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裘葯
男人蹙眉,似是不願別人觸碰,避開江婠手的,拿着劍筆直站立,冷冷的看着周圍匪徒,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將帥睥睨螻蟻。
不得不說,江婠和這個陌生的男子之間還是很有默契,一個眼神交流,她就知道男子想幹什麼。
兩人飛快的飛身上前,他們兩出手極快,內力深厚。匪徒還來不及格擋,江婠腕抖劍斜,劍鋒已削向那匪徒脖頸。
那男子左手劍訣一引,手中利劍疾掃匪徒,初次見面兩人便配合的十分默契,很快匪徒們傷的傷殘的殘,倒成一片。
男子長劍直指地上還在掙扎的匪徒頭領,身上的殺伐之氣在打鬥中越發濃烈,長身玉立,衣衫狼狽卻不減半分貴氣。
“我是死也不會……”
還未等那匪徒說完,手起劍落,鮮血順着傷口溢出,匪徒瞪大眼睛,不甘的沒了聲息。
江婠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隨手將手中的劍扔給他。
那男子上下打量着面前少年,乾乾淨淨的,是那種家養的小公子,身體瘦弱的他一手就能拎起來。
很難想像眼前少年擁有這麼漂亮的身手劍法,出手乾脆利落,招招致命,身法詭異,天生的適合戰場。
男子在打量她的同時江婠也在打量着他。
五官俊美,劍眉星目,一身肅殺之氣,虎口有繭,身手不凡,內力深厚,應該是長年握劍的將帥。可他身上又多了普通將帥的矜貴。
這人……
江婠眸色微沉,立馬猜到男子的身份,邶國大皇子齊王。
“多謝。”
“不客氣。”
男子蹙眉聽到語氣中的疏離,剛開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暗衛的聲音。
“主上。”
看樣子應該是齊王的屬下到了,江婠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就趁着齊王注意力不在這,沒打一聲招呼,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是屬下失職,還請主上責罰。”暗衛齊刷刷的跪地。
齊王沒有理會,一回頭少年就不見了,也不意外,他挑了挑眉,眸底劃過晦澀不明的光。
溜得挺快啊。
次日下午。
兩頂上好的用紫檀木做的軟轎停在一品樓外。
淡藍色的流蘇垂落在轎頂四周。
“本王聽聞神醫喜靜,特命人準備了兩頂轎子,若有不周,望見諒。”
謙謙有禮的君子風範頓時又籠絡了不少民心。
北司陽享受着周圍民眾讚許的目光,無聲的勾着唇角上揚。
若不是那個人要回來了,區區江湖郎中,怎配本王紆尊降貴。
哼!
“殿下言重了。”不咸不淡。
不知抬舉!
“請~”
北司陽伸手,擺了個請的姿勢。
江婠扶着辭席的手上了馬車,囚沉默不言的跟在身後。
軟轎內,江婠卧坐在軟榻上,手指一下有一下沒的敲着案台。
“公子,二皇子殿下可真是位端莊典雅的翩翩公子。”
溫柔的少年貴公子的形象很容易博得小姑娘們的好感。
辭席回想到剛才北司陽舉手投足間的雍容華貴,忍不住感慨萬千。
“那辭席可是瞧上了這位風度翩翩的二皇子?”
江婠眉目含笑,出言打趣。
小丫頭臉皮薄,三兩下就紅了,還急了眼。
“公子!”揚聲,惱羞。
“公子莫要再打趣奴婢了,奴婢不是那個意思。”急忙解釋。
江婠半撐着頭,懶得把玩着手中小巧玲瓏的玉盞。
“邶國的二皇子與永嘉公主是龍鳳胎。”
沒頭沒尾的隨口一句,一下子就讓辭席想到了關鍵。
公子昨天才到邶國都被二皇子找上門,莫非…
糟了,肯定是永嘉公主告的狀,那公子現在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完蛋!二皇子殿下對公子圖謀不軌!!!
別看辭席小丫頭年紀不大,但心思還是很細膩的。
好吧,除了有時候腦洞有點大。
“那公子,我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小姑娘有些着急了。
江婠側身換了個姿勢,閉目暇寐。
過了好久才傳來了一個淡淡的嗓音。
“與虎謀皮。”
……
在辭席一聲聲叫喚聲中,江婠悠悠的睜開雙眸。眸色暗沉,有些迷離。
剛才,就在剛才,她就差一點點,就可以看見夢中娘親的面容。
朦朧中,那張揚的火舌一點點的舔舐着支離破碎的畫面,一點又一點的吞噬…
是的,自從七年前的那場大火,她兒時的記憶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不知從何時起,她漸漸地忘記了雙親的面容。
只記得她的娘親是位溫柔又明艷的女子,他的父親是位儒雅的謙謙公子,是她的蓋世英雄。
往事如煙隨風飄散,但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一道很深很深的傷疤。
恍惚間,江婠已扶着辭席的手下了軟轎。
“宮內不能行車,公子見諒了。”
北司陽略帶歉意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暫時拉回了她的神智。
江婠的眼睛掃過那硃紅色的宮門和那四丈高的城牆,眸底又暗了幾分。
“無妨,即是宮規自是要遵守。”
冷冷清清,話語中總帶着幾分疏離。
北司陽也不再多言,負手向前。
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有時候適當的距離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身邊的侍從立馬出示通行令牌。
“見過二皇子殿下。”
齊刷刷的兩列宮門侍衛,整齊劃一,有條不紊。
“都起來吧。”
北司陽頷首示意,帶領江婠踱步入內。
囚緊隨其後。
“什麼人?”
一個侍衛統領橫劍將囚擋在門外。
囚面無表情的上下掃了一眼,不言。
侍衛統領:……
毛骨悚然。
囚:死亡凝視
侍衛統領:嚶,這個人好可怕,嚶,救命!!!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北司陽聽到響聲,轉身,蹙眉。
“放肆!”
不愧是龍鳳胎,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樣。
“他是本王貴客的侍從,有問題嗎?”
畢竟是文武百官看好的皇子,那周身的貴氣和眉宇間的不悅,嚇得侍衛統領‘撲通’一聲,抱劍跪了下來。
“卑職不敢。”恭恭敬敬,戰戰兢兢。
思及職責所在,硬着頭皮開口。
“只是皇宮內不得佩劍入內,這……”
欲言又止的掃過囚腰間的佩劍。
侍衛統領:嚶,我太難了~
一身黑衣,相貌平平。
這個人之前竟然沒有絲毫注意到過。
北司陽不言。
江婠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謝過殿下好意,不過既是宮規,便不好再讓殿下為難。”
說罷轉身“你且先在此處等我。”
“是。”
囚抬首,波瀾不驚的眸底多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囚看見了江婠的口型‘皇榜’。
在來的路上,人群簇擁觀看的好像是一個關於為太后求醫問葯的皇榜告示。
……
跟着北司陽七拐八拐,繞過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一路上,北司陽隱晦的向江婠,有意無意的打探着囚的消息。
...
“沒想到神醫身邊竟然還藏着這樣一位絕世高手。”
“殿下謬讚了,不過一介莽夫,會點拳腳功夫,算不上什麼高手。”
“只因草民曾救過他的性命,便留在了身邊。”
...
不溫不火的打着太極拳,一路走下來也沒有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反而被江婠套了個精光。
比如。
今晚這個宮宴是為傳聞中赫赫有名的大皇子北瑾川舉辦的慶功宴。
傳聞,大皇子北瑾川自幼便常年征戰在外。
雖說是一位皇子,但在宮中卻沒有什麼地位。
若不是此次大破敵軍有功,班師回朝,舉國歡慶,恐怕全國上下還不知道有這麼一位大皇子。
據說,大皇子北瑾川是先皇后所生。
據說,陛下非常不喜大皇子。
據說,大皇子行為粗鄙,面如羅剎。
……
正想着,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聲輕柔的女聲。
“臣女見過慶王殿下,殿下金安。”
只見一位羸弱的女子微微向北司陽俯身行禮。
那女子長相清秀端莊,像是位從山水畫裏走出來的大家閨秀。
扶風若柳香氣闌,引動飛花柔指間。
白色的芍藥煙羅全紗,散花水霧乳白百褶裙,手挽屺羅白軟紗。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咳咳咳~”
說話間,一連串的咳嗽聲引得髮髻上的金步搖‘叮噹’脆響。
一旁的丫鬟們連忙將裘衣為她披上,還遞給她一個暖爐。
病入膏肓。
江婠挪開眼。
“裘小姐又是來看望太後娘娘的。”
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
“正是。”裘葯微微答道。
裘葯,太醫院院首的獨女,自幼患病,其父為她多年求醫問葯,無果。
雖體弱多病,卻深得太后寵愛,自小與北尤辰,先帝七子當今皇上的弟弟辰王殿下定下婚約,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三年前太後患病,裘葯每日都會抄寫佛經為太後送去。
“這位是本王的朋友,神醫公子木。”
“這位是太醫院院首的女兒,裘小姐。”
北司陽上前為二人介紹。
“久仰公子大名,裘葯今日終得一見。”微微俯身。
“裘小姐言重了。”還禮。
“咳咳咳~”又是一連串急劇的咳嗽聲,聽着讓人揪心。
“裘小姐這病還未痊癒?”
北司陽見狀擔憂問道。
“多謝殿下關懷,還是老樣子。”
裘葯不動聲色的將帕上一灘嫣紅悄悄折起遮住。
“裘小姐可真是幸運,今日遇見神醫,這病定能讓神醫幫你治好。”
江婠蹙眉聽着這理所當然的話。
“娘胎裏帶出來的病,便不勞煩神醫了。”
縱是病美人,一蹙一笑都是大家風範。
“咳咳咳~”
裘葯欠身。
“臣女今日身子不適,就不叨擾殿下和神醫的雅興。”
江婠看着眾丫鬟簇擁着裘葯遠去。
微風拂過,飄來一股淡淡的葯香,還似乎夾雜着點點墨香。
一串串咳嗽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