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冰盆
不知為何,京都今夏的天氣格外炎熱,連一向不喜用冰的燕老太太,在夏至后,每晚都要擺上冰盆方能安睡,更別提年輕一輩了。
因着天氣炎熱,冰盆消耗的很快,導致市面上的冰盆供不應求,有些賣冰的商家還想出了一個限量供應的招數,這讓京都的冰價猛漲,尋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冰盆。
燕家雖然不缺錢,但每日供應的數量也有限,除了燕老太太的屋內必須每日兩盆外,其餘人包括戚檀櫻和燕厲的主屋在內,都是一日一盆。
燕維和杜元娘沒什麼意見,唯獨杜宇覺得一日才一冰盆,日子十分難熬。他不敢打別人的注意,坑起自己妹妹來卻得心應手。
他將杜元娘的冰盆佔為己有,杜元娘在家時就被父母教導事事以兄長為重,被欺負了也不吭聲。於是杜元娘每一次領了冰盆后,杜宇都會將其拿走。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杜元娘實在是受不住熱,便厚着臉皮去燕老太太那裏蹭涼,每日都待到晚上燕老太太要歇息了才走。
燕老太太覺得奇怪,與戚檀櫻說:“元娘這幾日一天到晚的待在我這裏,我總覺得她心裏藏着事兒,問她又不肯說。你們都是年輕人,你幫娘探探她的口風,看看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戚檀櫻應了。隨後藉著送冰盆的名義去了杜元娘那裏,誰知中途有事耽擱了一會兒,便晚去了一刻鐘。
剛走到杜元娘的院子外,就見一個三角眼吊梢眉的小廝正在同抬冰的家丁爭吵。
那小廝神情倨傲,一臉不耐煩道:“說多少次了,以後這冰直接抬我們爺那屋去。”
“這是府里給表姑娘的份例。”抬冰的家丁爭辯了一句。
那小廝就跟被火燎了一樣,聲音又尖又細,“表姑娘又如何,別說是一盆冰了,就算以後嫁了人,我家爺要什麼她就得給什麼。”
說完又警告道:“我家爺可是老夫人的親侄子,憑着老夫人對我家爺的看重,日後這燕家還不是我家爺說了算,識相的話就趕緊將冰盆抬到我家爺屋裏去,不然我定會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戚檀櫻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你說要誰吃不了兜着走?”
小廝脫口而出:“當然是讓那些不聽...”看到戚檀櫻后,剩下的話還未說出口便僵在了那裏。
戚檀櫻冷笑,“我竟不知,這府上何時改姓杜了?”
小廝連忙跪下,“夫人饒命,都是小的胡說八道。”
“究竟是不是胡說八道,我心裏有數。”
戚檀櫻命家丁將冰盆抬到杜元娘屋內,又讓人將小廝綁了,帶去了燕老太太那裏。
等人都走了以後,杜元娘才從屋內出來。
伺候她的丫鬟看着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問道:“表姑娘,咱們要不要也跟着去看看?”
杜元娘扯着帕子搖頭,“咱們屋裏有冰了,何必要去湊那個熱鬧。”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
正當杜元娘在屋內享受好不容易得來的冰盆時,戚檀櫻將那小廝捆着帶到了燕老太太面前。將他之前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的複數了一遍。
燕老太太聽后臉色沉了下來,“誰給你的膽子,竟然剋扣主子的東西,還敢在背後妄議主子?”
小廝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與先前那副趾高氣揚的嘴臉判若兩人。他不停地朝燕老太太磕頭求饒,下一刻更是直接將主子杜宇供了出來。
“老夫人,是我家爺讓小人乾的。他說姑娘不過是一丫頭片子,哪裏配用冰盆,於是就讓小的每日等在姑娘院子外截胡,姑娘知道了也沒說什麼。”
難怪元娘這些日子總來她這裏,原來分給她的冰盆被自家哥哥佔去了。她環視了四周一眼,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燕老太太臉色不可抑制的沉了沉,怒問:“你為何要說燕家以後是你家爺說了算?”
小偷聞言身體一抖,連忙說:“是我家爺喝醉后自個兒說的。”
“他說大爺天天在外查案辦差,指不定哪天就遇上意外了,若這家裏沒了大爺,老夫人和夫人沒了依靠,他是老夫人的親侄子,屆時燕家就是他說了算。”
聽完這些,燕老太太腦子裏嗡的一聲響,怒火直竄天靈蓋,咬牙切齒道:“豈有此理,我共他吃供他穿,他竟然還敢詛咒我兒,真是喂不熟的白眼兒狼。”
戚檀櫻怕她氣出好歹,連忙替她順氣。
杜宇那樣的人,表面看着一臉端正,其實內里又壞又蠢。上一次調戲香芝的事情還未跟他算賬,如今竟妄想她夫君出事,好霸佔燕家家財。
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留在燕家了。
她直接對燕老太太道:“杜家表弟是個心大的,咱們燕家怕是容不了這尊大佛。”
外甥哪有親兒子重要,燕老太太也不想留着這樣一個陰狠的人在家裏,直接命人將杜宇從鋪子裏叫了回來。
杜宇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當他看到跪在一旁的小廝時,還以為是他搶佔妹妹冰盆的事情被燕老太太發現了。
連忙給燕老太太認錯,“姑母,我知道我不該將妹妹的冰盆佔為己有。”頓了頓,話鋒一轉,“可我也是為了她好,姑娘家本就身子弱,更不應該貪涼。”
說完心裏還有些納悶,覺得燕老太太小題大作。為了一盆冰,非得讓他在大熱天跑回來。
見燕老太太面無表情,他連忙道:“姑母,我去給妹妹賠罪,日後再也不用她屋裏的冰盆了。”
燕老太太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着他,侄子給她的印象一直是懂事聽話,沒想到這般善於狡辯。
“今日我叫你回來,也不全是為了冰盆的事情。”
杜宇一臉疑惑,燕老太太道:“你來京都也有些時日了,你爹娘對你很是挂念,為人子當有孝心,你回家去伺候你爹娘吧。”
到底是自己的娘家人,燕老太太還是給了他一些顏面,並未拆穿他的野心。
杜宇一聽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姑母,我不能回去,當初就是我爹娘讓我留在這裏的,他們希望我能在京都干出一番事業來,如今我什麼都沒有,怎麼有臉回去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