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 好巧
許府,許恭季坐在一旁,沒敢說話。
許曜執着白玉筷戳了戳素心齋最是熱門的醬肉包,嘆了一口氣復放下筷子,不再用膳了。
許芸神色複雜的瞧了瞧兩人,繼續細嚼慢咽,用完一個肉包子,許曜還是那個樣子一動不動,她覺得煩躁,也沒了用膳的興緻。
“哥哥這是怎麼了,一大早就心不在焉的?”
許曜扭頭看了看自家妹妹,那目光帶着一分哀怨,許芸等着他開口,可他側回頭也沒吐出半個字。
許芸又去看許恭季,“不知許叔可否知曉哥哥這是怎麼了?”
許恭季面龐有些發燙,若無其事的清了清嗓,把事情經過粗略的說了。
許芸不禁有些鄙夷,忠義侯府再無官職那也是皇室親封的忠義候,與他們這等經商人家素無來往,這般冒冒失失送了禮,忠義侯府怎麼會收呢。
看她的神情許恭季就清楚自家姑娘想的什麼,遂解釋道,“雖說兩家無私下往來,如此時日,送些物什也無妨。”
“是無妨,人家也不會收就是了。”許芸突然覺得她兄長也沒那麼聰明了。
不過也是,男子在兒女情長里素來沒那麼聰明。
丫頭們收好了桌子,許曜還是失魂落魄的坐着不動,許芸正準備支招,卻被來人打斷了。
“見過大公子、姑娘,大掌柜,”朱二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略略喘了口氣就繼續說,“大掌柜,小的打聽到在您之後上門的是項小將軍,也就是如今的兵部員外郎身邊的人,送的禮忠義侯府收下了……”
朱二,本名朱全,行二所以平日裏都是叫朱二。
後頭的話因為發覺主子有些不對,聲音就越來越小了。
“項家與忠義侯府有何來往?”許曜心裏憋着一口氣,項梓軒認祖歸宗不過幾月,也不曾聽聞兩府親近,為何他送的禮忠義侯府收下了。
許恭季與朱二對視一眼,默契的沒有開口。
許芸輕嘆一口氣,叫許恭季與朱二去忙下頭的事,又散了伺候的丫頭,廳里就留下兄妹二人。
“哥哥難道不記得半月前公主殿下請妹妹邀忠義侯府兩位姑娘和項家姑娘的事了?”
“那自然是記得的。”
看自家兄長根本沒心思細想,許芸便自己說了,“那日哥哥與我陪着太子殿下與公主殿下,旁的沒注意,忠義侯府兩位姑娘與項家兄妹似乎慢了好幾步。”
“哥哥你們過來之前,聽公主殿下同幾位姑娘說話,似乎公主殿下也是受人之託,如此想來只有項家兄妹了。原以為項家兄妹如此相邀是為了向顧二姑娘賠禮道歉,如今看來,怕是別有目的呀。”
許曜腦子一團亂,什麼也理不清。
“公子約姑娘見面還能有什麼,打探心意罷了,就是不知道這位項小將軍看上的是忠義候府哪位姑娘。”
許曜腦海中閃過三人的容貌,想着三人的身世,項梓軒與顧傲雪都是走失近十五年,自然同病相憐心心相惜了,兩人的身份也算是匹配,再怎麼說顧傲雪也是侯府千金,容貌也不凡,假以時日一定會與京中貴女無二。
“難道,項……項小將軍也……”也看上顧傲雪了?
至於顧凌霜,他沒怎麼在意,也沒往她身上想。
許芸點點頭,兩府肯定有結親的意思,至於是誰,一想便知。
尤其忠義侯府收下了項小將軍的禮,自然是八字有了一撇了。
瞥了一眼自家兄長,原本無精打採的臉上多了幾分惆悵,許芸心裏一驚,這事怕是難辦了。
許曜這幅樣子顯然是將人放在了心尖尖上,雖然許芸不理解不過幾面之緣,兄長竟如此上心。
不過許芸素來是膽大的。
“要不,兄長邀顧大姑娘親自問問?”
此話一出,如石落平波,許曜眼裏多了兩分光亮,嘴上說著於禮不合,心中卻活泛起來。
“這有何難,要麼尋個清凈地,別叫人瞧見,要麼尋個熱鬧地,當著人面也坦坦蕩蕩。”
許曜張張嘴,還沒問出來話,許芸就自己接上了,“尋個正經由頭,或是偶遇豈不美哉?”
“為兄當然知曉,只是這正經由頭去哪裏尋。”語氣中難免帶着失落。
許芸也撐着半邊臉思索,不過一瞬便想到了,“哥哥用綠綺啊!顧大姑娘琴藝非凡,定然是喜愛好琴的,還是說哥哥捨不得?”
“當然是捨得的!”許曜着急忙慌的否認,“只是怕唐突了顧大姑娘,又給拒了。”
“拒了就拒了,做生意還有成有失呢,何況這些,不過送如此貴重的琴顧大姑娘也不會收。”
“那如何是好!”許曜將一切都寄托在妹妹身上了。
許芸回憶起那日眾人一起奏的曲子,“不若以妹妹的名頭,邀顧大姑娘一同鑒賞古譜?”
許曜有些猶豫,可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就點了頭。
有如此正經由頭,提前往忠義侯府送上帖子即可,許芸當即回屋寫了,不過今日顧家姐妹怕是不得空,隔日送去最佳。
這邊打定主意,另一頭,項梓軒處理了要緊的事就離了兵部,頂着正午有兩分毒辣的日頭往華安街去。
小吉打探到忠義侯府兩位姑娘與小公子會在華安街的珍饈樓用膳。
說起珍饈樓,亦是許家產業,坐在馬車上的項梓軒聽小吉說著,心裏覺得他得抓緊了。
索性到的時候,青空多了片片雲彩,一下子就涼了下來。
店小二引着項梓軒往廂房去,到了門口就叫小二先去準備膳食,待小二走了,小吉指了指隔壁的廂房,顧凌霜等人就在那裏。
項梓軒側頭望了望,進了廂房,坐在臨近隔壁的牆邊,若是有了動靜也好聽見。
顧傲雪三人也剛到了不久,店家將將上齊了菜色。
顧錦麟大口大口的吃着,吃慣了府里廚子的手藝,外面的酒樓吃起來格外的新奇,紅梅為他布膳也忙的手忙腳亂。
還是顧凌霜怕他吃多了積食,叫他慢些吃,不叫給他添米,又叫店家備了消食湯品。
另一邊上齊了菜,小吉也匆匆用着,他怕那邊先用好了他來不及安排,用了兩大碗就停了,默默站在門口留心隔壁的聲響。
而項梓軒不緊不慢的夾夾那道吃吃這道,廂房裏靜得很,隔壁玉箸輕磕碗碟的聲音都聽得一分。
儘管顧凌霜勸了又勸,顧錦麟還是吃撐了,紅梅無奈伺候着小公子用了消食湯,略略坐了一會兒,又扶着小公子在廂房裏走動。
估摸着她們還是用好膳了,可也沒見出廂房。
小吉道,“許是逛累了,兩位姑娘與小公子要多多歇息一番,倒方便了公子用膳。”
項梓軒睨了小吉一眼,沒有說話。
在軍中雖是粗茶淡飯,可有朝廷的支持,北境是不缺糧草的,他們在軍中吃飽穿暖,又勤於操練,自然是好胃口。
若是顧凌霜她們用罷膳就出了門,項梓軒就只能有個三分飽,畢竟雖不在軍中,項梓軒也是每日晨起操練一番。
委實是小公子吃得太撐了,項梓軒用好了膳,紅梅綠梅還一左一右拉着小公子再消消食,也虧了顧凌霜勸着,顧錦麟此刻只是不想動彈,還沒喊疼。
“食不盈腹言多必失,侯……父親教你的怕是都忘的沒邊了。”顧凌霜有些不高興,一向聽話的阿弟一點不聽她的勸阻,如今他難受她又心疼。
項梓軒也聽着兩分,原來是小公子積食了才遲遲沒有動身。
幾人都裝作沒聽見顧凌霜的舌誤,顧錦麟小心翼翼的去拉阿姐的手,見阿姐沒有推開他,也放下心來,“阿姐,弟弟錯了,都怪珍饈樓的廚子太……”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自家阿姐帶着怒氣的雙眸,顧錦麟立馬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食不盈腹,言多必失,弟弟記住了,往後絕不再犯。”
顧凌霜一時不想開口說話,顧傲雪也不想幾人就這麼冷着,“行了,你阿姐還會跟你生氣不成,不過是心疼你罷了。這日頭也小了,這就啟程去百草園吧。”
顧錦麟應下,牽着顧凌霜起身,顧凌霜又氣又覺得好笑,就將不快都拋到腦後了。
聽得隔壁有了動靜,項梓軒趕緊與小吉靠近門口。隔壁的門開了,小吉也趕緊打開門,佯裝無事的項梓軒走出去,正巧與隔壁三人碰上。
“項大人。”顧傲雪作為長姐,自然是得先開口的。
“顧大姑娘,顧二姑娘,還有顧小公子。”
顧凌霜在後面低垂着頭,做足了禮數,就是不抬頭,她不明白,為何用個午膳也能遇到這人。
顧錦麟問了好,歪着頭好奇的看着項梓軒,“是項小將軍,多謝小將軍哥哥送的生辰禮,錦麟很喜歡。”
“小公子喜歡就好。”項梓軒沒有否認顧錦麟的稱呼,瞥着後頭始終不抬頭的人兒,心裏有幾分緊張。
方才顧小公子積了食她就生了氣,若是他再死皮賴臉的跟着她們,她是不是會翻臉?
項梓軒倒是想瞧顧凌霜生氣的樣子,方才就想了,可是又不想她生氣,真是奇怪。
聽他們提起生辰禮,顧凌霜一下子想通了,今日在這裏遇見項梓軒怕不是巧合。
“項員外郎可是專程來珍饈樓用膳的?”
“也算是,好巧遇到了幾位。”
顧傲雪淡笑,雖然母親未與她提起,她也猜得到項梓軒是從母親或者母親身邊的人那得到的消息。
“不知幾位是?”
“逛了華安街,便來珍饈樓一嘗珍饈美味,難怪名滿京都,珍饈樓的菜品確實精緻可口。”
顧錦麟也跟着點點頭,興奮的補充道,“這會日頭不大,我們要去逛百草園。”
兩人身後的顧凌霜內心無語,顧傲雪也只算是明面的談話,顧錦麟就是直接出賣行蹤了,可他又什麼都不懂,也沒法責怪他。
“哦?聽聞這百草園奇珍異草數不勝數,在下也甚是嚮往,今日得閑,不若與諸位搭伴一同遊園?”
“好啊好啊!”
顧傲雪雖想撮合兩人,卻也覺得這樣不好,正準備拒了,顧錦麟倒是直接答應了。
於是幾人出了珍饈樓,馬車也適時拉了出來,顧錦麟看着項梓軒的馬,毛色偏紅,與尋常的馬匹不同,想起他心急出門,還沒來得及去看母親為他準備的生辰禮,“小將軍哥哥,錦麟能跟你一起乘馬車嗎?”
項梓軒倒是想答應,可顧凌霜先開了口,“錦麟!”
顧錦麟小背一抖,阿姐又生氣了。
“在下從未接觸過小公子小姑娘,怕是照顧不好小公子,日後習得了有機會再與小公子共乘。”
聽他這麼說,顧凌霜臉色好看了一點,依舊氣悶,叫紅梅綠梅扶了顧錦麟上馬車,對着某人略略福了福,也上了馬車。
項梓軒回禮,顧傲雪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她這妹妹還真是一點沒瞧上這位。打過招呼,她也上了馬車。
------題外話------
顧凌霜:今日不宜出門
顧傲雪、顧錦麟:(不敢說話)
項梓軒:顧二姑娘火氣有些……定是這日頭太過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