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夢魘
“凌棲梧...凌棲梧...”
誰在喊他...
“凌棲梧...凌棲梧...”
是阿渺！
凌棲梧咻然坐起：“我在。”
“凌棲梧...凌棲梧...”
凌棲梧再也坐不住，一把掀開被子，“我在！我就在這裏！”
“凌棲梧...凌棲梧...醒一醒，今日掌門千金的生辰，門派下發糕點，這是你的棗泥糕，我替你帶回來了。”
聲音不知何處來，但凌棲梧知道是誰的，清冷溫柔的語調，陪伴了他整整三年的聲音，是阿渺，阿渺在找他，阿渺回來了。
“阿渺，你在哪裏，出來啊。”
“凌棲梧，你真的不吃嗎，不吃的話可不可以給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嘍，...恩，味道真不錯！真的不吃嗎...那可惜了，你體會不到我的快樂。”
熟悉的聲，熟悉的笑聲，那個熟悉的人卻始終不見蹤影。
“阿渺！你到底在哪，再藏我殺了你，死後再將你製成乾屍掛在你洞府門前！”凌棲梧找不到人，脖子青筋畢露，整個人瘋癲如鬼，他的臉扭曲成了不像人的樣子，說殺人也不似隨口玩笑。
往日阿渺聽到他這樣的威脅總會生氣，畢竟她最寶貴自己那條命，每每這時候，總會跟他或惱怒或無奈的說上幾句，可這次，他明明一如既往出言威脅了，但是她為何還不現身？
凌棲梧真的急了。
他找遍所有的地方，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其實他也知道，這麼逼仄狹窄的地方，根本藏不了人。
突然，阿渺的聲音變了。
“凌棲梧，你這人可真是恩將仇報，你若真不想我再干涉你的事，直說便好，為何痛下殺手，你可知我出生至今，多麼努力才活到現在，我不過企圖一片安寧，你卻一刺斷送我命，我好悔！我好悔！”
“我就該殺了你！！啊啊啊啊！！”
尋常人聽到這些話定會當場逃命，可凌棲梧卻像是看到了某種希望，一瞬狂喜，他盯着虛空，道：“好啊，阿渺，這個主意甚好，殺人償命，你來向我索命。”
...
一盆水潑下，李虎一把將浸濕的凌棲梧從床上拽下來，往暗室方向拖去，“臭小子，都什麼時辰了還敢睡，那麼多刑具都沒洗，臭死了，趕緊給我醒醒。”
凌棲梧低着頭，水順着他的頭髮滴答滴答落下，他沉浸在方才夢中，直至李虎將他扔進暗室，不耐催促：“那個...哦對，叫阿渺是吧...她...”
“阿渺！”像是回了魂，凌棲梧有了精神，一瞬抬起了頭，那優越好似上仙的樣貌看的李虎一愣，待回過神來，李虎不耐煩道：“她叫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死了，現在這些活全歸你，以前也都是你的，你可別偷懶，這些血粘在刑具上阻礙刑具的效用，記得洗乾淨，不然揍你，還有，下次再讓我發現你遲到，小心我...”
李虎踹了凌棲梧一腳，發現人根本沒反應，像是又失了魂，哪在聽他說話，登時感覺威嚴掃地，對着凌棲梧一陣拳打腳踢，帶着昨日的私憤，拳拳到肉，每腳都是勁兒。
往日凌棲梧還會蜷縮起來減少傷害，今日卻傻了一樣，任由他動手，李虎自覺沒趣，說下一番狠話走了。
不一會，凌棲梧擦去嘴邊的血，捂着肚子站了起來，他彎着腰將刑具串在麻繩上，拖去小溪。
他低着頭，佝僂着脊背，整個人又回到了之前那個廢物模樣。凌棲梧獨自一人蹲在小溪邊，開始清洗刑具。
那背影亘古孤獨，彷彿從未有人與他並肩而行過。
但離他不遠處卻有一小片地方，那片地方沒有長草，是阿渺的位置，因為時常蹲在那裏，所以長不出草了。
凌棲梧看了那裏一眼，靜默了一會...隨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默默做自己該做的事。
...
時光荏苒，轉眼三年。
三年的時間修仙界人傑輩出，仙源派掌門的小弟子明章渡劫成功躋身元嬰行列，現下元嬰中期；
仙源派第一長老唯一的女兒皖卿十年閉關修鍊終於領悟了青蓮道法，此道法古今頓悟者不足十人，主療愈，皖卿修士因此名聲大噪，前來求診的人踏破了仙源派門檻。
修仙界中排名第五的天玄宗百戰峰二弟子李晗突破元嬰，現今元嬰初期，乃年輕一輩中明章以下第二人，但是他的大師兄周運卻因六年前身中奇毒，修為倒退，修為退至練氣初期的時候，便是他道消魂殞之時。李晗與其師兄周運感情甚篤，放話，若有人可醫治他的師兄，便雙手奉上家傳寶器——千面幻鏡。
與仙源派、天玄宗天才輩出不同，合歡宗排名堪堪前百，不出天才也罷，偏偏總傳風月之事，為其餘門派所不恥。
其派內有一名弟子名曰粉奴，三年前臉被仙野迷蹤留下疤痕，回到門派大鬧了一通，失手殺死了師妹綠梅，被合歡宗掌門懲罰三年禁閉，上月粉奴出關，修為精進到元嬰中期，尚且都沒回家，路上便調戲了一名俊美男修，欲要強迫行那雙修之事。
那男修實力不濟，靠着一個神秘法寶險險逃脫，羞憤欲絕之下，倒霉的男修廣發英雄帖追殺粉奴，稱願向擊殺成功之人奉上燈絲草，重賞之下響應者無數。
另外，男修一邊請人追殺，一邊還送了粉奴一個別樣的名號——陋色仙子，陋自然是指她面貌醜陋，色，指的是她命中急色，對女子而言，這名號可謂狠毒至極了。
粉奴大怒，卻也不敢在被人追殺的時候意氣用事，只得在合歡宗內龜縮不出。
自此，陋色仙子與明章、皖卿、李晗等人並駕齊驅，成為年輕一輩中最受熱議之人。
...
瓜子皮堆在桌上隆成一座小山包，嗑瓜子的人兀自磕的飛快。
“然後呢然後呢。”阿渺好奇的很，追問程珺樹，“那粉奴就心甘情願當縮頭烏龜，那男修看着粉奴安然無恙心下能平？”
桌旁椅子上有一隻布袋，裏面原本滿滿當當地裝了十斤瓜子，乃一個月分量的零食，只是現在卻只剩下淺淺的一層，兩三把就能抓完。
程珺樹一把將布袋拽過，看了眼，甚是無語：“這瓜子昨日才買來，你一天就給磕完了，你是老鼠嗎？”
阿渺一笑，朝他呲牙，“那你瞧瞧，我這兩顆門牙像不像？”
程珺樹湊過去當真嚴肅的看了看，隨後坐直回來，一臉正經的道：“我看像。”
阿渺跟他對視一眼，兩人都死死抿着唇，嘴角顫抖着，瘋狂隱忍這什麼。
突然阿渺又呲牙，同時還用手做出了老鼠爪子的模樣，程珺樹見狀噗嗤一聲破了功，阿渺看他笑的擠眉弄眼也沒忍住，兩人登時紛紛的笑彎了腰，受不了地直拍桌子，桌上的瓜子皮嘩啦嘩啦的掉。
笑了一會，程珺樹忍着笑、死繃著臉朝她一拍桌，“別笑了，嚴肅點！整天嘻嘻哈哈的像什麼話，修仙之人沉不住氣可怎麼行？”
阿渺笑着擦去眼角的淚，沖他擺手，“不行珺樹，你學的不像，你師尊模樣應該更嚴肅才對，你得這樣...”阿渺將他的眉眼拉低，嘴角拉直，額頭擠出一道道紋才道：“這樣才像。”
程珺樹比阿渺大幾歲，名字餘味悠長，相貌卻普普通通，身為男子，個子也並不出眾，按他的話說，是小時候挑食耽誤了，阿渺數次嘲笑，他卻次次咬定，死也不承認自己矮。
不過他卻有一個極大的優點，那便是赤子心性，他既有修仙者的淡漠又有孩童的純真，內心想法往往不加掩藏，阿渺喜歡跟程珺樹相處，他讓阿渺覺得很輕鬆很自在，與他相處不用戴任何枷鎖與面具。
如阿渺所說，程珺樹的師尊的確嚴肅非常，程珺樹頗有所感的點了點頭，隨後視線觸及阿渺，卻突然嘆了口氣。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