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百花宴（上）
“二哥！”李明月笑盈盈的，心情像是不錯。
李景行在外總是掛着幾不可見的君子淺笑，卻讓人不敢親近。腰系玉帶，手持象牙摺扇。遠看似畫，如此謫仙，此刻不出聲，怕是要回到天宮去。
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像李景行這樣過於美好的人，總是有些距離感。
當然此定律不適用於李明月。今日的李明月穿着淺藍色的收腰拖底羅裙，頭上戴着嵌玉花朵簪，翡翠做葉子，點翠做花托，和她耳朵戴的銀鎏紅牡丹珍珠耳蘇相得益彰。眉如翠羽，齒如含貝，目光純凈。一步步像李景行蹦蹦跳跳得過，下人們恍惚，這不是天上的精靈，而是人間的李家三小姐。
李景行聽到明月的聲音，“三妹，爹似乎與同僚已經先入宮了。”
“那我要和二哥一起去！”明月說到。
李景行回答到，“我正是來知會你此事的，爹讓我看着你些別惹了事兒。”
“原來是爹讓你來監視我的”，明月興沖沖的臉色淡了些，垂着眸，嘟着嘴巴說，“我和爹之間，沒有一點最基礎的信任。！”
李景行只覺好笑，“快上馬車吧，天遲了，可就沒有花看了。”
“我的字，二哥可準備好了？”李明月在李景行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問道。
後面的李景行賣着關子，“待會便知道了。”
復道迴廊，處處玲瓏剔透；三檐四簇，層層龍鳳翱翔。不愧是皇家，這宮殿世上無二。
舉辦百花宴的地方在皇宮的西北方位，一路上明月東張西望，顯得很是好奇，李景行只好握住她的手腕，免得她腳下絆倒。好在兩人的袖口都很大，並看不出什麼。
跟着引路的小太監，李景行和明月穿過了有雕欄的白玉橋，又繞過了一片翠竹林，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男子和女子同着淺藍衣袍，容貌均極佳，雙雙立於宮殿門口，衣袂飄飄，倒真如神仙眷侶，舉世無雙。
李景行和明月並沒有遲到，但是沒想到，他們倆竟是最後到的，兩人在宮殿門口接受着眾人的目光，有好奇，有傾慕，有驚艷，一時時間彷佛靜止了一般，沒有人出聲。
好一會兒，“國公大人好福氣，一年不見三姑娘竟生得這般傾國傾城，旁邊的公子可是遊學歸來的二公子，果真一表人才。”
李國公也看到了自家兒子女兒，“行兒，明月，過來爹這邊。”心裏百感交集，這樣出眾的兒子女兒，被人多看一眼都覺得要被搶走。
附和的人漸漸多了，宴會上又恢復了之前的氛圍。
“國公大人，你把孩子叫來陪我們這些老東西嗎”，爽朗的笑聲，“讓孩子們去和同齡人說說話也好，二公子怕是還不認識京城的弟子們吧。”
李國公自然也是知道的，便讓兩人自由活動去了。皇后皇上貴人們現在當然還沒到場，現在只有皇後身邊的下人們指引着公子小姐們自由賞花。
“二哥，我不願意同他們打交道，太麻煩。你先過去同他們賞花，我出去轉轉。”明月剛脫離李國公的視線，便開口和李景行說道。
“讓比嫻跟着去，不然待會兒你確定你能找到回來的路？”李景行斜睨李明月，挑眉道。
“無事，我就想一個人走走，等會隨便叫個小太監就能找回來了。”不再等李景行回答，李明月就自己走了。李景行皺皺眉，似是有些擔心，使了個眼色讓溫池跟了上去。
出塵如仙，傲世而立。
天人不敢看，恐墜入凡塵。
此刻的李景行受到着許多打探的目光。有大膽的小姐竟上前搭話了，“李公子，我是尚書府的陳孟嫻。”陳孟嫻低着頭，偶爾抬頭瞄一眼李景行。低垂鬢髮斜插着碧玉簪子，面似芙蓉，柳如眉，眼睛比那桃花還要魅，勾人心弦，陳孟嫻指着旁邊的花問道，“公子可認識這花，聽說這是別國使者進獻的，周國極少見。”
旁邊其他的小姐們又嫉妒又着急，李公子這樣驚艷絕塵的公子可是你這落俗的女子可以肖想的。可誰讓人家是尚書府唯一的小姐呢，希望李公子不要搭理她！
“為情而生，為愛而亡，紫藤花。”李景行並沒有抬頭正眼看陳孟嫻，淡淡地道。
陳孟嫻：李景行居然答了她的話！果然李公子對她與對其他人不同！
其他的官小姐：李公子居然答了她的話！李公子果然是好修養！
其他的公子小姐們見李景行並不像面上那樣冷淡，便都上前同他搭話。
而殿外的李明月確實迷路了，她一個人走到了一片竹林，還發現了一個人，此人正是那日在湖邊遇到的，要“輕生”的男子。
男子又在看書，這次是坐在池邊的大石頭上，身子倚着後面的樹，左腿放平，骨節分明的左手就輕輕的攤放在腿上，右腿微微躬起，同時右手拿着書卷。大概是看書極為入迷，整個人的狀態顯得很輕鬆。
偶爾下人們路過指指點點，男子也不甚在乎，只是稍稍歪了頭，大概想聽清楚他們說的什麼，聽完也只是搖搖頭笑一笑，不再理會。
明月聽見了諸如“不受寵”，“身份低微”等字眼，心裏為他鳴不平，沖了出來。“哪個宮的宮女，這會兒是閑着沒事在這嚼舌根，看我不稟明了皇後娘娘將你們罰了板子去！”
雖然明月不認識這些宮女，但這些宮女可是認識明月的，“三姑娘饒命，奴婢們該死，還請姑娘不要同奴婢們計較。”
“不是同我道歉，是同他。”明月說著，指了指男子。
宮女們正要開口，男子拿着書的手，抬了抬，示意宮女們不要說話，他看了看明月微微一笑，偏過頭，對後面的宮女說道，“還不快退下。”
他又開始看着明月的，他見過她男子裝扮的樣子，果然還是女子裝扮更富風情，美目流轉，氣若幽蘭，秀美絕俗。
“你不認識我了？那日在河邊我要阻止你輕生來着。”明月說著又覺得有點丟人，“咳咳，同你沒什麼好隱瞞的，其實我是女子，平日只是為了出門方便才着男裝。”
“原來是李公子，啊不，李姑娘。”宋鈺假裝驚訝回答道。
“你也太好欺負了，聽聽剛剛那些宮女都說了些什麼，”李明月忿忿的說道，“你也是來參加百花宴的嗎？可是迷路了？”
“今日宮裏熱鬧，我便一個人出來偷閑罷了”，宋鈺回答道，“宮女們說的都是事實，你無需介意。”
“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人生在世，你不只是你自己的所有物，若是你娘親知道自己的兒子被人欺凌了，指不定比你自己還難受。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李明月皺着眉道。
眼前的女子雖是十四五歲的樣子，說話卻頭頭是道，表情生動，彷彿一個精靈。
宋鈺有一絲恍惚，因為那個精靈正一步步往他心間跳去。
“多謝姑娘賜教。我雖絲毫不在乎被人議論，卻覺不該辜負了姑娘的好意，便是為了姑娘，此後也決計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宋鈺站起來，款款有禮。
明月聽他說的，才放心了些，“眼看快開宴了，不若你同我一起去？”李明月又邀請到。
“多謝姑娘好意。”宋鈺又說道。
估摸着宋鈺也不願去湊這個熱鬧，於是她便不再勉強，“你可知宴會往哪個方向走？”果然忘了路。
這時，溫池從面前走來，道，“姑娘，宴席快開始了，公子讓我來尋您回去。”
“你來的正好。”李明月又對宋鈺說，“過些日子再來找你玩！”
宋鈺禮貌一笑，腦海中都是“同你沒什麼好隱瞞的”。這是第一次，他有一點點被偏心的感覺，哪怕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