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動搖
每日清晨第一縷陽光最為朝氣蓬勃,阿渺每日都會選好時間出來修建。陽光從茂密的葉片縫隙投射於地面上,星星點點宛若一條星毯,阿渺便坐在樹底的圓形石凳上,氣息漸漸沉靜了下來。
空間之中五種透明的靈氣剛剛從天地萬物之中分離出來,便感受到她的召喚,便爭先搶後集結於此圍繞她轉,之後不用阿渺操控,它們便自發地鑽進她的身體。
周圍的小生物似乎也能察覺此人氣息極為清澈,也紛紛跑到她身邊,有不知名的白色小鳥、早期覓食的螞蟻、路過的蜻蜓、貪玩的橘貓...密密麻麻一群,它們或站或躺,處在石桌上靜靜看着她。
隨着阿渺吐納,靈氣也一進一出,小動物們紛紛露出喜愛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阿渺更進一步。
一個時辰的晨間修鍊讓阿渺神清氣爽,待她睜眼,便對上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
阿渺笑了笑,朝那隻最為圓潤的橘貓招了招手,橘貓懶洋洋地掀起眼皮,慢悠悠地走了過去,伸出腦袋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其餘的蜻蜓、小鳥等見狀,登時全都跑到了她身上,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小動物雖小,但也有自己的保命手段,比如天生的直覺,無需眼看,只需感受,他們便可知曉好壞,它們喜歡這個人類身上的氣息。
暖橙色的陽光照在女修溫柔輕笑的臉龐,她鳳眸微彎,眼中含光,臉上細小的絨毛在陽光之中折射出這世間最溫暖的色調,她看向小動物的時候那般柔軟、包容,就像神殿中最慈悲的神像,憫懷生靈、慈悲濟世。
霄皖卿看愣了,一時間忘了關門,就這樣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過去。然而小動物卻受到了驚嚇,一鬨而散,但因它們太過不舍阿渺,於是便躲去了院牆或者樹冠藏身。
阿渺扭頭,見來人,笑意不散,“仙子,早上好。”
霄皖卿仍舊沉浸在方才那奇異美好的一幕,聽她打招呼,反應過來,“早上好...這些動物...”
“它們似乎很喜歡我身上的靈氣,每當清晨,我修鍊之時,都會過來,不過他們一般很安靜,應該不會打擾你。”
許是晨起便見美好一幕,霄皖卿一向清冷的臉龐都柔軟了些,她環顧那些躲遠了的小動物們,道:“無礙,我這院中素日沒什麼生氣,你來后,倒是熱鬧了許多,我並不反感,只是覺得你似乎極受生靈喜愛,很神奇。”
本以為霄皖卿高嶺之花,不喜熱鬧,不想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阿渺對她有些改觀:“仙子若喜歡,其實可以在院中養些花鳥魚蟲,小動物雖比不上靈獸可以並肩作戰,但卻可以時時陪伴,不至於自己一個人太過孤單。”
正巧此時那隻圓潤的橘貓跳進草叢捉蜻蜓,活潑可愛,叫人喜歡,霄皖看着卿略有動容,但很快挪開了視線,略有憂愁道:“它們本自由自在的,何必非要將它們困住。”
愛之放之,這位青蓮仙子倒是通透。
霄皖卿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情緒外露,連忙收斂好了自己,接着看向阿渺,正了正神色,詢問:“如今門派大比已畢,我也已向師長陳情外出歷練,隨時可以跟你回丹師派,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先前她跟程珺樹找到她時,恨不能當場拉着她回丹師派救人,於是霄皖卿便迅速處理好一切事宜,只為趕緊救人,這樣對方才能看到她的誠意,從而認真對待她的訴求。
只是阿渺卻猶豫了:“本來我也打算越快越好,但現下還是緩幾天。”
霄皖卿眉頭一皺:“你先前不是很着急,現在延遲,難不成是為了凌棲梧?”
阿渺微訝:“你認識他?”
霄皖卿以問作答:“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為何如此上心,你不是丹師派的人?”
阿渺一笑:“丹師派上下皆會煉丹,我哪會,而且你看我修為,像是丹師派的人嗎?”
霄皖卿:“我也只是隨口猜猜,你出身何門何派與我而言並不重要,我看中的是你的靈根與修為,原本只要你修鍊夠快,我便不用再管其他的事,可你若出意外,我去哪再找一個仙靈根,再等上幾萬年,我絕無此等耐心,所以你的事我少不得要上心了。”
阿渺不解:“你多慮了,哪有那麼多意外。”
霄皖卿眸光像一把刀,說的話也鋒利無比:“沒有意外,好,那我問你,你眼角的屍斑從何而來?據我所知,亂葬崗有一種絕命屍毒,染上便會出現這種屍斑,你好端端的怎麼跑去了亂葬崗?難道不是被扔去那裏。”
而被扔去那裏的,都是死人。
阿渺鳳眸開始顯現疏離,“就算是屍斑又如何,難不成仙子想因此反悔你我合約。”
霄皖卿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太過窺人私隱,惹得阿渺不高興了,她不由放下姿態:“我並非打探,而是憂心,你與人相交,與何人相交,都隨你願,但只一點,在修為化神之前,你絕不能出意外。而在我看來,凌棲梧此人,陰狠毒辣、善於偽裝,絕不好相與,我勸你不要跟他牽扯過深,否則他日禍事必至。”
原來是擔心凌棲梧帶給她危險,霄皖卿人冷話少,言至於此,應當是認真為她打算過,不然這樣得罪人的話,一着不慎便會惹她不快。
阿渺眼底的疏離終於慢慢褪去,重新微笑起來,“仙子的關心我收到了,但凌棲梧並非你所言那般,他已經開始改了,而且他與我之間遠不像你看到的那般簡單,他於我是有恩的。”
但霄皖卿仍舊一臉不贊同,阿渺笑笑,刻意違心補了一句:“但仙子也言之有理,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會記得時刻保護好自己,對他人,也會仔細提防,如此,仙子可放心了?”
霄皖卿這才點了點頭:“你知道便好,既如此,你想定出發日期記得告知我。”
“自然。”
霄皖卿事務纏身,說完之後即刻便有人在門口喚她處理要務,於是點頭示意后,霄皖卿又出了門。
阿渺見狀,也重新修鍊起來。
清風掠過,樹葉發出沙沙的低響,凌棲梧聽完了她們的對話,從窗邊回到床上。
腦海不受控制,浮現出極北雪原那女子的話,與那雙癲狂的眼睛——愛情太自私太縹緲不定,而人又極易生變,你怎知你愛的那人會愛上你,又怎能確定她會一生一世心意不改,又怎能保證她的身邊只有你一人,她的所有感情與目光都屬於你一人!
方才霄皖卿一兩句話,阿渺便打消了對他的堅定與信任,這是不是印證了‘人性易變’,若以後再還有人挑撥離間,阿渺會不會幹脆就信了,然後同他恩斷義絕,再不相見。
那到時,他該怎麼辦?
呼吸開始急了,凌棲梧腦中亂的很,他死死合上眼睛,不敢再想,只有一遍遍默念——阿渺一直都在,阿渺一直都在,心裏的慌亂才會好受一些。
可阿渺會不會一直都在,他完全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