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桃花一渡 第15章:楊柳桃序曲(5)
街上行人零星幾個,時不時,還會有一隊間隔一隊的巡夜士兵來回經過。
披着星辰暮色,上官琦精神略帶疲憊地回到了榮親王府。剛至崢嶸院的院門,就被榮王妃的貼身嬤嬤攔下跪拜見禮。
“老奴李肖氏參見世子爺,世子爺千福金安!”
上官琦眼皮一撩,開合著發乾的嘴唇,嗓音低沉沙啞地問道:“起吧,母妃那裏……有什麼事吩咐嗎?”
李嬤嬤緩緩站起身,滿臉和氣地回說:“無甚大事,就是王妃想您過去一趟,她有話要與您說。”
“好,知道了,等下,本世子洗漱一番便過去。”上官琦雲淡風輕地應承道。
“是,世子爺。老奴告退!”
李肖氏知道這位世子爺的脾性,亦不與他贅言,痛快地再次跪拜行禮,唱喏告退。
上官琦打發了李嬤嬤,大步急掠,直奔凈房而去。根本沒留多餘的視線,去注意院中其他奴僕的動向。他一切的感官都在叫囂着他的不舒服,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的地方。
他煩躁得忍無可忍,恨不能立刻就能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塵埃與汗味。彷彿唯有如此,方才覺得自己不是行屍走肉。他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回事兒,在家中他還能予取予求,可一旦遇事在外,一應外物條件不允許時,他又拿什麼去講究呢?
上官琦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矯情得過分,卻任憑自己該矯情時就矯情的性子。既然外物條件允許,他為什麼要委屈自己!而在不能講究的時候,自己咬牙忍着、熬着、受着就是。彼時,只要死不了就行,大丈夫能屈能伸,適者生存才是戰場!
而那些年,在外領兵打仗期間,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麼扛過來的!事後,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真的忍受得了自己十天半月不洗澡,渾身浴血沐汗――污漬塵埃沾染全身的樣子。有時候甚至沒有條件喝水、用水,連拿吃食的手都是臟污甚至血腥的,而自己……就能那樣拿着糙面饅頭啃咬,毫不嫌棄地吃進肚子。
慶幸,他到底是熬了過來!他雖從小養尊處優,生活精細奢侈。但好在他會審時度勢,清醒地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就如――應精活細養的時候他從不忍受,該粗吃陋用的時候,他也一定耐得住。
而自己衛國大將軍的名號,就是他在戰場上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臟、不怕難、不怕死的拼殺而得!還有,就是自己與生俱來的軍事天賦和對危險強烈的感知力,對局勢敏銳的洞察力、判斷力、決策力。以及,足夠慧明的頭腦和王府對他數年的精心栽培。甚至,不乏運氣的加持。這一件件那一樁樁,重重疊加砝碼,方才成就了如今的衛國大將軍――上官琦。
榮王府·嘉和院·毓秀閣
楊菁剛在紫珠的彙報下,得知了上官琦已經歸府的消息。她立刻指派紫珠前去攔截男人,希望把男人帶到她的毓秀閣來。可還未等紫珠前往,那被派出去打探的小丫鬟便回來稟報,說世子爺已經回到崢嶸院。
沒辦法,楊菁只能吩咐紫珠再去崢嶸院請人。卻沒想到,紫珠剛到崢嶸院的後門口,就被兩名盡忠職守的門衛攔了下來。紫珠好說歹說才答應幫她通傳。結果,她等了差不多一杯茶的時間,就只等來一個下馬威。世子爺的苛責很傷人,一點情面都沒給楊菁留。
世子的原話是:“回去告訴你們庶妃,還想在王府里好生待下去,就安分守己地守在嘉和院,莫要耍心思、玩手段,試圖挑戰本世子容忍的底線,否則,後果自負!”
紫珠十分忐忑地把話帶給了楊菁,楊菁聽后深受打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可置信地向紫珠確認道:“紫珠,你真的沒有聽錯嗎?怎麼可能!世子爺他……他竟然……竟然如此說我!”她邊說邊用力搖晃紫珠。
紫珠看着楊菁那深受打擊的模樣,心裏有些發怵。她的肩膀被楊菁抓得生疼,不自覺咽了咽唾沫,期期艾艾道:“庶……庶妃娘娘……是真的!世子爺他的確是這麼說的,奴婢不敢欺騙您!”
楊菁放開抓着紫珠肩膀的手,失魂落魄地坐在精雕細刻的架子床邊,嘴裏喃喃道:“他如此說我的!他說我,她怎麼可以如此說我!怎麼可以?”
楊菁那邊,因着男人的話受傷不淺。上官琦這邊,男人洗漱穿戴好,連口茶水都未喝一口,就急着趕去榮王妃的院子。此時已經亥時二刻,他得早去早回,盡量不耽誤母妃就寢。
榮王府·寧泰院·榮寧堂·爾雅小閣
華麗精美的紗簾帳幔垂直懸挂,奇花異草滿屋錯落擺放。沉香木高桿上掛着兩隻超大的金絲鳥籠、籠中分別是世上稀有的金身紅翅紅尾紅嘴兒畫眉鳥一對,以及黑身金翅紅嘴兒小鸚鵡一雙。上官陸氏正在侍弄着一盆稀有的紅心墨蘭,她親力親為地給花葉擦拭灰塵。偶爾和魏徐兩位嬤嬤、兩個大丫鬟談笑幾句,頗有些閒情逸緻。
可當想到榮親王對兒子婚前納庶和衛國侯夫人登門質問的事,態度都是不置可否。榮王妃的眉頭,就不由得一皺。王爺近幾年的身體每況愈下,從去年冬季開始幾乎全年都在卧床。或許是心力有限,或許是對兒子的信任,他沒有多過問什麼,只淡淡說了幾句――無缺已經是大人,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同時,勸她不要過多干涉,應該相信兒子。就算情況再壞,至多清名有瑕,色令智昏而已。
“奴婢,參見世子爺,世子爺千福金安!”
“老奴,參見世子爺,世子爺千福金安!”
爾雅小閣外,響起了一連串不怎麼齊整的問安聲。上官陸氏一聽,就知道是上官琦過來了。
見兒子已來尋她,上官陸氏也不再擺弄那盆蘭花了。她將手中帶着三分濕氣的帕子,遞給身旁的大丫鬟含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