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蘇,彼美孟姜
秦三十三年,大將蒙恬奉始皇帝詔令率領三十萬秦軍北征,將來自極北之地的強敵趕出了帝國北境,並於陰山南麓修築軍鎮上郡城,屯兵鎮守於此,同時修築長城,為帝國構築起東起東海、西至西域群山的萬里防禦線。
秦三十六年,冬至。
冬至,為一歲之中至陰之日,是時,萬物亡寂。
北風呼嘯,天地肅殺,低沉的天空佈滿緩緩捲動的陰雲,昭示着即將到來的風雪,一座孤城倔強地佇立在蒼茫大地上,孤城以北,被白雪覆蓋的陰山山脈如同一具橫卧的巨大蒼白屍體。
這座孤城,自然便是蒙恬率軍修築的上郡城,上郡城地處陰山南麓,與陰山上的長城要塞遙遙相望。
此時,在上郡城北郊外,一支極其嚴整的百人軍陣分列東西兩隊,整齊地排列在一座土壘的高台前,陣中軍士皆着玄甲,頭盔、戰戈綴黑纓,表情莊重。
高台兩側,各自侍立一名同樣的玄甲軍士,而高台正中,則有一名白衣青年手持焚香,向北跪立,閉目祈禱,此時風烈如刀,寒氣更是無孔不入,青年卻僅着單衣,不束髮,他寬大的白色袍袖和長長的黑色頭髮在風中凌亂不堪,面容蒼白、嘴唇透紫,但其身形卻始終巋然不動。
整整一個時辰,無論白衣青年還是在場的玄甲軍士,全都一動不動,他們彷彿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用泥土製成的陶俑。
而後,青年緩緩站起,身形顫顫巍巍,幾欲跌倒,侍立於兩側的軍士身形一動想要上前攙扶,青年卻搖搖頭,還是靠自己站了起來,青年一直沒有睜眼,他長舒了一口氣,從向北轉而向南,竟再次執手跪立,祈禱起來。
在場的軍士已經無一不動容,有的甚至已流下熱淚,熱淚很快在臉上凝結成冰,但仍沒有人動。
天空已開始落下雪花。
鴻毛般的大雪很快在人身上積下厚厚一層,然而青年仍是一動不動,彷彿已經結成了一塊堅冰。
忽然,高台南面,也就是上郡城北城門處,遠遠傳來一陣咩咩羊叫,同時還伴着陣陣金玉相擊的清脆聲響。
眾軍士由於面向高台,這羊叫自背後傳來,自然無法看到,卻都心生疑惑。原來,上郡城為軍鎮,所謂軍鎮,便是僅有軍士生活的城鎮,軍士們戰時駐守或出擊,平時則根據入伍前的職業或自身擅長,分別從事各類常務如種田、放牧、鍛冶、築城等,所以自然,他們對城中牲畜甚為了解,如今深冬時節,野外草木凋敝,牧倌早已備好秋草,將牛羊在城中圈養,此刻怎會出來放羊?金玉相擊之聲又是從何而來?
眾人皆是疑惑不解,這羊叫聲和金玉聲漸漸近了,似乎已到了軍陣背後,陣中軍士們抬眼望去,青年仍在閉目祈禱,沒有任何反應。
隨即,軍士們已瞥見,十幾頭白白的長毛山羊,竟從東西軍陣的中間,緩緩向著高台走去,群羊之中,走着一個白衣白髮的身影,這身影每踏一步,身上便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玉石之音。
人停步,玉石聲住,天地間忽然只聞呼嘯的風聲和咩咩羊叫。
一個時辰終於到了。
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後,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什麼樣的眼睛?
一雙美麗卻清冷的黑色眼睛。
就像一汪盈盈的秋水,它望着你時,你便落到了秋水中去,它似乎飽含了無以言說的情感,又似乎冰冷無情,在烏黑透亮的瞳仁里,
竟還閃動着一絲似有若無的金黃流光。
這雙美麗卻清冷的眼睛,自然也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什麼樣的眼睛?
就像一陣柔骨的春風,它望着你時,便帶給你無限的撫慰,它飽含了悲憫、仁慈和友善,又充滿智慧與理解,同樣烏黑透亮的瞳仁里,同樣閃動着似有若無的金黃流光。
早已面色蒼白的青年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率先開口道:“你好。”
站在青年面前被山羊環繞,擁有一雙秋水剪瞳的少女道:“你也好,公子扶蘇,我叫姜女。”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彼美孟姜,佩玉將將。
這是一個黃金般閃耀的青年,和一個白玉般無暇的少女的相逢。
金風玉露一相逢。
姜女白髮如雪,白衣拖地,她的腰間斜插着一柄銀白色的無鞘短劍,劍柄上掛着一串白玉環佩,她一踏步,環佩便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響。
北風鼓動,白衣之下若隱若現的,是她滑膩如羊脂的雙腿和纖細小腳,凌風踏雪,她竟是僅着一件單衣,赤腳而來的。
扶蘇道:“姜女,我能為你做甚麼?”他的眼神充滿真誠,彷彿是你多年的摯友。
姜女點點頭,道:“你確實可以幫我做一件事。”
扶蘇微笑着點點頭,他的眼神始終直視着你的眼睛,但卻永遠不會使你感到絲毫尷尬,只會讓你感覺到理解、鼓勵與肯定。
姜女道:“我要你死。”
言罷,姜女抽出腰間短劍,手捏劍尖,向扶蘇的方向遞了過去,劍柄上的環佩在風中搖晃着,叮叮噹噹。
眾軍士嘩然,紛紛握緊了手中戰戈,在高台上侍立兩側的軍士各自往前一步,雙戈交叉,護在扶蘇身前,殺氣驟然而生。
扶蘇拍拍身前軍士的肩膀,示意他們放下武器,隨後便緩緩走下高台來到姜女面前,握住了姜女遞來的劍柄,劍柄之上,竟有陣陣熱流傳來。
扶蘇道:“好。”
自始至終,他的臉上都掛着春風般的淡淡笑意。
他欲要抽劍,沒想到劍尖被姜女兩根嫩蔥般的手指輕輕捏住,竟是抽不出來。
姜女道:“你不問我緣由么?”
扶蘇道:“你要我死,就一定有其中的緣由。”
姜女道:“沒錯。”
扶蘇道:“若是沒有緣由,你自然不會要我死。”
姜女道:“沒錯。”
扶蘇道:“既有緣由,問與不問,又有何差別?”
姜女道:“死得明白,總比死得糊塗來得強。”
扶蘇道:“有些人,就是因為活得太明白,卻比死還要痛苦,不是么?”
姜女凝視着扶蘇的眼睛,她眼中的秋水,似是被春風吹起了波瀾。
姜女忽然道:“你冷不冷?”
扶蘇點點頭,笑道:“確實冷。”
姜女拍拍身邊一隻山羊的腦袋,往它身上一抓,手中竟多了一件羊絨大氅,她將大氅遞給扶蘇,“給。”
扶蘇並不推辭,放開握着劍柄的手,接過大氅穿在身上。方才握着劍柄時,劍柄上的暖流已驅散了他身上大半寒氣,現在大氅一穿,只覺周身都是暖意。
扶蘇道:“多謝姜女姑娘,此刻我又多了個非死不可的緣由了。”
姜女不解道:“哦?”
扶蘇道:“你見我寒冷,便用這柄寶劍傳遞我熱意,又贈我大氅,是於我有恩,我死,便是報答你的恩情。”
姜女點點頭,道:“好,你現在可以死了。”
扶蘇點點頭,握住劍柄,姜女卻仍捏住劍尖,原本與扶蘇對視的清冷眼睛竟有了躲閃之意,頓了一頓,她輕輕咬了咬嘴唇,頓道:“你死之後,我會為你拜祭。”
那一刻的風情,竟彷彿是懷春的少女終於鼓起勇氣向心上人告白。
扶蘇輕輕道:“扶蘇惟願這一翦秋水不為風雪所染。”
言下之意,自然便是叫姜女切勿流淚。他那雙充滿了理解與智慧的眼睛已經看出來了,姜女已經遲疑,甚至內心已陷入痛苦,但卻絕對有不得不殺他的緣由。
理解別人的內心,不讓別人為難,是扶蘇永遠的準則。
他輕輕一抽,這次姜女終於放了手,他凝視着這柄溫暖神奇的短劍,只覺此劍極輕,似銀似玉,更隱隱透明,竟分辨不出是何材質。
扶蘇微笑着搖了搖頭,分辨不出又如何?他頓了頓,環顧周遭神情或激憤、或黯然的軍士們,大聲道:“我死之後,切勿與姜女姑娘為難!”
眾軍士幾乎咬碎了牙齒,卻仍是齊聲道:“是!”
隨後,扶蘇閉目仰頭,雙手舉起手中短劍刺向自己咽喉。
眾軍士皆緊閉雙眼,不忍再看。
姜女則雙目緊盯眼前的一切,眼中卻已充滿痛苦與不忍的淚水。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秋水湯湯,躬自悼矣。
無聲的天地之間,忽聞咻的一聲銳響,一支銳利而霸道的黑箭自姜女背後破空而來,叮的一聲,正中即將刺入扶蘇咽喉的劍尖,巨大的力道使得這柄短劍直接脫手飛了出去,旋轉着斜插進扶蘇身後的土台之上,黑箭略過姜女時令她的白髮激揚,其中一縷瞬息之間已隨風而斷。
一聲虎吼隨即傳來:“公子且住!”
同時,又是咻的一聲。
一聲響,卻有三支箭!
三支箭同時射出,卻分別射向姜女的後腦、脖頸、后心!
無人看清姜女的動作。
只見白色的雪,白色的衣,白色的影,白色的舞!
姜女站在扶蘇背後,一隻手捏着三支黑箭,另一隻手握着本已插在土台上的短劍,劍尖抵在扶蘇頸間。
姜女道:“來者可是蒙恬將軍?”
一騎黑馬,緩緩從上郡城北城門內走了出來。
黑馬上,端坐着一名身材極為高大雄壯的武將,武將面色陰沉,一雙虎目,三縷長髯,黑衣玄甲,竟如天神一般,正是威震北境,當世無敵的大將·蒙恬。
姜女又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蒙恬踱馬而至,像一座鐵塔一般立在扶蘇和姜女之前,道:“不知,我只知你是要刺殺皇帝陛下長子的刺客。”
姜女道:“扶蘇是自願而死,對不對?”
言罷,她用劍尖在扶蘇肩上輕輕一拍。
蒙恬見狀喝道:“放肆!不得對公子無禮!”
扶蘇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沒事,蒙叔叔,確實是我自願。”
蒙恬的一雙虎目中閃過憐愛之色,道:“我知道公子從不願讓人為難,便是在場的任何一位軍士叫公子去死,公子也會去的,是不是?”
扶蘇道:“是。”
姜女若有所思。
蒙恬忽然翻身下馬,單膝跪地,俯首抱拳,道:“若是姑娘肯,我願代公子而死;若是姑娘不肯,我願先死在公子之前!”
扶蘇一言不發,但眼中已有淚水,蒙恬尊他為君父,待他更勝親子,無論自己還是蒙恬,此刻的選擇皆為自願,若此時扶蘇說些甚麼“何苦”“不可”之語,則何其虛偽?正如蒙恬,也自始至終未對扶蘇說“何苦”“不可”,他們為對方做的,便是尊重對方的選擇。
此刻無需言語,更勝過千言萬語。
姜女輕輕哼了一聲,道:“愚蠢。”
但她的眼神中,已充滿尊敬!
為君而死,先君而死,這是何等的君臣之情?不,何等的男兒之情!
如果說扶蘇是金子,那蒙恬就是黑鐵,冰冷、堅硬,但金子卻在黑鐵心中,想要得到金子,你必須先把黑鐵給融化!
姜女本就已對扶蘇有了傾慕之意,現在又為二人無需言語的理解與支持所感動,秋水已悄悄溢上雙眸,只是扶蘇此刻背對着她,蒙恬又正低着頭,所以二人皆未發現她情感的變化。
姜女頓了一頓,道:“蒙恬將軍,你率大軍攻伐齊國,最終逼迫齊國投降,助秦一統,是也不是?”
蒙恬不知姜女之意,便道:“是,那已是十年之前的舊事了。”
姜女又道:“蒙恬將軍,你家祖上本是齊人,直至你祖父蒙驁,方移居秦國,做了秦國的大將,是也不是?”
蒙恬猛地抬頭,眼前這神秘的女子,為何對蒙家之事如此了解?他道:“正是。”
姜女道:“秦王非無情之人,你若是申明你祖籍齊國,他定不會讓你為難,你又為何親自攻滅家鄉?”
蒙恬道:“陛下不讓臣子為難,難道臣子便讓陛下為難?我已為秦將,為陛下攻城略地,本是自然之理。”
他的話擲地有聲,在場軍士聽來無不振奮,卻只有扶蘇與姜女注意到了蒙恬略有閃爍的眼神。
扶蘇心想:姜女說得對,父親……陛下絕非無情之人,若是蒙叔叔申明,父親絕不會令他帶兵攻齊,也絕不會為此而怪罪,如此說來,竟還有更深的緣由?
聯想到父親,扶蘇不禁心中一動,暗暗感激姜女,心道:不知陛下是否已求取到了不死仙藥?不知陛下可還安好么?人人皆道陛下暴虐無情,卻不知陛下實為至情至性之人,沒想到在這極北邊地,竟有陛下的知己。
姜女注意到了蒙恬閃爍的眼神,卻只是點了點頭,道:“不愧是秦之名將。”
姜女忽然又用劍一拍扶蘇的肩膀,道:“公子扶蘇,我也有話想要問你。”
扶蘇沒有回頭,只是點頭道:“姑娘請問。”
姜女道:“之前,你在這土台上做甚麼?又為何寧願將自己冷死,也只穿一件單衣?”
蒙恬看了看扶蘇,眼中已是慈父般的憐愛。
扶蘇認真道:“《周禮》曰: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冬至祭禮,應以牲為祭,然上郡城軍事重鎮,牛羊皆為軍中勞力、口糧,扶蘇只好以身為牲。”
蒙恬與在場軍士無不動容。
姜女重複道:“不願浪費軍中牛羊,以身為牲……”又問道:“所致為何?”
一絲哀愁浮現,扶蘇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他緩緩道:“今歲,長城修葺已畢,然而付出的代價是,北境三十萬青壯,三去其一,十萬人埋骨長城之下……又,國中大飢、大疫,餓死、病死者數十萬,數十萬……皆是我大秦子民!扶蘇今日設祭,只為告慰生靈,祈求國泰民安!”
一向冷靜平和的扶蘇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眼中竟已有淚光。
姜女也不知為何有些激動,沉聲道:“你可知你所說的這一切災難,皆是因為你們那位皇帝而起?你是他最愛的兒子,你既然不願見到子民慘死,為何不勸他莫行這等無道惡事?還要聽他政令,徵發民夫,修築長城?致使青壯死邊疆,老幼死家鄉?”
扶蘇沉默良久,嘆了一聲,道:“我是陛下臣子,陛下是我君父,父命難違,君命更難違,陛下若是叫我死,我也會當場自戕。”
他忽然轉身面對姜女,竟是滿臉淚痕,他喊道:“姑娘所言,扶蘇何嘗不知?扶蘇若是不知,扶蘇又何必今日設祭?若是扶蘇一死,能換回我大秦子民一人之性命,不必姑娘今日動手,扶蘇早已自盡!”
這是一種何等的哀愁,何等的痛苦,何等的真摯!
扶蘇身上,彷彿發出一種令人不可直視的光芒。
這是仁者的光芒,更是王者的氣魄。
姜女情不自禁後退一步,小聲道:“你……至少你應該勸勸他……”
扶蘇苦笑一聲,道:“扶蘇若是未曾勸阻,今日又怎會在此……陛下說我心腸太軟,這不是王者該有的情感,於是他命我來到此地,親自徵發民夫、督建長城,陛下說,見得多了,
也就麻木了。可是,扶蘇不願麻木,也絕不會麻木!”
一將功成萬骨枯,長城之下萬鬼哭……
姜女忽然理解了之前她要扶蘇自盡時,扶蘇為何說“有些人,就是因為活得太明白,卻比死還要痛苦”。
是啊,他那雙智慧的眼睛,必定能將一切都看得透徹。可是,看清一切卻無力改變,豈不正是比活在無知當中更為痛苦?
這個人承擔著父親的罪孽,甘願以身為牲來告慰生靈……
為子者愛其父,為臣者愛其君,為君者愛其民……
扶蘇向姜女張開雙手,道:“請姑娘動手吧,扶蘇絕無怨言!蒙叔叔與眾軍士絕不為難於你!”
原本跪在地上的蒙恬站起身來,在扶蘇身後同樣張開雙手,比扶蘇高出兩三尺的身形如同一座聳立的鐵塔,他吼道:“蒙恬請為公子開路!”
在場的百名大秦銳士皆跪地,戰戈拄地,齊聲吼道:“請為將軍與公子開路!”
姜女已熱淚盈眶!
他的仁愛,他的智慧,他對他人的理解和他人對他的愛戴,一定能帶領秦國走向一條不同於現在的道路!
他絕不能死!
姜女後退一步,擲劍於地,失聲道:“我現在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扶蘇還是如之前一般點了點頭。
姜女忽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不要死,無論是誰叫你去死,你都不要死!誰叫你死,我就殺誰!”
兩雙充滿淚水的眼睛相互凝望着。
蒙恬、兩名衛士、百名陣中軍士,一百零三雙充滿淚水的眼睛凝望着他們。
扶蘇往前一步,雙手按在姜女抱起的拳上,道:“好,我答應你。-”
蒙恬舉頭望青天,虎目含淚道:“公子萬歲!大秦萬歲!”
軍士們戰戈連續拄地,其聲如戰鼓,不斷喊道:“公子萬歲!大秦萬歲!”
姜女和扶蘇含淚笑望,姜女忽然道:“還有三件事。”
扶蘇道:“你說。”
姜女道:“第一,我要留在這裏,你們卻不許探聽我的秘密!”
扶蘇道:“好。”
姜女道:“第二,誰都不許動我的山羊,不動的話,便都有羊絨大衣穿,誰動,我要誰的命!”
扶蘇笑道:“好!”蒙恬聽到此話也不覺發笑。
姜女道:“第三,我要是又想殺你,你還是得像剛才一樣乖乖被我殺!”
扶蘇俯身撿起被姜女擲在地上的短劍,將它放在姜女手中,微笑道:“好。”
姜女忽然看着蒙恬,道:“蒙大哥,你可不許擋我!”
蒙恬一時間竟愣了,方才那清冷的女刺客到哪兒去了?這怎的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夫橫行戰國二十年,怎的就成了“蒙大哥”?
這刺客女子雖武藝高強、來歷神秘,如今看來,卻也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或許就是因為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行事才如此單純,說要殺你,便殺你,說不殺你,便又成了你最親密的朋友。
姜女眼睛一眨,簡直似在向爺爺撒嬌一般,她道:“蒙大哥,你不答應我么?”
蒙恬哈哈一笑,道:“有趣!好!”
眾人盡皆大笑,山呼萬歲。風也吹散不了他們的歡笑,雪也冰凍不了他們的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