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遊
一刻鐘后,上房內再無聲息,只聽得到一陣鋸桌角似的打呼聲。
“扣扣”
“請問客人們用完飯了嗎?小的來收拾打掃了。”
意料之中的,回應小二的只有不變的打呼聲。
小二悄聲推開房門,發現桌上的吃食被吃了大半,屋內的三個人全都陷入夢境,特別是床上的那個胖子,睡得跟頭死豬一樣。
進來的兩個‘小二’四目相對,相互點了下頭,開始行動。
一人直朝床尾走去,扯走壓在錢多多腳下的包袱;一人則是徑直走到桌邊,像扛沙袋一樣抗起參寶。
嚇得參寶趕緊閉緊了留了條縫兒的眼睛。
兩人分工明確,只是在撤離的時候發生了歧義。
一個指的是門的方向;另一個指的是剩下的錢多多二人,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在‘新來的小二’無情地舉起巴掌后,機靈的‘小二’訕訕的投降。
等他二人前後出了房門后,錢多多和廖叔暫且按兵不定,屋內鼾聲依舊。
果不其然,‘新來的小二’退回來殺了個回馬槍,以確保萬無一失。
錢多多腹誹,果然人不可貌相,這個看起來笨手笨腳的人才是機靈的那個。
待來人離開,錢多多二人才幽幽‘醒’了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廖叔趁着夜色,身手麻利的從窗邊離開,錢多多姿勢都沒換一個,閉上眼睛假寐,期間鼾聲一直沒斷過。
她在等,等對方回來善後的人。
此時夜色已朦朧,客棧後門的不遠處停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和一輛驢車。
不多久,一對看似感情極好的兄弟倆從客棧後門出來,像是喝完酒準備回家的樣子,其中一人還脫下外衣包裹住懷中熟睡的娃娃,儼然一副慈父模樣。
兄弟二人齊齊上了馬車,緩中帶急的驅車回家,猶如晚歸回家,怕了家中母老虎那般。
馬蹄聲‘提提噠噠’地響起又淡去。
馬車離開后,驢車上便下來兩個收泔水的男人,每個人都提了個大桶進入客棧後門。
只是很久都不見出來。
期間,有喝得爛醉的男人路過,步伐歪歪扭扭的,跟急着歸家的那兩兄弟是一個方向。
那廂,錢多多解氣的拍了拍手。
她剛把兩個成年男子綁起來,每人賜了顆入口即化幫助消化的丸子,又給他們嘴裏塞了臭襪子后,才把他們塞在床下。
而這兩個男子,正是從驢車上下來收泔水的那兩個。
‘呼,真是累死了。’
錢多多心嘆道,呼出一口氣,撿起地上的兩把匕首,像是自己的東西那樣,自然的放進懷裏。
她走到窗邊打開窗戶,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地。
“嚯,好高。”
錢多多嘀咕,隨後毫不留戀的關上窗戶,悄聲出了房間,到二樓尋了個角落,才翻窗而出。
不多會兒功夫,錢多多便從客棧後門路過,還不時搓掉牆上形狀像便便一樣的泥巴,這是廖叔給她留下的引路標記。
她走走停停,跟着牆上的泥巴走到一家花樓後門,隔老遠都能聽到裏面的嬌嗔調笑,靡靡之音。
她慢慢推開花樓沒關緊實的木門,閃身入內,又悄悄把門合上,整個過程盡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響。
此時暮色低沉,雲層遮蓋了璀璨的星空,留給人間一片黑壓壓的寧靜,讓一切都看不真切。
錢多多藉助前院透過來的細微燈火,細細打探花樓後院的佈局。
後院不大,攏共只有幾間屋子,和一座帶着小水池的小假山。
此時全都靜悄悄的,烏黑一片。
錢多多四處查看,沒多會兒就在假山後面,發現一個隱蔽的地下入口。
她蹲在入口旁邊,摸了摸下巴。
心想:特娘的,入口太小,我進不去啊。
在她還在想要不要守在洞口,守株待兔的時候,一隻大手猛地從暗中伸出來,拽住她的后脖子,又把她拉到黑暗中去。
錢多多沒慌亂,趁機從袖口摸出一顆藥丸子,捏在手中碾碎成粉末,抬手就要往身後那人撒去。
“小姐,是我。”廖叔忙低聲道。
錢多多散開的指縫聞聲收緊,不留一點間隙。
“我勘察過了,這夥人販子至少有七名,拿貨的兩個,收尾的兩個,守在窩點的看見三個,不知道下面還有沒有其他的。”廖叔低聲道。
“收尾的兩個被我迷倒扔客棧了,現在少兩個。”錢多多回道。
突然,不遠處突然有腳步聲傳來,男人的談話聲也慢慢變大,聽起來像是偷參寶的那兩個店小二。
“彪哥,恭喜恭喜,今天遇到的貨色都不錯,特別是剛剛那個小男孩兒,肯定能幫彪哥大賺一筆。”小二諂媚道。
“那還用你說?不過你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絕對不會讓兄弟們餓着肚子!”彪哥得意洋洋道。
“您說的是,不過銀子……”
“不過什麼?銀子什麼銀子?”彪哥惡狠狠的盯着小二,要是小二敢提分銀子的事,他立馬就把小二解決掉。
小二話到嘴邊,不得不咽下去,只好另提一句。
“不過那包袱里的銀票不少,這夥人…怕是不簡單吶。”銀票不能說少,那是相當多啊,小二瞟了兩眼,就看到其中有兩三張萬兩額度的銀票,其餘的肯定還有。
“哼,中了老子迷藥的人,哪個不是至少能昏迷兩個時辰,但我估計都用不了等這麼久,這些人就都是老四和老五刀下的亡靈了,誰他娘還管的上他們簡不簡單。”彪哥不屑道。
“說到這裏,四哥和五哥都還沒回來呢,他們會不會是…遇上什麼麻煩事了?”
“可拉倒吧,盡瞎幾把說。那個肥婆娘肥得跟頭豬一樣,光是抬她就要花不少的時間,老四老五回來晚點也不稀奇。
說不定,誒嘿嘿,長得再胖再丑那也是女人不是……”
等兩人淫笑着走遠了,錢多多和廖叔才繼續先前的對話。
“廖叔,救參寶的事就交給你了,這些給你,黑色的是解藥,紅色的是迷藥。迷藥捏碎了扔火里就是迷藥,只要半盞茶時間,下面的人絕對全部被放倒。”
“我在上面接應你們。”錢多多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胖的,所以不下去。
“還有一點,那個叫‘彪哥’的得留口氣。”
“是。”廖叔應道,接過錢多多手中的藥丸子,悄無聲息地閃進地下入口。
廖叔下去后,錢多多便在黑黢黢的院子裏悄聲走動起來。
她去幾間屋子裏探了一探,總要有繩子一會兒才好綁人不是。
她一點也不擔心廖叔,廖叔身手了得,而且她對自己制毒藥的技術很自信,保證廖叔能像進入無人之境那般,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怎麼高興怎麼來。
然而,她不知曉的是,此時的花樓被人不知不覺的層層圍住,水泄不通。
*
‘多情閣’大殿裏,一片鶯歌燕語,歌舞昇平。
一個身量高大的黑衣男子信步跨進花樓‘多情閣’,垂涎他俊美容顏的妓子們紛紛被他手中散發出戾氣的劍勸退。
雖然知道來者不善,但老鴇還是硬着頭皮上前接待,也被男子身後兩個青衣侍衛一把攘開。
黑衣男子往殿內四周掃視一番,在對上一些帶着尊敬的眼神后,又抬頭望了眼多情閣四層高的樓,不出意外也對上了這種眼神。他們或坐在大殿裏吃喝,或在樓上三五成群的聊天打屁,全都是便衣侍衛。
黑衣男子匹自點頭后默不作聲的上樓,在三樓一間不斷傳出不可描述聲音的房間前停留,接着面不改色地提腳,猛地踹開房門。
他奪門而入后,屋內只剩桌邊渾身赤/裸的女人,和被打開的窗戶。
窗外驟然傳來巨響,夾雜着瓦片噼里啪啦掉落的聲響。
黑衣男子對前者視若無物,三步化作兩步地朝被打開的窗邊而去,望着樓下一樓屋頂被砸開的大洞,深色的眸底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暗芒。
他矯健利落地跳窗而下,冷冽的夜風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多情閣中,便衣侍衛們陡然聽到一聲巨響,連忙丟的丟筷子,下的下樓梯,往發出聲響的位置疾步而去。
此刻,多情閣後院的一間屋子內。
錢多多左手拿着繩子,右手掄着棍子,正考量着一會兒是先把人販子全部敲一遍悶棍再綁上,還是直接綁上,卻不想‘轟隆’一聲巨響,屋頂頓時破了個大洞。
隨着瓦片一同掉下來的還有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
男子正好落到錢多多的正前方,若她剛才多走一步,一準被他砸到魂歸西。
‘壞了,半盞茶時間還沒到。’
被濺得滿臉滿頭灰的錢多多想到此是又氣又急,下意識給還沒來得及爬起身的男子倫了一大棍,男子應聲暈了過去。
錢多多因為擔心參寶和廖叔的安危,一時顧不得對男子再做什麼,轉身準備出門。
哪想到她剛一轉身,一聲沉悶聲響起,又有什麼重物落下來了。
‘還有完沒完了!’
錢多多氣急,握緊棍子轉身。見落下來的第二個東西是個黑衣男人,而且正巧落到昏迷男的后臀上。
錢多多連翻白眼的時間都沒給自己留,對着黑衣男子的腦袋就是一棍子,想着趕緊敲完了事。
然而下一瞬,悶響聲並沒有響起,反而是她的棍子被黑衣男牢牢握住了。
說把棍子抽回來吧,她的力氣明顯不比眼前男人的力氣大,但又說放手吧,她又不甘心給對方送人頭。
錢多多一棍子頂多是把人敲暈,但黑衣男絕對能一棍子敲死她。
所以,絕對絕對不能鬆手!
下定決心后,她把手中的繩子向男子的臉砸去,而後趁機取出迷藥。
不過,還沒等迷藥砸在黑衣男臉上,錢多多就被他雙手反剪住,右手的棒子也被奪走了。
黑衣男快手點了錢多多的穴位,後者頓時一動不能動。
黑衣男從昏迷那人的身上下來,再用錢多多提供的繩子三下五除二地把昏迷男綁住,即使他口冒血沫,尾巴骨斷裂,看起來即將不久於世的模樣。
在錢多多看來,男子捆人的手法和自己娘捆大閘蟹的手法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