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活着死去
到達軍營之後,簫齊向昌豐朗講了一下現在大概是什麼情況。
關於自己退位的,關於黑叢的,關於自己和國師謀划的。昌豐朗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他兩之間沒必要藏着什麼秘密陰謀。
“所以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做?長央還小,這擔子太重,他還受不住。”說起來昌豐朗對長央還是很在意的,畢竟是自己親妹妹的兒子,能不在意嗎?
“那就當做提前歷練,這江山的擔子總是要由他接過去的,如果他抗不過這段日子,只能說明他不適合擔任這位子。我也不是什麼封建頑固之人,自會另找一個能擔得住這擔子的人來坐着位子。”簫齊在這方面對簫長央反而是嚴厲更多。
“行吧,畢竟是你兒子,我也就不多醉了。下一步具體計劃裏面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大膽說。”剛剛外面已經悄悄說了幾聲“報”了,他要考慮將來,也要顧好眼下。
“嗯,你先去忙吧。我一路上也乏了,現在你元帥帳里休息一下,有用的着你的地方自然不會和你客氣的。”簫齊笑笑,假裝做出主人姿態,反倒將元帥給趕出了元帥帳。
出了帳篷,昌豐朗就先叫人把杜分叫來,不是着急給他陞官進爵,而是要他把嘴巴縫好,不要把先帝的消息說出去。畢竟人心隔肚皮,他邊境軍營里也保不準都聽他的話。
“叮鈴”一聲脆響,簫長央知道已經是午夜了,這是宮女在搖鈴在續上第二波燈火。
可是他還有一堆奏摺沒有看完。自從自己接手事務以來,從未想過,哪怕出去百姓尋常事不上報朝廷,但是重要之事都是如山的多。每一件都關繫着利益關係,不得怠慢,要是慢個幾分鐘,也許就有幾個人又死了,天災人禍從來都不會消失。
有時候說來都覺得神奇,一個域,那麼大,旱澇飢貧就好像是那打地鼠遊戲中的地鼠一樣,一隻接着一隻的冒出來。這些,簫長央從來都沒有想過。
這些天以來,別說是修鍊了,但是最基本的批奏摺這件事,他有時都完不成。
揉了揉眼睛,簫長央決定再批一半。可是手還沒有拿起筆,就被人吹滅了燈。
“誰!”簫長央立馬反手抽出了長簫立在了唇邊。
“是我,長央你該去休息了。”是簫崢的聲音,可是簫長央的心還是沒有放下來,模仿聲音這種把戲在仲冥是小孩都會的把戲,因為有種蠱蟲能夠專門模仿聲音。
“那還請皇叔先點個火吧,剛才摺子看多了,一時有些眼花,看不清路了,怕撞到了東西。”簫長央張了嘴。
“嗯,好。剛剛滅火就怕你不走。”來人又把燈點上了。
果不其然,這人不是簫崢,是余淼。
“我想着,你還會乖乖聽話,回房睡覺呢?沒想到還挺機靈,嗯,就沖這個,以後我多給你講點好聽話。”余淼說的好聽話自然是要說給他爹聽的了。
“國師這麼閑,整日無事只會來捉弄朕?”幹了些日子,簫長央也漸漸習慣了朕這個稱呼,每次遇見不敬的人就用用。
“沒,哪有挺閑,就是要來你這裏借點東西而已。”余淼難得想談笑片刻,奈何這毛頭小子根本沒趣。
“怎麼,是玉璽嗎?不然什麼還犯得着你吹了燈來偷。”簫長央把話直接說重了。
“你怎麼知道的,行,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就直接拿了。你也回去睡覺吧。玉璽明早之前我會還回來的。”余淼作勢就要拿桌上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玉璽,被簫長央一長簫打在了手背上。
“放肆。玉璽其實你說碰就能碰的!還不給我放下。”簫長央另一隻手已經開始摸身上帶着的毒了。
“南王,你出來勸勸,勸着點小皇帝,不要亂動手自尋死路。”當初夭霄給自己做的身體也太好了。這痛實打實的鑽心疼。
“長央,先去休息吧。明日事務更多,還難熬着呢。你放心我給你看着他,玉璽我會替你收好的。難道你還信不過皇叔嗎?”簫崢從角落走了出來,拍了拍簫長央的肩膀。
“這......”簫長央心裏有些氣惱,想不通為什麼皇叔要和這國師一起刁難自己。可是對皇叔他又說不出什麼重話。只能聽話的轉身走了。
等簫長央走了之後,簫崢和余淼哪還有之前一條線上的模樣。簫崢衝上來立馬抓住了余淼的領口。
“你最好把你之前和我說的話說清楚一點,不然我就一偷竊玉璽的罪名,親自辦了你!”簫崢手上的靈力已經還是讓余淼有些呼吸困難了。
“行,你先放開,不然我等下就死了。”雖然余淼嘴上這麼說,可是眼神里反而是一種求死的愉快感。
“算你識相。”簫崢鬆開余淼的衣領還連帶着推了他一把。
“咳咳。”余淼先換了一口氣,舒服點了之後繼續說:“其實先皇沒有死,只是我為了引黑叢更快動手演了場戲。現在先帝就在邊境元帥哪裏。這是他近日和我傳遞的信件。”
簫崢一把抓住余淼遞過來的信紙,看着看着手慢慢抖了起來。沒錯!這就是大哥的筆記,可是為什麼要瞞着自己呢?但是大哥還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等簫崢看了差不多三四遍之後,余淼把信紙抽了回來,燃了一把火燒掉了,絲毫不顧及簫崢不舍的眼神。
“知道你皇兄為什麼不想讓你知道嗎?”余淼吊了一下簫崢的胃口。
“這我知曉,我不善隱藏偽裝,大哥怕我走漏了風聲不告訴我也無可厚非。謝謝你願意告訴我。”等到矛盾化解了一點點,余淼沒有殺害先皇的嫌疑之後,簫崢對他態度好了點。
余淼心裏一陣苦笑。誰想告訴你,要不是自己來偷玉璽被你發現了,誰想要主動告訴你。不過余淼還是有後手的。
“你知曉你大哥情況,心裏就不用總是這麼吊著了。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要給你下暗示,不然你很容露出馬腳。時限為一周,一周過去,我重新再給你下一次。”
這樣既能讓簫崢感到安心,也能讓不妨礙計劃的進行,簫崢什麼是大體還是明白的。
“我同意,但是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總是刺激長央了,他現在本來就如履薄冰,處處碰壁,在你這裏還要找氣受,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簫崢開始願意把今日的不滿和余淼說了,可是不見得余淼想聽,不過敷衍還是要敷衍的。
“行,我知道了。來,我先給你下個暗示,你開個結界,以免有人打擾。”
余淼給他下的暗示很簡單,就是簫齊已經死了。同時也讓他忘記了自己和他說過的關於簫齊還活着的事情。現在簫崢的記憶點只停留在剛剛他和簫長央說的話。
之後,果不其然簫崢又變回了一副討厭他的樣子,並且監督他使用完玉璽。
把余淼趕出去之後,簫崢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拿起了奏摺,慢慢的批閱了起來。他仿着七成像的簫長央的筆跡寫下批語,然後蓋章。之前長央看過的那些,他也大致的瀏覽了一下以防有什麼錯誤。簫崢想這樣多少能為長央分擔一點。年輕人雖然要有壓力,但是太多隻會加速崩潰而已。
另一個邊境,依舊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一個微微泛着紅光的巨大雪堆有些顯眼。
寒澈慢慢的知覺回籠,抬頭就看見了蘇雪櫻已經嘴唇發紫的躺在自己的胸口上。下意識,寒澈把手環住了瓷娃娃,手還有些僵硬。他都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倒下的那一天,幸好,自己還有一隻瓷娃娃,寒澈從沒有覺得死亡這麼可怕過。其實他不知道這只是因為他有了牽挂,之前他無牽無掛,哪裏會畏懼死亡,無限的黑暗對他來說反而是最舒適的地方。
蘇雪櫻的身上雖然溫度也不高,但是卻讓寒澈覺得很溫暖。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瓷娃娃的背上撫摸着。蘇雪櫻也模糊的睜開了眼,但是卻沒有起身離開,反而是將自己更用力的靠在了寒澈的胸口。久久沒有說話。伴隨着意識的蘇醒,身體的溫度開始高了一些。等到寒澈身體各部分的知覺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把蘇雪櫻抱坐了起來,蘇雪櫻的頭又靠到了脖頸處,那裏的溫度更高。
鬼使神差的,蘇雪櫻一口咬了上去,破皮了,蘇雪櫻用力的吮吸了一會,可是腥味好重,甚至有一點苦口。
“怎麼樣,好喝么?”寒澈嗓子還很低啞,可是莫名的很性感。
“不好喝,又腥又苦。你和我的血,味道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蘇雪櫻盯着寒澈的下顎問道。
“不會,你的血啊,又香又甜。蝶果在我的嘴裏,全是你的味道。”
寒澈提了一句蝶果,蘇雪櫻想到之前在天雪的時候,寒澈吃了一口蝶果,表情很怪異,原來是因為是自己血的味道啊。蘇雪櫻有一點點開心,原來早在那麼以前,澈哥的心裏就有了自己的一點位置。
寒澈低下頭,見瓷娃娃的唇上還沾着一點自己深色的血跡,慢慢俯身,目光相接,就親了上去。
他們從沒有這樣過,之前不是貪婪的就是粗魯的,這麼溫柔是第一次。以至於蘇雪櫻愣到忘記了閉眼,這樣寒澈有一點窘迫,只能用手捂住了蘇雪櫻的眼睛。
一時情起,什麼都是那樣的順其自然。工程掠地,水乳交融。知道蘇雪櫻喘息急促,寒澈的手才落了下來,蘇雪櫻依舊傻傻的睜着眼,可是臉卻紅得有些不像樣了。咬了澈哥之後,嘴裏還有些苦腥味,現在就剩下一點甜,舌頭還有一些麻麻的,自己......她卻覺得很舒服。
“怎麼了,傻了?”寒澈又淺淺的啄了她一口,然後又把她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口,給她一點緩衝的空間。
又是幾個呼吸沒有說話,可是兩人卻從沒有這麼親密,你情我願。寒澈的手還在撫摸着她的背,她的手也情不自禁的摸上了寒澈的側臉。
就着這樣一個動作,打破了沉默。
“你的手怎麼了?”寒澈看着蘇雪櫻帶着舊血跡紫黑的手,立馬就把它們送到了嘴邊呼氣暖着。其實寒澈大概猜想也知道是什麼原因,之前親吻的喜悅也只剩下自責。
見寒澈皺起了眉頭,蘇雪櫻動了動身子說:“沒事的,澈哥。手已經不痛了,能把澈哥帶回來就很好了。”可蘇雪櫻越是這麼說,韓澈越是自責。
“你以後不要一個人走,到哪都帶着我一起好不好?”在蘇雪櫻的心裏,寒澈慢慢就變成了獨一無二的存在,甚至能比所有的朋友都重要,像是沒有了他就活不下去的那種重要。這種感情,蘇雪櫻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可是感覺不壞。
“嗯,我到哪都帶着你。”寒澈安撫了一下蘇雪櫻之後,把本來放在自己心口的那塊火耀石,放在了蘇雪櫻的手裏,並且細心的替蘇雪櫻揉着手指。
寒澈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蘇雪櫻一些東西。
“瓷娃娃。”寒澈叫了一聲。
“嗯,怎麼了?”蘇雪櫻抬頭認真的看着他。
“我們也許會死在這裏,害怕嗎?”寒澈也認真的看着瓷娃娃,瓷娃娃的原來發色配上緋色的眼眸真好看。
“為什麼我們會死在這裏?是不是走不出去了?”見寒澈的頭髮有些亂了,蘇雪櫻幫他理了理。
“嗯,走不出去了,之前來的地標已經完全沒有蹤影了。不是雪盲症,是真的沒有了。”之前為了探究這個問題,他也用了剩下不多的靈力,以至於會脫力昏倒在了雪地里,害的後來瓷娃娃還出來找自己,說來也丟臉。
“那我也不怕。”蘇雪櫻給出了答案。
“為什麼?”韓澈捏了捏蘇雪櫻的臉,之前水潤的皮膚,都被風雪刮傷的有些粗糙了。其實兩人現在看起來都狼狽極了,但是在對方的眼裏,還是從前的模樣。
“因為我不是一個人死去的。”蘇雪櫻笑了一聲,硬是在茫茫荒原中擠出一絲輕鬆。
“那換誰都可以嗎?”寒澈壞心思道。
“不是,只有澈哥才行。”聽蘇雪櫻這麼說,寒澈嘴角也揚起一絲笑容,單純的笑容,這一刻心裏的滿足感比遊盪人間幾千年甚至上萬年的光陰比起來都更加的多。
兩人互相笑着,望着,寒澈又忍不住親吻了一下蘇雪櫻。不可或缺的人,走了很多路,花了很多時間,終於遇到了。見證這一幕的,還有一塊體積稍大的“雪花”,但是它可不理解這些世俗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