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車夫和騎士
月光之森內，樹高遮天，藤條和枝葉密佈的大網，宛如浮遊海面的綠藻，晃蕩紅日遺留來的光影。
彼時，林海下行走的二人，是一前一後的，後方的傢伙名為亞斯，是貴族手底下的車夫，因為沒能守住自家老爺的囑託攔住騎士，從而正賣力的尾隨對方。
而走在前面的伽德，對此卻毫不在意，沒有出聲阻止。
然而一路荊棘，縱往密林深處，亞斯連走帶跑的，才能勉強跟上對方，也不知道行程多少公里，反正基本就沒停過，大腿麻木的他，不知這名騎士要身向何方，要不是他以前經常為男爵跑腿背行李，練就一身力氣，估計早半路體力不支就放棄了。
一路走來，亞斯不停地擦拭額頭的汗水，喘着粗氣: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乖乖的接受放人的罪名。現在想來，就算受點皮肉之苦，也比這跋山涉水要強的多。”
亞斯抬頭看着遠方沒入林海的落日，又掃視起森林一圈，感受着小腿處帶來的酸痛感，內心頗為懊悔。當下的環境陌生無比，而且也要入夜，就算現在他想回去，也依舊步履維艱。
“看來，只能硬着頭皮跟下去了。”
可就在亞斯打定主意之時，密林內傳來一股窸窸窣窣的聲響，行走在前頭的伽德，似乎也注意到某種異常，暫且停下腳步，白色的頭盔扭轉到深林某處，注視着……
“叮！叮！距離標記的目的地還有十七公里。”
一抹怪異的聲音，吸引身後車夫的視線，隨後亞斯注意到前方胄甲男人收回先前的目光，伸手從背後掏出一個金屬小物件。
望着騎士手裏散發金屬光澤的東西，亞斯驚呼:
“嘶……這……該不會是魔導手機吧。”
亞斯有些震驚，這種高檔貨可是連他老爺也沒有，而他也只是在作為隨從，參加過幾次貴族聚會，才了解到的。
但陷入吃驚狀態的亞斯，很快就理智下來，因為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連男爵都沒資格擁有的東西，為何這名騎士會有？
難道是偷的？的確，有這種可能，畢竟連瑪特里的皇家騎士也不可能輕易配製這種東西，對方作為一名普通騎士，又何德何能擁有。
不管怎麼想，亞斯也只能在心裏揣測，不敢上去詢問，畢竟經歷過對方的氣勢壓制，車夫知道這名騎士並不好惹。
那種如同地獄的森寒，現在回想起來，亞斯還時不時的泛起雞皮疙瘩。
對此，車夫亞斯始終跟對方保持着數十米的距離，即為了人身安全，也為了不易跟丟。
“奇怪!我的異端感知怎麼對這頭軟泥怪沒有反應？”
在收起好魔導手機，伽德又一次把目光掃向先前的地方，似乎樹林的背後還存在某樣東西。
騎士伽德所擁有的信仰技能是——光明主神的加護丶異端感知！
這種特殊的技能，區別於某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它是極端信仰后，神之回饋的產物。
但也不是所有的狂熱信仰者都會被賜予加護，像是神也會挑選出色的適格者，認可那些信徒后，才會恩澤對方，作為宣傳它神跡世間的代言人。
原本伽德只是遵循預言，過來處理天災異端的，根據加護感知的聯繫來辨道趕路，不曾想途中卻遇到森林裏不知名的怪物——那是全身只有黑色液體的傢伙，區別於弱小的史萊姆，這種龐大的混沌而且自我意識很強的物種，他可從來沒遇到過。
似乎站立原地有些過久，黑色的爛泥怪也注意到附近的二人，彼時枝繁葉茂的林木間，傳來一股股模糊不清的聲響。
“我……鏡子……哪？”
“有沒……看到我的鏡……。”
“……鏡子？”
一陣陰風吹過，樹葉嘩啦啦作響起來，森林裏頓時一片鬼哭狼嚎，魔慟的關於鏡子的詢問聲，此起彼伏。
中年的車夫何時見過這種場面，詭異的氛圍讓他兩腿發軟，嚇得當場作勢欲跪。
可身懷榮耀的騎士卻不為所動，對着森林深處就是大喊:
“你是什麼怪物？”
白色胄鎧的騎士，聲線嘶啞，但中氣十足，渾厚的高音充斥林間，驚的那魍魎鬼音也戛然而止。
周圍暫時又恢復了寧靜。
可好景不長，車夫亞斯顫巍巍的環視四周，就在他暗自慶幸躲過一劫時，接着對面又傳來剛才的令人膽寒之聲。
“不知……，我什……知道，我只知……需要鏡子。”
“是嗎？原來如此，我明白該怎麼處理，雖然你沒有異端的氣息，但你在我眼裏已經是了，接受制裁吧。”
話畢，伽德大手一揮，身邊的空氣立即乾燥起來。
“咻咻咻！”
三道紅色的魔法陣，浮空出現，紅環花紋六芒星皆列陣於身前，絲絲火苗在陣圖內跳動，像是欲掙脫束縛的蛇蟒那般躁動不已。
接着伽德低語吟唱起咒語，那是施展八階火系魔法的咒文。
而在這過程中，森林內潛伏的爛泥怪依舊沒有主動攻擊，像是丟了魂一樣還在叨念着鏡子。
吟畢，伽德輕吐魔法之名。
“火魔法丶叢炎審判。”
魔力的催動下，三道陣圖化為三張掙脫束縛的蛇口，繼而噴涌而出。
“呼……”
粗壯的火蛇來勢兇猛，燼火塗木，焚噬森林后黑色的軟泥怪。
八階魔法，餘威肆虐，頓時，森林內火海一片。
“好痛！為什……？……錯什麼了？我只是想……鏡子！為……樣對我！”
伽德沒有說話，只是略感對方有火的抗性。
但軟泥怪似乎被伽德攻擊過來滔天火柱傷着了，出於憤怒，它決定報復，施展技能欲要殺死對方。
噬技丶腹涌沉浮!
“嘩啦啦……”
一股股黑色的液體從森林的四面八方迅速湧來，像是海嘯的浪潮，四壁而起，聚攏如花苞，欲把攻擊的騎士和無辜的車夫一起噬進體內。
對於遮天蔽日的黑色液幕，原本看到周圍起火的亞斯，就想先行逃走的，但當下，就算想走，連個洞都沒有。
車夫亞斯恐懼死亡，但更多的是無奈，在碾壓的力量面前，一切行為都是徒勞。
窒息的魔潮湧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裏，那種嗡鳴的液壓聲越來越清晰。
“鏘!”
金屬摩擦聲響起，亞斯注意到不遠處的白芒閃現，清晰的映照出胄甲騎士孤傲偉岸的背影。
“刷啦！”
直到聽得一抹劍鳴划水聲，生活三十餘載的亞斯才了解到什麼是井底之蛙，什麼是星辰大海。
突如而來的遮天噬液，胄甲騎士那一閃露線天、拔劍散狂潮的神舉深深震撼着他。
那道劍光天塹，引起虛空震顫，無盡的殺意橫斷蒼穹，狂暴的氣息鋪滿整片天地。
劍壑數百丈，順帶的，連天空上方過路的飛船都斬了下來。
望着淡色的星空下，黑幕氣化成空，遠處天降的火色方舟后，這一劍換乾坤的威力，像是火鉗的烙印，深深刻在被氣勁吹翻在地的亞斯心上。
“嘭！”
不時，
遠方飛船墜地后，一股地動山搖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