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接頭暗號
國慶節快到了,金鳳早早開始在手機上用各種軟件預約搶火車票。辦了vip會員、交了預付定金,每天電腦、手機雙開刷票,外加請伍國洲幫忙刷,每天早上七點還準點上線搶零星的出票,結果仍然一直沒有搶到票。
伍國洲最近實在沒有好心情,他前段時間剛回過一趟老家,探望媳婦和新生的女兒。當初辛苦備孕,吃了幾個月的檸檬,好不容易懷上了。老婆悉心養胎十月,卻仍然娩下了一個女嬰。伍國洲雖說也受過高等教育,本身並不覺得對孩子的性別有多大偏好,可無奈生個男丁乃是家中使命,只有男丁才可以上族譜,男丁才可以參與族中事務和資產的分紅,男丁長大以後才能上山掃墓,所有這一切的大環境早就註定了,自己必須得生個男孩。所以他才鼓着勁想要一胎就生個男娃,好在老婆也通情達理,理解他的苦衷。
相比生了個女兒的失望,和對以後必須至少還得超生一胎的擔憂。更讓伍國洲難以啟齒和面對的,是這一次媳婦生產的安排。現在想來,家中老母是早有準備,生怕生出個女孩來,不顧他電話里的極力反對,堅持不肯將臨產的媳婦送去醫院,留在家中由她親自接生。許夢麗一個月前才被伍國洲送回湛江待產,主要是想着到坐月子時,有老娘幫手照顧會周到許多,沒曾想會讓夢麗面臨這個境況。一個外地媳婦,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只能聽任婆婆的安排,她當時一定很無助,一定很委屈,一定嚇壞了。伍國洲在趕回老家的路上,一路都心驚膽戰,等他趕到時,女兒已經出生,還好母女平安,沒有出事。老娘的荒唐理由是這個女娃不必上戶口——反正沒有去醫院,也沒有出生記錄,村外甚至都沒人知道,悄悄養着就是,村裡人也不會多嘴,到時生了兒子再上戶口,老娘還說村中好幾戶人家都是這麼做。
夢麗在悄悄抹眼淚,伍國洲除了悉心照顧媳婦,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心裏裝滿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這幾日雖已回來上班,可他仍舊心緒不寧,時時在想着老娘這個荒唐計劃的可行性,會不會被舉報?沒有出生證明就沒有預防針檔案,打不了預防針,小小的女兒身體會不會出問題?夢麗這樣憂愁,會不會抑鬱?國慶節快到了,馬上可以再回去幾天,到時再好好和夢麗商量商量日後的打算吧。
廣東廣西境內,倒是不需要頭疼搶火車票的問題,路邊攔個大巴,順利的話幾小時就能回到家,再怎麼堵車,十多個小時也能到了。心疼的是節假日車費至少會漲一倍以上,但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任這些黑心的宰吧。
自己雖然不用搶票,但身為it,幫同事搶火車票卻似乎成了天經地義的事,伍國洲手上已經有五個同事的帳號需要幫他們搶票,只能儘力而為了。
令人氣憤的是,老百姓搶不到票,那些旅遊機構卻有大把的票源。財務部的出納張源源和她男友,找旅行社輕鬆訂下了國慶張家界七日游的票,據說平均一個團六七十人,各條熱門旅遊線路,來回都有高鐵票或是飛機票,任君選擇。而且上一次清明節,同樣是一票難求的時候,他倆也是這麼跟團高鐵出行,來回遊了一趟桂林。
只不過據張源源描述,最開始上車時,用的車票是一張只有一站的短程票,並且車票上並不是自己的名字,上了車之後,導遊又再統一安排了補票。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政府苦心打擊“黃牛黨”這麼多年,下了各路功夫,又實行了實名制購票制度,但仍然有這麼多不守規則的人,想出這麼些不守規則的把戲,來玩弄規則。
賴金鳳眼見購票無望,便嘗試着也用這思路,只買同一趟車次的短程車票,可奇怪的是也仍然買不到。難道這些不法之徒是早早就屯了大堆的票在手上嗎?他們哪來的這麼多人的身份證信息呢?
眼看離國慶只剩一個星期了,賴金鳳整日裏憂心如焚。忽然有傳言說某同事買票成功了,趕忙走去打聽。同事神神秘秘地給了張卡片,讓她去附近一個火車票代售點訂票,還給了她一個“接頭暗號”——“我是烏魯木齊的,要買返程票!”同事一再強調說,必須要先報暗號,並且告訴對方介紹人的名字,人家才敢接單。這種訂票的規矩,是得先交車票錢外加服務費一百塊,還要扣押身份證才能接受訂票。
金鳳依言找到超市對面那家火車票代售點時,心中十分納悶。這家明明是正規的代售點,以往她也曾經在這裏取過票,為什麼會有這種勾當呢?金鳳不信邪地探頭問代售點的窗口:“有沒有國慶的票?到江——”“沒票!”西字還沒說完,對方就一口回絕了。賴金鳳只好沮喪地報出暗號“我是烏魯木齊的,要買返程票”,又報上同事的姓名,對方查了查才問她:“規矩都知道吧?”“知道!”金鳳乖乖地按對方要求交上了押金六百塊,再押上身份證給人家。臨走時窗口還甩來一句:“票種不限哈,搶到什麼票是什麼票,高鐵卧鋪手續費兩百,其它一百!手續費概不退還!”三天後,售票點終於通知金鳳說買到了兩張站票,而且是10月1日晚上才能走。見金鳳諸多意見,售票點的老闆不滿意地說:“就這兩張票,還是我跟我老婆守了一夜才搶到的呢!你以為現在票那麼好買啊?愛要不要啊?反正錢是不退!票已經出了,要退也得你自己去火車站退。”
金鳳想了想,罷了罷了,站票也是票,至少好過沒有票。原想着9月30日下班當晚就去趕車,第二天早上已經能在家陪娃了,這下卻要白白浪費掉一天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