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怪物也有活下去的勇氣
老古石金鏡子裏是一張蒼白的面龐，如同塗滿牛奶被晒乾的那樣的白和皸裂；一雙猩紅的眼睛，紅的發亮；頭髮很短，卻是根根彎曲但是直立着，摻雜着數根兒白髮；嘴唇烏黑，因為乾癟能看見森白的尖牙......
“不”伊凡雙手使勁捂住臉，跪趴在地上“你殺了我吧，快殺了我吧，殺了我——殺了我，我不要做怪物，不要做怪物不要呀，不要！”
小鬍子傭兵看着眼前這個傢伙很無奈，本來也是祖依祭司的命令：日夜巡視東方海邊，迎接安達露大人的神使！
“遙遠海浪之間，英雄映着漫天金光，沐着敵人的血雨，一往直前；野獸們會戰慄，墮落的人類會臣服，信仰會灑遍大地！”
默念着神諭，小鬍子傭兵卻不知道如何處置這個怪物了，“強烈日光下殺死怪物，可以一併殺死邪惡的靈魂！”
突然間的尖叫，讓小鬍子傭兵下意識的一把抓住了伊凡的后脖子。
“大~大哥，木筏上有殭屍！”光頭老三哆嗦着說到
“獸，獸皮下面”，光頭老二顫抖着說到，同時還不忘了雙手握住直劍，後腿微蹲做了一個防禦的姿勢。
小鬍子傭兵作為三人老大的優勢就是冷靜，用右上臂緊緊勒住軟踏踏的伊凡，左手平端着直劍，一步步向木筏靠近着。當看到幾具不動的殭屍時候，同時發出指令：老二、老三一起過去檢查！
兩個傭兵均是把直劍橫在胸前，小步的向木筏靠近，許久不見“殭屍們”的動靜，就用劍尖輕輕捅了一下，然後又迅速後退；幾次的試探，傭兵們得出一個結論：幾個普通的死屍而已。
光頭老二氣憤不過，拔出劍狠狠劈砍了幾具已經乾的不能在乾屍體幾下發泄怒火。
伊凡想起了自己的扈從，原來一直在船上，除了老公豬，其他幾個就在盛水的巨大獸皮之下，都是化作了乾屍，想最後看上一眼，就是這一眼，伊凡嘔吐起來：巨大的縫合而成的獸皮旁邊，四具骨頭架子，被擺成正方形，僅僅頭部的皮膚和亂髮還在，表情卻是安詳的無比；有些斷裂，是被傭兵老二的劍斬斷的；不遠處是一直保持着半坐姿勢的老公狗，瘦弱、灰白的皮膚，三五根亂髮隨着海風微微擺動着。
光頭老三舉起手裏短斧，狠狠的斬向已經僵硬的老公狗的脖子，砰的一聲，頭部被斬落在地，咕嚕嚕的滾到木筏的散亂的方形白骨中間，灰白的眼瞳依然狠狠盯着傭兵們，確切說是盯着頹然的伊凡。
伊凡怒氣值剎那拉滿，猛然挺直身子仰天大叫，堅硬的頭骨給了小鬍子傭兵下巴一個重重的撞擊。迅速的躬身，一步竄向木筏。
傭兵光頭老二揮動直劍砍向，迅捷衝來的伊凡，卻被伊凡如野獸般撲倒在地；年輕的光頭傭兵老三舉起斧子就剁，伊凡卻抱着老二不停在沙灘上滾動，嘴巴正好卡在傭兵老二的脖子上張口就咬，一股甜絲絲味道順着喉嚨進入體內，也帶給了病痛的身體巨大的力氣。
幾個翻滾后，傭兵老二已經軟綿綿的不在發力，氣力大增的伊凡丟下老二手腳並用直接向前爬行數米，猛然回頭盯向一直在背後追趕的傭兵老三。
傭兵老三見怪物盯住自己，猛然間驚懼，尤其那一雙猩紅的眼睛和滴血的嘴角，又細又尖的滿嘴牙不停的摩擦，掉頭就跑。
小鬍子傭兵頭痛和暈厥剛剛緩解，見狀跟着老三也跑向遠處依稀可見的小鎮。
伊凡沒有追，爬到已經身體迅速乾癟的傭兵屍體旁，摸索了一會兒，掏出打火石和毛細引火草，用從傭兵身上扯下的破麻布在木筏上生了一個火堆，為了火勢更大，伊凡把傭兵屍體上所有的麻布都扯了下來，至於簡陋的皮質半身甲就穿在自己的身上。火勢很大了，潮濕的木筏也能跟着燃燒起來。伊凡輕輕撫摸了五個扈從的腦袋，然後都投進火中。
“光明的科瑞特啊，你看到了嗎，他們用自己的命延續了我的存活，真摯的請你把他們帶在身邊，無私和忠誠是神之愛憐！”
祈禱和哀思被身後嘈雜聲打斷，還伴着咻咻的弩箭之聲。
伊凡一個翻滾，起身沿着海岸線迅速地奔跑，同時感覺到後背的疼痛。
“中箭了，幸好有皮甲的阻隔”伊凡邊想着卻頭也不回的繼續奔跑，前方出現一片灌木叢，地勢也逐漸變高，在遠處就是一片山丘了，伊凡想也不想直接奔着山區狂奔。
樹木逐漸變得高大和密集，伊凡繼續倉惶的奔跑在樹木之間，直到最後的一絲體力耗盡。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樹木的影子逐漸模糊，融入黑夜。
伊凡趴在地上，慢慢的爬行；胡亂的揪下來幾根野草送入嘴裏，淡淡汁液流入喉管，苦澀卻能感覺得到一點舒爽。
伊凡靠着一棵大樹慢慢恢復了一些氣力，背上的箭應該是扎得很淺，都跑掉了，沒感覺到太多的血流出。然後爬到大樹上選了一個能躺下的枝丫漸漸的睡去。伊凡的夢裏沒有再看見阿斯林娜，只有醒來後記不清的亂七八糟的情景。
腐葉的氣味和草的清新味道充斥在林間，伊凡醒來之後感覺很冷，山間的冰涼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伊凡伸出舌頭舔舔幾片葉子上的露水，潤潤乾燥的嘴巴，摸摸皮甲之內，除了火石袋子，居然有兩塊兒干制奶酪和一塊兒鼠肉乾。伊凡看到肉乾就想吐，最後只吃了一塊兒奶酪。
伊凡正想從樹上滑下去，卻聽見輕輕話語聲。
“大哥，不能在進去了，這裏已經發現了影豹子的毛”
“殺了我親弟弟的怪物，必須讓他去死”
伊凡從樹葉間隙看去，卻是昨日那兩個光頭傭兵。小鬍子手裏端着一把巨大十字弩，已經上弦；並排而行的年輕光頭，左手居然提着一把木盾，右手擎着斧頭。兩個傭兵是弓着身子，慢慢警戒的前行。
伊凡向兩個傭兵身後看去，沒看到昨日追蹤的那麼多傭兵，心底釋然，開始研究怎麼弄死兩個麻煩。
小鬍子傭兵兩人來到樹下，仔細向四面探索，尋找新的蹤跡。
伊凡猛然從樹上躍下，目標正是持盾年輕傭兵；小鬍子傭兵警覺，雙臂一抬，弩箭卻是射空；遲鈍傭兵抬頭之間，被伊凡雙腳踹在臉上，脖子骨裂聲起，慘嚎都沒發出就歪在一邊抽搐去了。
小鬍子傭兵扔掉上弦很慢的巨弩，右手去摘捆在背上的直劍。伊凡低頭一撞，小鬍子腹部疼痛蜷曲間雙手卡住了伊凡的脖子想扭斷，伊凡情急之間雙手抱住小鬍子傭兵一雙大腿，二人就這樣滾下了山坡。
一陣翻滾之後，倆人從一處矮崖直墜而下，伊凡硬是在空中翻了一個面，砰然落地時候是把小鬍子壓在了身下。
看着雙目泛白的小鬍子傭兵，伊凡心下大定；四下打量，是一個巨大石洞的入口，伊凡仔細檢查，沒有發現動物的糞便和毛髮，嗅了嗅也沒有什麼臭味兒，經驗說明這應該是廢棄的或者人類住過的山洞，沒有什麼危險。
伊凡低頭檢視自己身體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腹部居然插着一把鐵制匕首，僅有纏着皮條的鐵柄露在外面，鮮血和一點臭味的糞便順着匕首邊上緩緩流下，打濕了皮甲的下角。
“嘶~”疼痛襲來，伊凡嘴角倒抽冷氣。
伊凡伸手在小鬍子傭兵身體裏摸索:火石皮袋、兩個藥水木瓶，硬麵包、干肉，幾個金幣，兩塊兒藍色礦石，腰間有個木塞的小水袋，再無它物。
伊凡發現洞口處有很多枯枝，就仰面慢慢移動收集起來升起一個小火堆。
躺在火堆旁，喝了幾口水，想了想又喝掉了一木瓶的藥劑，藥劑有可麻痹疼痛的葛羅妖葉的味道，大陸通用的治療藥水配方常用的，想來肯定是治療傷痛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匕首的柄，一點一點，慢慢的一點拔出，疼痛已經麻木，但是滿臉汗水還是證明勇氣不能去除疼痛。
匕首被拔出，原來並不長，這是一把大陸人常用割肉吃的小匕首，被打磨的很光亮，應該沒有銹跡，但是沾滿了血和糞便。伊凡把鐵制匕首放在火上烤着，盯着不大的傷口，把餘下的一瓶藥劑倒在拇指大的創口上，衝掉了血液和有點綠色的糞便，讓傷口很潔凈。
伊凡抓起熾熱的匕首，放在創傷口上，一聲慘叫，一陣焦臭，一頭暴汗之後，伊凡感覺已經虛脫，遂向洞口深處挪了挪，也沒挪多遠就徹底昏睡過去。
伊凡不想死去，美麗的山林就在身邊，儘管才離開幾個月時間，卻是那樣的親切，但是很遺憾這次受傷很重，夢裏看見了養父老科爾，老人愛撫的摸着伊凡的臉龐；還有老公狗最後蒼白的面龐，和僵硬的手臂握着銀杯喂着水，紅色的水，那樣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