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戰殺熊嶺
翌日拂曉，晨光熹微，三晉大地剛剛蘇醒。
榆次城外十五里處的官道上，种師中所部踏着整齊的步伐，五人為行，呈縱隊行軍。各部旌旗招展，綿延數里。在經過殺熊嶺時，制置使參軍黃友的坐騎不安地打着響鼻，停滯不前。黃友有一絲不詳的預感，趕緊策馬往前，向种師中提醒道：“元帥，此地多山，道路狹窄，若是遇伏，大軍難以施展。且辰時已過，為何連覓食的鳥雀也不曾看到，惟恐有變故，當火速通過啊。”
“恩，龍友（黃友表字）所慮甚是，此地離太原已不足三十里，居然不見北虜斥候，必有反常。傳令下去，加速行軍，務必於午時到達太原城下······”
話音剛落，兩側山坡上響起沉悶的號角聲。
剎那間，無數燃燒的火球從天而降，在宋軍陣營里開了花，密集的隊列里，不少宋軍士卒茫然間被當場砸倒，淪為火人。熊熊烈焰之下，他們在地上胡亂翻滾、哀嚎，希望減輕身上的痛苦。而未被砸中的士卒，則出於本能地避開着火的袍澤，四下張望，手足無措。這突然的變故讓大部分士卒慌了神，宋軍的陣型開始散亂。
“敵襲~”
“列陣~快列陣~”
“刀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
“弓箭手~準備~~”
畢竟是邊軍的精銳，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各部宋軍在將官的喝令下，刀盾兵上前，將厚重的鐵皮木盾斜立在官道兩側，後面的長槍兵把一丈多長的長槍斜立在木盾之後，快速列出防禦陣型，嚴陣以待。
與此同時，不等宋軍有喘息之機，隱藏在官道兩側山坡上的金軍鐵騎藉著山勢奔騰而下。密集的馬蹄聲猶如死亡的鐘聲一般不斷敲打着宋軍將士的心弦。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看着金軍的騎兵越來越近，宋軍將士們刀出鞘，箭上弦，長槍緊握，準備承受雷霆一擊。
伴隨着“嘎吱嘎吱”的響聲，宋軍此次攜帶的為數不多的床弩也上好了弦。
“放！”隨着將官一聲令下，數十桿嬰兒手臂粗的弩箭率先發難，一名金軍騎兵被一支弩箭迎頭射中，整個腦袋像是被砸碎的西瓜，紅白相間，血肉橫飛，當場殞命；一支弩箭順着金軍的衝鋒陣型，連續洞穿三名騎兵，重重插入地里，仍不甘心地晃動。
然而，為數不多的弩箭並不能遲滯連綿不絕的鐵甲洪流。待推進至一百步的距離，金軍開始還擊，馬借山勢，箭借馬速，密集的箭雨從官道兩側傾瀉而來。宋軍雖然大部分着步人甲，防護性比較強，但是金軍用的是重箭，又是居高臨下拋射，在盾牌後面列陣的宋軍瞬時間被射倒一大片。而宋軍的弓箭手也不示弱，連忙搭箭與金軍互射，雙方有來有往，各有傷亡。
幾陣箭雨過後，金軍的鐵騎已經近在咫尺。
“砰！~砰！~砰······”
伴隨着扣人心弦的撞擊聲，銀色的鐵甲洪流和深紅的朱漆鎧甲軍陣撞擊在一起，彷彿滔天巨浪撞上了堅固的堤壩，金軍的雷霆之勢為之一滯。部分金軍悍卒奮不顧身，躍馬踏入宋軍軍陣之中，被圍攏過來的宋軍士卒亂刃分屍；也有部分宋軍，在戰馬的猛烈的衝擊下，被撞到十步之外，當場殞命。此時，宋軍與金軍陣型犬牙交錯，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場面甚是駭人。
就在這時，金軍的第二波衝擊又至，待到近前，金軍率先拋出手中的騎槍，無數宋軍被騎槍射中，慘叫着栽倒。扔掉騎槍的金軍看也不看，揮舞着彎刀、長斧等武器加入戰團，無情地收割着宋軍的生命。
這一波的衝鋒比上一波更加狠厲，饒是宋軍精銳，眼看也快要崩潰。此時，宋軍中軍陣中，制置使參軍黃友見勢不妙，連忙請命：“大帥，下官請命領一千騎兵前去助陣。”
种師中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下令道：“本帥給你兩千騎，從右翼迂迴，襲擾金軍側翼，分散其注意力。”
“喏~”
見黃友帶人頂了上去，种師中繼續喊道：“種韞何在？”
“父親，孩兒在！”種韞乃是种師中的小兒子，本職是率領親軍護衛主帥，此時被種帥中點將，看來也是到了關鍵時刻。
“黃參軍已經帶人上去了，但這股北虜戰力不凡，又是輪番出戰，估計撐不了多久，你即刻率中軍壓上，務必穩住陣腳！”
“父親，全部押上誰來護衛您安危？孩兒······”
種韞還沒說完，就被种師中呵斥道：“戰事膠着，三軍用命，本帥豈能惜身，勿要多言，速去！”
“哎！”種韞重重嘆了口氣，拱手道：“孩兒這便帶人上去，父親當心些！”
說著，種韞立即轉身召集將士，並把配劍插進土裏，大聲喝道：“兒郎們，跟着本將殺敵呀，許進不許退，有膽敢越過此劍者，立斬！”隨即提槍沖入敵陣，接連挑落數人！
有生力軍加入戰陣，搖搖欲墜的宋軍陣型總算得以穩住，而金軍也是殺紅了眼，果斷下馬步戰，雙方相互廝殺，戰況異常慘烈。
山坡上，看着犬牙交錯，激烈廝殺的戰場，金軍西路軍元帥完顏宗翰也不由得讚歎：“西軍精銳果然驍勇，在遭遇伏擊之下，居然能抗住我大金勇士兩波衝擊而不亂！可惜了！”
“元帥，宋軍雖勇，但种師中已是精銳盡出，才堪堪穩住陣線。末將請命，率牙兵再沖一次宋軍陣營，必破之！”完顏活女上前請命道。
“好！我部兩千牙兵任你差遣，務求速戰速決！”
“定不辱使命！”說著，打馬而去。
小山坡背風處，兩千重甲牙兵早已集結待命。牙兵乃是金軍的侍衛親軍，俱裝重鎧，因為從頭到腳都是重甲，只漏出兩個眼睛，兵器是重馬槍和鐵骨朵，再加上戰馬也是身披重甲，遠遠看去好像一個個移動的小鐵塔，所以得名鐵浮屠、鐵塔兵。鐵浮屠因為盔甲沉重，且造價昂貴，非身強體壯者不能承受，所以裝備人數較少。並且披重甲作戰，對士卒的體力消耗巨大，因此，金軍往往會在戰事膠着的時候使用。而眼下，已經到分勝負的時候了。
“勇士們，隨本將出擊，碾碎山下的宋軍！”
“吼！~吼吼！~”士卒用兵器拍打胸前的鎧甲，回應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