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摘葉
趙直來到門外,把棒杵在地上,不走了。
屋裏廖老頭睜開眼睛,說道:“三番兩次戲耍於老夫,你好大的膽子啊。敢說你的真名實姓嗎?”
小黑胖子笑了笑,鬆開棒子,雙手行了一個禮,而那棒子仍直立不倒。
蘇紅柄大吃一驚:方才他隨手一杵,棒子下端虎頭竟已完全沒入黃土之中,像捅豆腐一樣。
小黑胖子施禮道:
“在下姓趙,趙明真。現投身大漢樞密使郭將軍麾下,做一名小小的先鋒官。將軍派我來此,有事請您老先生。”
蘇紅柄聞聽此言,再仔細打量了一下小黑胖子,見他膀大腰粗、孔武有力,雙手指節都長有厚繭,確實是一副軍漢模樣。心中不由得後悔,早些時候就該看出他的來歷。
廖老頭聽他自報姓名,暗暗點頭,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你家將軍是認得我了?”
“自然。恕個罪說,天下誰人不知廖普您老人家的大名?”
蘇紅柄自覺尷尬,因為他就不知道。今天才知道廖老頭叫廖普,聽趙明真的意思,老爺子這麼有名嗎?
趙明真二次施禮,說道:
“一把寶劍、半部天書,打遍天下無敵手;公認的四大劍仙,您老人家排頭一名————我們這些晚生後輩,那是相當的崇拜。”
廖普面露不屑之色,說道:
“屁話少說。既然要請我出山,有什麼表示沒有?”
趙明真微笑道:
“尋常之物自然入不了老前輩的眼。郭將軍說,若您願意助我大漢一臂之力,他當率六十萬奔雷軍,掃清南北天河瀚,一統玄界諸天,贈與閣下!”
聽到這話,廖普側目看了眼趙明真,神色有點古怪。廖普彈嗽一聲,說道:
“好、好、好。說的夠意思,但沒講到點子上。”
趙明真一聽,神色欣喜,聽廖普話里意思便是有戲。哪知廖普老臉一沉,說道:
“要想讓廖普廖老頭出山,方法是有的。那就是踢他,打他,揍他;揪着心不甘、情不願的廖老頭,讓他不想出山也不成!小子,你那條烏金龍虎棒不是擺設吧?來和老頭我練兩手,打的贏我,我跟你走;打不贏我,哼哼,郭將軍本人來不濟事!”
說完,廖普站起身來,一閃身來到院子裏,直接站到了趙明真的面前。
趙明真面色瞬間僵住,說道:
“您這是哪裏話,我怎能和您老人家動手呢?”
“諒你也不敢。”廖普頗為傲慢的說道,“小黑胖子,看你分量挺重的,不知道你御空飛升的本事怎麼樣啊?”
趙明真不知道廖普肚子裏賣的什麼葯,便老實答道:“會一些粗淺的飛行之法,不過是做到腳不沾地而已。”
“腳不沾地?那就行啊,我也只是腳不沾地的水平。”
說這話,廖普右手中指、食指並一個劍指,朝院子裏一根竹子虛點了一下,就見一片竹葉飄飄然落下;未等竹葉落地,廖普手指一勾,竹葉兒便隔着七八米遠飛了過來;他兩指一夾,夾住竹葉,將竹葉插在了自己鬢邊髮髻之上。
“小黑胖子,看見我頭頂竹葉了嗎?”
“您這是……”
“咱倆就在院子裏,同時一跺腳上天。你要是能飛到我頭頂上,把這竹葉摘下來,算我栽了,老老實實跟你去見郭將軍。你要摘不下來,嘿嘿,那就說明郭將軍派個廢物來請我,明擺着是輕視於我!怎麼樣?你可別給你家將軍丟人啊!”
“老前輩,咱不至於……”
“你來不來?不來這個,我可直接亮我的文王劍,咱們比試一下誰的法寶強。”
“哎,別這樣啊。”趙明真萬般無奈說道,“好吧,就按老前輩說的比。”
說罷,二人來到院子正中,臉對臉站着。趙明真問道:
“老前輩,咱們得同時起飛啊,這沒人發令……”
“呸!你說什麼?還同時起飛?我告訴你,你想什麼時候飛什麼時候飛,我只可能比你快!”
“……好吧。”
蘇紅柄屏氣凝神看向院子中央,心想,今天可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老師竟然是個修真者,還是個相當厲害的修真者。就見廖普一臉輕鬆,趙明真則神色凝重,一張微黑的面容漲得發紫。
猛聽得,一股勁風驟起,趙明真身上紅色長衫飄擺,腳已離地;若無意外,幾乎眨眼之間就要一飛衝天。然而,趙明真就覺得自己雙肩一緊,一看不由得面色大變:
就見廖普兩隻枯瘦干黃的手,死死摁住了自己的肩頭;廖普果然後發先至,比自己的位置高出半頭。二人腳都離了地,但只離地不到半個手掌的高度,可見廖普動作之快,反應之迅速。倆人就在這方寸之間較上勁了。
只見趙明真渾身發抖,幾乎使出了平生功力,仍不得掙脫廖普的掌握。而廖普呢?老頭輕鬆自在,毫不費力,滿臉得意之色。
蘇紅柄今天是頭一次見兩位修真者動手,完全沒有想像中“宇宙邊緣”“大道磨滅”“混沌纏繞”的情景,不禁略感失望。仔細看的話,甚至有些搞笑。一個老頭子和一個小黑胖子,腳離地懸空不到一掌長,在院子裏抱着肩膀較勁,跟小孩摔跤一樣。
少時間,廖普也自覺的無聊;自己只是看趙明真前兩次戲耍自己,心裏有點氣惱,這回要讓他知道知道自己是何如人也,沒必要真把他怎麼樣。正想到這裏,忽然間,廖普感到一絲不妙。
蘇紅柄在一旁看得真切:如果說,廖、趙二人方寸之間較力,未讓他充分感受到修真者的強大,那接下來發生的這一幕,則徹底塑造了他對修真者的認知,從此也改變了他的一生。
就見廖普、趙明真二人正面對面,在離地幾公分的高度,以力相拼之時————自天空之上,垂下來一根黑繩;有一個黑衣人,身子綁在黑繩下端,如同蜘蛛一樣,從天空徑直墜下,直奔廖普頭頂而去!
廖普吃驚不小,但動作絲毫不亂,騰出右手背於身後,作勢要拔背後的寶劍;趙明真本以為得了空子,左手蹂身而上要摘廖普鬢邊竹葉。哪知廖普順勢左臂下壓,竟然以單臂之力壓制住了趙明真全身。
那空中黑衣人見廖普要拔劍,自懷中取出一樣東西,以暗器的手法,照着廖普面門就打;廖普不理會,伸手便將背後古劍抽出:此劍一出,霎時間天地氣象為之一變。學堂之上,瞬間愁雲凝聚,園中草木紛紛凋落。
廖普仗劍在手,要直接劈落黑衣人打出的暗器。哪知那東西來到切近,卻速度驟降,飄飄搖搖自半空中落下。廖普看清那“暗器”,竟然是一塊黑手絹,中央以銀線綉了一個小圓點,不偏不以正蓋向自己的面門。
一見這手絹,廖普頓時錯愕萬分,比見到那黑衣人從天空沿繩墜下還要震驚。就這一愣神的功夫,黑衣人也墜至廖普近前,趁黑手絹遮住廖普雙眼之際,長舒猿臂,輕輕巧巧的便將他鬢邊竹葉給摘了下來。接着一個向後空翻,穩穩落在地上,黑繩也順天空落下,在地上堆成一大摞。那黑衣人拾起黑繩,不慌不忙將繩子纏在了自己腰間。
此時,廖普早鬆開了趙明真,自己把那黑手絹抄在手中,寶劍也還了鞘。站在原地,滿面怒容。趙明真揉了揉自己肩膀,和黑衣人來到廖普面前,深鞠一躬。
趙明真笑道:“慚愧,我們勝之不武,得罪老前輩了。”
廖普喝道:“接着!”
說著話一甩黑手絹,手絹平着就飛了出去,黑衣人不敢怠慢,伸雙手接過了手絹。廖普怒氣漸消,看着兩人說道:
“原來是他,怪不得你們能知道我在此處。你們這回,是只請我一個?”
“只請您一位。”
“唉,也罷。老夫願賭服輸,待我收拾一下,便隨你們去。”
“全憑老前輩安排。”
廖普回到學堂,衝著滿學堂的學生說道:
“各位,老師我要去做別的事了,教你們就先到這裏了。你們本年交的學費,我今日悉數退回————”
說著,廖普迴轉裏屋,把錢箱打開,一一點名點款,不一會兒便把一屋子的學生都遣散了。遣散了學生,廖普抬頭,看見了門后的蘇紅柄。
“紅柄,你過來,我和你還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