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聖靈之果

亞戈突然覺得腦後襲來一陣勁風，本能般回身用重劍格擋。

當！

一柄輕劍被他死死架住，再難寸進，而近在咫尺的見習武士眼裏則露出驚恐之色。他方才趁着亞戈轉頭的空檔偷襲，本想一擊得手，卻依舊被對方反應了過來。

亞戈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眼中卻吐出一抹讚賞之意，至少這是唯一一個敢於主動發起進攻的敵人。

為了表示尊敬，亞戈給了他沉重的一劍。

凱爾文的想法十分簡單，那日在實戰模擬中戰敗的場景始終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亞戈可是團隊的靈魂，當他孤身一人作戰時或許仍有弱點，可當所有的武士蜂擁圍在他身後，並且身上加持滿神術之後，那種摧枯拉朽的氣勢便無人可擋，光靠凱爾文的兩柄短小匕首也是無濟於事。

但是，當靈魂和肉體分開之後，便有了單獨擊破的機會。

凱爾文在此前的戰鬥中正是採用了集中優勢兵力斬殺亞戈的戰法，一旦失去了亞戈，他的團隊便群龍無首。沒有敢於衝鋒的猛將，便很難凝聚起整支部隊朝一個方向進攻。

然而亞戈的實力突飛猛進，即使是凱爾文也沒有把握將他拿下，於是他選擇了另一種聰明的戰術——將靈魂剔除開之後，優先攻擊敵軍的身體！

兩翼各三名見習武士貿然沖入接近三十人的敵陣，無異於羊入虎口，但是有了凱爾文，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凱爾文發動突襲的落點是在敵方的祭祀團中，見習祭司們大多沒有什麼防禦能力，即使偶爾有幾個在家族熏陶下精修過戰技的，又怎麼可能是凱爾文的對手？

即使不使用聖光，凱爾文也有信心在極短時間內將他們全部收拾掉，但為了爭取時間，他不惜全面綻放聖歌起源，僅以一人之力便摧枯拉朽的從後方撕裂了亞戈的整個戰陣。

更可怕的是，隊員們產生了混亂！

排在後面的祭司因恐懼瘋狂的向前擠去，而排在前面的見習武士則要調轉頭來擔任起防禦的職責，可是兩翼還有其他的敵人在瘋狂進攻。

這麼一來，整個戰陣便亂作一團，驚恐的尖叫和憤恨的咆哮瀰漫在鬥技場上。

“哼，這就是模擬團戰的訓練效果？真是不堪一擊！”觀眾席上，一位面色兇狠的老神官無情的點評道。

“哎呀，你不要這樣想嘛！”坐在他旁邊的另一名神官則慈眉善目：“小傢伙們還小，尤其是見習祭司更是剛剛邁上神術道路，僅‘治療微商’、‘祝福術’，還有‘懲擊’，哪一個能抵抗刺客的進攻？這是以後學會了‘聖言術：盾’，便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哼，那也不至於這樣，遇到一點突如其來的刺殺，便驚慌失措亂成一團，這樣的部隊怎麼好意思帶到戰場上去？”

“我說，你總是小題大做了。”他身旁的神官耐心解釋道：“我們神職者哪有大批量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被人家貴族私軍請去擔任重要的職位。尤其是神聖祭司，哪一個不是四面八方圍着一圈又一圈的重裝武士作為護衛，哪那麼容易遭到突襲呢？”

那名兇惡的老神官頓時為之一滯，卻還是不服氣的道：“那……那些見習武士們也是不像話，一點保護友軍的意識都沒有！”

“哎呀，那位可是梅耶爾的殿下，即使想保護就能擋得下來嗎？再說了，這並非是我們西境的孩子們表現的差，而是那位凱爾文殿下太過厲害，無論智謀還是武力都遠超一般人。”

兩人的爭吵聲傳到其他觀眾的耳中，大家也都欣然點頭。

的確如此，凱爾文正如天降奇兵，將本已潰敗的局勢生生扳了回來。

然而，就在眾人低聲討論的空檔，戰局又發生了變化。

亞戈沒有回救，他再次轉頭，毅然決然的衝進了敵陣！

他的目光中閃爍着堅定的火焰，既然凱爾文要玩這招，那就看看到底是誰“殺”的快。

“擋住他，擋住他！”桑德憤怒的大吼道，然而就連他自己都能聽出聲音中的虛弱和無力。

武士們終於紛紛爆發出垂死的咆哮，三五成群的衝上來與亞戈作戰。此時的亞戈在他們眼中就宛如一尊魔神，強大、神秘，不可力敵，而且極度危險，稍微接觸便會連人帶劍全被劈碎。

但是他都已經頂到臉上來了，退也是敗，不退也是敗，那還不如在神殿的諸位大人物面前表現的勇猛一點。

見習祭司們也不甘示弱，凱爾文的祝福神術已到了時間，於是漫天的神術飛舞，紛紛支援前線的戰鬥。

他們勇氣可嘉，卻是徒勞的。

亞戈手上的重劍又換成了雙手持握，橫掃一圈便將武士們紛紛逼退，然後逮中一人，急跨兩步。

直刺！

當然用上了“震顫”！

那名可憐的武士痛呼一聲，他終於體會到前面三人被亞戈一招擊敗的那種痛苦和絕望。

沾染着鮮血的甲片飛濺，他無力的倒下，然後被送出場外。

屠殺！

亞戈不再留手，虎入羊群般衝進了敵方的陣列。

於是，整個戰場上出現了兩幅極為相似的畫面。

一邊是凱爾文以靈巧的身形，在圍了數圈的敵陣周邊詭異的遊走。逮到機會，便是雙匕出動，一層一層向內推進，將防在外圍的武士一個個清除。

而另一邊的風格則大相逕庭。亞戈完全不管對面是誰，排成了什麼陣列，反正就是衝過去，一劍下去，必定甲片飛濺，鮮血橫流。

然而，隨着戰鬥的進行，凱爾文和亞戈的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帶上了傷痕。

相對來說，凱爾文這邊的情況要好得多，因為他還有幾名友軍一起幫助攻陣，並且以他自由靈動的戰法，很難被對手真正傷害，實在不小心也可以用聖歌起源極快的復原傷勢。

但亞戈就不一樣了，這種只知進攻不知防守的兇猛戰法也使他自己嘗到了痛苦的代價。

對方畢竟是二十餘人，他則只有一個。

敵人採取合圍之勢，在亞戈幹掉一人的同時，身旁的友軍也能及時補上一下。於是亞戈每清掉一個敵人，身上的鎖甲便會崩碎一塊。而等鎖甲被破壞的差不多了之後，便只有他的血肉來承擔苦痛。

桑德已經不再怒吼了，他專心致志地釋放着神術。然而很快，他和他身後的祭司團都無奈的停了手，在亞戈一劍斃敵的恐怖戰法下，所謂的治療微傷根本就沒用。

兩邊的戰鬥同樣精彩，然而觀眾們卻將目光更多的投在亞戈這邊，因為他的戰法實在是太過慘烈，手上的重劍早已震碎，又連續換了幾柄武器。

然而最為關鍵的是，戰鬥進行至今，亞戈都沒有召喚出血色黎明。

“他的聖光呢？他不會不是光輝之子吧？”

“怎麼可能？你看他的肉體強度如此強悍，一般不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能夠達到的，肯定是由聖光反覆打磨所致。”

“對呀，不是還有人說他的聖光是血色黎明嗎？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用？”

神殿的大人物們紛紛詫異。

“這小子不用聖光，攻擊力已經如此強悍。若是召喚出血色黎明，再輔以神術，豈不是能真正做到橫掃千軍？”

眾人議論紛紛，唯有老伊恩始終保持着安靜，臉上天真快樂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隱去不見。

老神官微微抬頭，露出思索的神色，而目光則死死的盯着場中橫衝直撞的亞戈，具體來說是盯着他頸側的罪孽烙印。

偌大的大殿中只有他一人隱隱猜出了亞戈的想法。

是想要證明什麼嗎？

戰場之上，神術的光輝連番閃現，然而大多數都是場下的護衛神官們為了救人所召喚出的光輝。

一名又一名武士被清剿殆盡，而當見習武士全部倒下之後，便輪到了後面的祭司。

咚！

亞戈再度跨前一步，手中的劍猛力橫斬。

這已不知是他從地上撿起的第幾把劍了，然而在他的手中依舊鋒利無匹。

桑德猛地從行將崩潰的台柱上跳下，在地上狼狽的打了個滾，趕忙向前跑出幾步，才敢轉過身來面對着亞戈。

這時的亞戈渾身佈滿血跡，腳上、腿上、胸腹、手臂、肩膀全都是或大或小的傷痕，甚至致命的頸部都有一道細微的划痕。

亞戈每前進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他的半邊身體已被染紅，一半是他自己的血，一半則來源於他剛剛“斬殺”的對手。

現在亞戈的對面只剩下桑德一人。

桑德的嘴角止不住的發抖，就連那些身披重甲的重裝武士都被亞戈一劍擊退，以他這脆弱的祭司小身板如何能夠頂住？

亞戈的臉龐瀰漫出一股肅殺之意，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酷。此刻在他的眼前，浮現出兩張面孔，一張是充滿驚恐之色的桑德，另一張則是在神聖火焰中接受炙烤、掛着天真爛漫的微笑、卻依然漸漸逝去的麗雅！

“吼！”自戰鬥伊始，亞戈第一次咆哮出聲，整個身體帶出一片震天的氣勢，如迅雷一般朝桑德撲去。

這一劍必將他斬於劍下！

觀眾席上的大人物們也在此刻蹙起了眉，亞戈的步伐、斬法都與之前完全一樣，可是依照各位大人物們的直覺，這蓄勢待發的一劍威力卻遠非之前可比。

“氣勢，這就是氣勢嘛？”方才發問的年輕武士驚訝道，他只覺得整個鬥技場都彷彿黯淡了一下，也驚訝於亞戈以五級的實力竟然能釋放出如此威壓。

台下的護衛祭司則面色凝重，手中光輝蓄勢待發，爭取在劍刃斬落的瞬間救起桑德。

然而桑德臉上的驚恐之色卻一閃而逝，換上了一副奸詐的面孔。在如此緊要的關頭，他竟然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口中喃喃念誦，快速的祈求着什麼。

亞戈突然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可是到了現在，即使退卻也已經遲了，而且就算有什麼危險，自己的信念也不會出現絲毫動搖。

桑德手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團金色的火焰，那團火焰若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掌尖跳動。

“神聖之火！”

觀眾席上瞬間震動起來，有些大人物甚至忍不住驚呼出聲，驟然站立起來的也有不少。

“怎麼可能？那不是十五級以上的祭司才有可能掌握的神聖之火嗎？難道我已經老眼昏花到這種地步了？”

然而那團絕對真實的神聖之火就是這麼躍然在桑德的掌尖，跳動着、雀躍着。

“不，不對，你們看，那並非是完整版的神聖之火，火焰的烈度和範圍都縮小了太多太多。”

眾位大人物們仔細盯着一看，才發現確實如剛剛那位所說，桑德的神聖火焰只有正常版本不到1/4的大小。強度更是降低了許多。

“這是縮減版本的神聖之火，他……改動了神力序列圖？”

此言一出，頓時引發了轟然大波。

“天吶，一名五級祭司也能脫離標準的範疇，自己更改神力序列圖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一位可是了不得的天才。”

老伊恩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

法伊則斜瞟了他一眼，隨後將目光重新轉向戰場，嘴角卻劃過一抹神秘的笑容。

迪布洛斯是一個禁魔的帝國，但是外層大陸的許多人族國家允許這種禁忌力量的存在。

如果問神術與魔法之間最大的差別是什麼？關鍵之處就在於魔法是自由的，而神術是禁錮的。

魔法由魔法師本身或是魔法陣列中所刻繪的魔力氣息，引動自然元素造成共鳴或者匯聚以此形成具象化的法術。而神術的原理則大有不同，每一道神術的神力序列圖都由納魯創造，是一種固定的模板。

也就是說，普通的祭司一輩子都沒有自行更改神力序列圖的能力，只得老老實實的按照教科書上講的那樣，規規矩矩的擺放神力結晶。

但光輝之子是例外！

體內的聖血賜予了他們這個權利，晨曦啟明、聖歌起源、血色黎明、烈日焚天，種種不同的聖光會在潛移默化中改造光輝之子的身體環境，從而對他們凝聚出的神力結晶產生滋潤和浸養的效果。

就比如聖歌起源的神力結晶就頗為凝實，所以該種聖光的神力總量比同階的其他聖光高出一倍；又如血色黎明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看成兩種屬性的成分以某種極為神秘的方式交融在一起，這也是為什麼亞戈的懲擊能發出雙重攻擊的原因。

而儘管桑德的聖光處在較低序列，但他赫然也是一名光輝之子。

既然是光輝之子就有資格藉著聖光的力量更改神力序列圖，將其調整到最適合自己的版本。

簡單來說，每一種神力都可以看作是納魯的不同面相。若要進行一次好的改造，必須要將神力序列圖調整的更加契合自己的聖光，而遠離標準的版本。

可是，這十五級才能學會的“神聖之火”，就算再怎麼縮減重排，也不可能五級就釋放出來啊！

但事實就是這麼發生了，只有法伊知道原因。

昨天晚上，法伊將桑德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從桌下掏出了一塊金色的圓形物件。

桑德圍着看了半天，並用手戳了戳，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枚果實。

“聖靈之果！”他詫異的向法伊問道，眼中滿是激動之色。

法伊鄭重的點了點頭：“我們神殿中可就只有這一顆，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儲藏庫中將它偷偷拿了出來，那個看守庫房的老頭可真是吝嗇而且嚴格，我拿殿主的名頭都壓制不住他。”

桑德眼中閃着神異的光芒，他似乎猜到了法伊要幹什麼。

“可是……聖靈之果不是有毒的嗎？”

法伊點了點頭：“在聖典的教義中，聖靈之果是主賜予凡間的禮物。這種禁忌之果蘊含著海量的神力結晶，吃下之後，其中的神力會慢慢的逸散出來。傳說中曾有一位傳說級武士，因為服下一枚聖靈之果，而在漫長的持久戰中拖垮三名同階對手的案例。

可由於聖靈之果極高的神力濃度，對於20級以下的凡人來說，是劇毒之物，一旦沾染，便會身死。”

法伊拍了拍桑德的肩頭：“但是我找到了一種方法，可以短暫的抑制聖靈之果，將神力的逸散速度減緩到正常情況下的1/10。”

說罷，法伊拿出一本古書。

這本古書很有些年頭了，渾黃的書頁滿是褶皺，然而青銅色的封皮卻依舊堅挺。

桑德從法伊手中接過古書，翻到他指示的那一頁，仔細查看起來，看完之後臉色煞白。

這種封印之術的原理說來簡單，就是由掌握神力的神官施展高階神術中的——神聖禁錮！

這招神術往往在戰場上用於困住行蹤詭秘的敵人，由於神聖禁錮極強的壓制和封鎖特性，對於鬥氣、魔法甚至較低等級的神力都有超強的壓制效果。被神聖禁錮困住的敵人，由於失去了鬥氣、魔法、神力的支持，連許多基本技能都放不出來，只能憑藉肉體硬撼。

【作者題外話】：明天就要到神殿部分大結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