,剛準備詢問下警服的事,畢竟直接買容易被查到。可還沒開口,宋子儒說:“你們所調查的【非常理】···一定是實體嗎?”
“開什麼玩笑,不是實體是什麼,神還是鬼,怎麼連你也來拿腔怪調。”數斯心中的怒火一步步積攢,幾近爆發。
“你沒有發覺嗎,自從去了【煙凌台】頂后,你們三個的情緒或多或少地都開始變得暴躁,易怒,陰鬱。”
“暴躁易怒的是他們,我已經找到線索了,破局只是頃刻的事情,你都不能信任我嗎,總是神神鬼鬼的。”數斯掛斷電話,沒法再等下去了,本來想以警察的身份會幫助自己更快的破局,看來只能直接去了。
【煙凌台景區】
聯繫了景區承辦人後,已是基本水落石出。
······
數斯很快找到那位保安,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數斯慢慢靠近,如果自己的猜想正確的話···
人流量雖然並不大,但足夠悄然靠近,在隔三四米的距離,數斯喊道:“楊春華!”
保安明顯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轉過身:“你叫我幹嘛?有什麼需要幫忙?”
突然的喊叫讓周圍的人寧靜了下來,都看向數斯。不過數斯並沒有在意,而是接著說:“裝了一年,累嗎?”
“你在說什麼?沒事的話不要妨礙我的工作謝謝。”
保安轉身,快步隱於人群,數斯也不着急跟上,只是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保安也察覺的到數斯並未離去,終於在一個鮮有人至的林子,兩人正式對峙。
“去年你和開山隊一同前往,為什麼要殺他?我想景區停止向上開發坐吃山空,和這件事情也脫不了干係吧。”數斯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說道。
如果說所有保安都是從事到今天,那麼這個保安為什麼會和景區建立時上的資料年齡明顯不符,明明是六人上山卻要記錄為五人,這明顯多出的一個人去了哪裏?不,應該說這個原來的保安去了哪裏?數斯再一次徹查景區,發現了承辦方的兒子正是在開山後幾天自殺,可是眼前的這位【保安】即使面容老了很多,甚至顴骨更為下陷,但仔細看,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如果你對開山的事有什麼想法,大可去找景區的承辦人,我只是一個保安。你再怎麼大費周章也是沒用。”
“你爹嗎,他不像你,不會在不該執着的道路上死磕,也不會在應該好好做的事上毫不關心。上山的事他已經承認了,怎麼,手機忘帶了嗎?”數斯側身,示意他大可去拿。
不知何時,眼前的這位保安瞳孔失去了焦點,只是獃獃地看着前方,嘴巴微張卻是隻字不提,就這樣僵持了許久,數斯也並沒有再說話,靜靜等待他的防線崩塌,在與承辦人聯繫過後,承辦人也就是面前這位【假冒者】的父親為了事情不會泄露,對數斯百般懇求,數斯並未表明態度,只是不斷詢問當初開山的事,數斯早已大致知道了來龍去脈,但數斯關心的不是什麼一年前的命案懸而未決,而是【非常理】,所以需要面前這位,王兆,來告訴自己更多。
起初興建景區時,在建好如今這一層級之後兩個月後,承辦人便風風火火地繼續擴建,找來了一個經驗老道的四人開山隊,景區的一個保安聽到消息后便百般糾纏想要一同上山,說自己很了解山上的情況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後來這位少爺也湊熱鬧般想要上山,結果登山還沒一半,一路上大都土質疏鬆濕滑難走,王兆就不斷地發著牢騷,開山隊認為沒有什麼繼續的必要,這樣的環境別說擴建景區,光是開山就是個很大的問題,大家失去了耐心,準備往回走,楊春華也就是那位保安不樂意了,認為遠沒到停下的地步,還指責王兆動搖軍心,王兆腦子一熱猛地一推楊春華想要示威,可沒料到,在那樣土質濕滑的環境下,這一推,讓他徹底失衡一路往下滾去,沒了生機。
這一下剩下五人慌了神,趕忙下山求救,可慌不擇路下,五人都在這毫不熟悉的地形下跑散,王兆是第一個下山的,把事情告訴他爸后,王兆不斷懇求父親不要讓他坐牢,他不想死,縱是正義感再怎麼濃烈,可眼前的,是自己的兒子啊!!在發現楊春華是一個沒有任何親人和朋友的人後,便把事情瞞了下來,甚至還下了狠手,重金請人來給王兆挫骨,從此改頭換面成為了楊春華,詭異的是,四人開山隊只是下來了兩人,絲毫不語,雙瞳失神般就離開了景區,剩下兩人不僅是了無聲訊,甚至沒有任何親人或是朋友找來。這一切,是否是因為【非常理】,才讓事態演變成這個樣子?
回到現在,王兆緩緩往前走着,一幅認栽的模樣,數斯見狀,剛想啟口,沒料到事態敗露的王兆,竟然會在離遊客不遠的地方,直接撲倒數斯,狠狠掐住脖子,數斯即刻失語,卻無力掙脫。
“我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還要怎樣!你知道我這一年是怎麼過的嗎?!失去了任何朋友,家人也是對我視而不見,憑什麼死人就是無辜者,憑什麼一切都由我來承擔?!”王兆越說越激動,數斯漸漸無力掙扎,呼吸也漸漸淡去。
······
暗處,【EHC】的人出動,迅速控制住兩人,全部帶走,王兆愈是憤怒,直接挨了一劑鎮定劑,而數斯,早已昏迷不醒,其實早在接入【立方體】后,數斯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煙凌台酒店】
“幹什麼吃的?我是看在你好歹是個B級才讓你暫時照管【鑰匙】,這就讓【EHC】的人帶走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錯誤?!”電話掛斷,葉叔久久不能平靜,短短几天,自己竟沒有發現早已處於猜忌,憤怒的深淵。
【當情緒野蠻生長,就是個人的生命終結】
即使已然發覺,仍是忍不住的煩躁感與厭惡感湧出,葉叔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竟會如此難以控制,有如,【來自靈魂的惡臭】。
當數斯被【EHC】帶走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無法控制事態了。
“我···之前去過那次山頂后,就花了點錢,讓酒店去他房間打掃的人給他的衣物裝了好幾個竊聽器,他一直忙着【煙凌台】的事,應該···沒有發現。”葉染起身,說道。
葉叔轉身打開窗戶,陽光久違的灑進:“也許,我們應該再去一次【煙凌台】。”如果可以,至少要幫上些什麼。
【EHC分部】
不同於【天啟】,得到國家律法保護的【EHC】基地建立擁有着大把的資源,從誕生起就是含着金鑰匙。
等數斯醒來,眼前站着的赫然是當初在【楓林】見到過的那位【工人】:“你是那個【工人】?這裏是【EHC】?這就是你們的手段嗎,放開我!”數斯的四肢和脖頸被牢牢鎖住。
“【工人】,呵呵,名諱什麼的倒也無妨,不過,你算是被兩大組織救了的人,可真是榮幸啊,不懂得感恩嗎?”
這位所謂的【工人】實名【華依】,面龐白凈,與當初在【楓林】時的形象完全不同,一身白衣白褲白鞋,但卻不落得【蒼白之態】。從【立方體】開始,就被指派來全面調查。
“放心,我們不是【天啟】,沒有興趣拉攏你,我們只是獲取相關的信息,盡自己所能來保護這個世界。”華依十分平靜,坐在旁邊說道。
“【保護】,你們手裏多少條人命自己不清楚嗎,有些民眾都快鬧到國家政府門口了,你們臉上掛的住嗎?!”數斯憤怒地說道,身體也不自禁地晃動。
“我們和【天啟】不一樣,不會執着於所謂人情道義,為了大局,我們可以犧牲必要的任何人,包括我,包括組織的任何人,大肆宣揚着維護人道與正義的魚龍混雜的【天啟】能不能做到呢?”
數斯一時語塞,所謂【天啟】,確實是魚龍混雜,可這就意味着所謂為了大局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嗎?
“我想你也不難發現,國家對我們的作為是默許的狀態,在【非常理】面前,我們的科技有時候看來真的很可笑,時至今日我們甚至連【非常理】的來源都找不到,真的是【神的遊戲】嗎?我不清楚,但是在事態變嚴重前,需要的不是【天啟】跑過去採集信息后就作鳥獸散,必須有人在前面擋着,儘可能減少損失,【立方體】的事就是如此,經歷了很多怪誕,我可以很嚴肅的和你說,我們【EHC】每個人,都是英雄。”
面對着【非常理】,【EHC】的做法的的確確是符合著國家的作風,可是面對着那一條條人命隕落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真的能做到無動於衷,安慰自己是為了大局嗎?至少,我做不下去。
“也許是有些孩子氣吧,但我會···我會始終反抗着你們的作為。”數斯在這【煙凌台】的幾天來,第一次達到了,【平靜】。
“我們很快就會放了你,在你昏睡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完成了相關檢查,很遺憾沒有什麼激動人心的結果,我是目睹着【天啟】把【立方體】放進你的身體的,現在的你於我們而言就像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今後我會一直觀察着你,這個維持時段或長或短,可能到明天,可能是我的一生。”
數斯閉上眼,說道:“多可笑,我們相恰恰反,又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