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十幾天的軍訓結束了，花向暖並沒有記住黎歌的樣子，她感覺男生除了個子高矮沒什麼區別，反正她都不認識，也都沒接觸。哦，除了張坤。

開學第一天，一切都是嶄新的。嶄新的教室，嶄新的課桌，嶄新的同學，嶄新的課本，最後三年，花向暖覺得未來可期，她想去清遠大學，學習物理學專業。仰觀宇宙之大，方知個體之渺小，時間的演變，空間的轉移，生命的明滅，都深深吸引着她，她想要去探索世界的秘密。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花向暖感覺到高中的課程比初中要複雜得多，她有點擔心自己的月考。課間，她拿着數學練習冊走到黎歌的位置上，看到他正在埋頭做題，輕輕地問：“黎歌，你能幫我講道題嗎？”

“沒看到我在忙着嗎？一會兒再說。”黎歌頭也沒抬，冷冷地說。

花向暖垂頭喪氣地回到座位上。心裏默默地不滿：不就是一道題嗎？至於這麼神氣嗎？不講就不講，我自己還不會算啊。可是她最終沒算出來，最後求助於張坤，張坤很耐心很詳細地講解了每一個解題步驟，甚至告訴她易錯點在哪裏。當時花向暖很開心地說：“張坤，你真的適合當老師，講得通俗易懂，清楚明白，真讓人佩服。”

張坤謙虛地說：“哪裏，你聽懂了就好。”

放學了，花向暖還在想黎歌的事情。她明明看到黎歌給很多人講過題，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冷漠呢？難道對自己有意見嗎？還是說，他單純只是那會兒比較煩呢？算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當真如此傲慢冷淡，那就不跟他做朋友。

第二天，花向暖剛進校園，正好看到黎歌在她前面走。她小跑跟上，說：“早啊，黎歌。”

黎歌看了看她，說：“早。”

花向暖心想，這人，肯定還不知道我是誰。然後她接著說：“黎歌，我是你同學，我叫花向暖。最近遇到了幾道數學題搞不定，你今天放學后能幫我講講嗎？”

黎歌說：“好啊。”

花向暖開心地說：“謝謝你啊。”

黎歌說：“不客氣。”

一整天，花向暖都在盼望着下課，盼望着放學。終於，夜色漸漸暗下來，夜色開始濃起來，晚自習下課的鈴聲響起來。然後，花向暖坐在座位上假裝收拾東西，等人都走了，她帶着試題來到黎歌旁邊的位置上，說：“黎歌，你現在方便講題嗎？”

黎歌說：“可以啊，你說吧，哪道題不明白。”

花向暖拿出試題，在黎歌旁邊坐下來，黎歌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筆走龍蛇，講得興味盎然，不過花向暖聽得不是很明白。但考慮到不能回家太晚，她還是點點頭，再點點頭，很配合地回答黎歌。只用了20分鐘，就講了6道大題。花向暖感謝完黎歌，就準備回去。

“一起走吧。”黎歌說。

花向暖一驚，然後點點頭，說：“好啊。”

黎歌跟上來，問道：“你背這麼多書，回去還要看書嗎？”

花向暖說：“可能會看，不過大多數時候都不看，只是想減少一下心裏的負罪感。你什麼都不帶嗎？”

“不帶，反正我回家也不看書。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呢？”黎歌輕鬆地說。

一會兒，他們就走到校門口了。黎歌問：“你往哪邊走？”

花向暖指指左邊，然後問：“你呢？”

黎歌說：“跟你一樣，一起吧。”

花向暖再次點點頭，她感覺到這是一次走近黎歌的機會，說不定能成為朋友，但是她卻不知道應該開口說點什麼。黎歌也並沒有說話。反正前方100米就是十字路口，說不定就分道揚鑣了，花向暖心想。

前方紅燈閃爍，花向暖說：“我要左拐，正好綠燈，你呢？”

黎歌說：“我也拐彎，走吧。”

花向暖忍不住問：“黎歌，你住哪裏啊？”

黎歌說：“前面不遠，湖濱一路景園小區。你呢？”

花向暖說道：“哇，那我們離得很近。我在湖濱二路陽光小區。沒想到上了這麼多年學，竟然從來沒有遇到過。”

“我以前不住這裏，上了高中才住過來。”黎歌說道。

“哦，怪不得，那開學也沒幾天，遇不到也正常。”花向暖說道。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花向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黎歌也並不說話。那就這樣走回去吧，看來這個人還真是有點高冷。眼看着前面不遠處就到湖濱一路了，要不要留個電話呢？花向暖心裏盤算着。可是女孩子問男孩子要電話多不好？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只是朋友，又不是男女朋友？會不會被誤會啊？應該不會被誤會吧，他也不是很帥那種男生啊！花向暖的心裏，兩個小人在打架。轉眼間，湖濱一路到了，豁出去了，花向暖小聲問道：“黎歌，你能不能給我留一下你的手機號？不要誤會，我就是想着有時候有問題可以通過短訊請教你。”

黎歌毫不猶豫地報出了自己的手機號。

然後，花向暖說道：“謝謝，那你趕緊回去吧，再見！”

“這麼晚了，路上人比較少，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們小區南門就是你們小區北門。”黎歌說道。

花向暖不好意思地說：“麻煩你了啊，謝謝！”

就這樣，黎歌把花向暖送到小區門口，然後再返回自己的小區。

花向暖心裏暖暖的，學霸這麼高冷，沒想到還挺為人着想。就是大腦反應太快，講題的速度讓人跟不上，還是張坤適合當老師啊。不管怎樣，我還是應該努力和黎歌做朋友。

自從第一次一起放學回家后，花向暖和黎歌竟然再也沒有在路上遇到過。其實，主要是因為花向暖喜歡出學校左拐沿着大馬路在第一個紅綠燈左拐直走再右拐直到小區，而黎歌喜歡出學校后左拐沿着大馬路在第三個紅綠燈左拐直走到小區的西門。但後來，他們又遇上了。

那天，第一次月考成績剛剛出來。花向暖有點失魂落魄，深一腳淺一腳走在路上，任身邊的同學匆匆走過，慢慢被落在人群後面。剛過完第一個紅綠燈不久，身後有人在喊“花向暖”。

花向暖緩緩回頭，看到黎歌正走向自己。她沒有說話，停下來等他。黎歌走到她旁邊，問：“沒考好，自己跟自己生氣呢？沒關係，就是一次月考，下個月還有月考，打起精神。”

她沒有出聲，低着頭。過了一會兒，黎歌聽到了小聲啜泣的聲音。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哭啦？真沒關係，下次考好就可以了。”

花向暖掙脫開，帶着哭腔說：“你什麼都不懂！我考這麼差，根本沒臉回家見我媽媽。”

黎歌安慰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阿姨會理解你的。”

沒想到花向暖哭得更厲害了，她說：“我媽肯定會失望的，我太失敗了。”她的心裏滿是懊悔，怎麼可以考這麼差？這種成績還談什麼清遠大學？怕是二本都上不了吧？

“花向暖，你哭也沒用，成績已經出來了，眼淚解決不了問題。”黎歌說道。

“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你是年級第一名。”花向暖哭着說。

“可我也考過年級倒數第一名。”黎歌平靜地說，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遞給花向暖。

花向暖接過紙巾，擦乾淨眼淚，說道：“不要哄我開心了，你怎麼可能考過倒數第一，三歲小孩子都不會信。”

黎歌說：“初一的摸底考試，我考了年級倒數第一名，數學考了30分，語文考了50分，英語考了18分，三門課加起來98分。”

花向暖震驚了，這怎麼可能？他明明是大學霸。她繼續質疑：“怎麼會呢？你故意考砸的吧？”

“不是，因為都不會寫。我是在農村念完小學的，我們班一個老師教所有的課，班裏只有十幾個學生。小升初的時候，我媽託了好多人把我送進縣城的初中，初一摸底考試，題的難度本來就高，加上在鄉下教育條件很有限，接觸的東西很少，最後就考了年級倒數第一。”黎歌說道。

“那你中考怎麼還能考全市第三，也太厲害了吧？”花向暖崇敬地望着黎歌。

“你中考也考得不錯啊。初中的知識點並不多，中考難度也不高。只要用心投入，考個高分並不難。我用了一年的時間把自己的成績衝到了中等偏上，然後再用一年衝到了前面幾名，初三就比較穩定了。所以，一次的失敗並不能說明什麼，有時候站得低只是為了彈得更高。”黎歌鼓勵花向暖道。

花向暖很受鼓舞，但心裏仍然不舒服，她說：“黎歌，你不明白，我是單親家庭，我爸爸很早就離開了我們，不知道去了哪裏。媽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每次，我的成績就是她最大的安慰，這次考這麼差，她肯定會很難受的。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真的不忍心推開門后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黎歌說道：“我明白，我也是單親家庭。至少你爸爸還活着，我爸爸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一直以來，我也是我媽媽的全部希望。那次考完年級倒數第一，我媽眼睛都哭腫了，她狠狠地打我、罵我，她不明白，小學的時候經常考雙百分，怎麼到了初中一下子就考這麼差？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也要勇敢面對。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可能永遠只有滿意沒有遺憾。我們能做的是避免更多的遺憾。你要調整好心態，爭取下次努力考好一點。”黎歌說道。

花向暖沒想到觸及了黎歌的傷心事，她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觸到了你的傷心事。謝謝你今天一路這麼安慰我，感覺好多了。下次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就到家了，你趕緊回去吧，我也回去。”

黎歌說：“快回去吧，如果你媽打你或者罵你了，你就忍着，她發泄發泄就好了。不要太在意。”

花向暖點點頭，就回去了。

回到家以後，她沒忍住嚎啕大哭，花媽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見女兒書包也沒有摘下來，趴在床上哭個不停。她趕緊去倒點熱水，拿着毛巾端過去，問：“怎麼啦？暖暖？誰欺負你了？告訴媽媽？”一邊說一邊幫女兒摘書包。

花向暖支支吾吾說道：“沒，沒，沒人欺負我。媽媽，對不起，我錯了。”

花媽媽還是一頭霧水，問道：“怎麼啦？到底怎麼回事？”

“媽，我考砸了，很差很差。我都沒進年級前兩百名。”花向暖哭着說。

“嗨，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沒關係，下次好好考就行了，趕緊洗洗睡吧。”花媽媽安慰女兒道。

花向暖抱住媽媽，說道：“媽，下次我一定會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