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雨欲來
天邊的驕陽已攀爬至半空,烈日下的百姓依舊忙活着自己手中之事,大街上一片祥和。
而在百姓都不去注意的小巷內,不時有人警惕的探出半個腦袋,似在尋找可疑之人,背地裏暗潮湧動。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位身着紫色華服的老者拄着手杖,慢悠悠的行走着,在其身側,一位少年不停的把玩手中散發出絲絲寒芒的短劍,與其說是把玩,不如說是,這位少年在用短劍修理指甲……
“砰。”
老人停了下來,手杖敲擊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老者慢悠悠的抬起頭,眼睛眯起,盯着一棟茶樓牌匾上的三個大字——聚雲軒。
“吳秦,陪老夫喝盞茶如何?”
被喚作吳秦的少年歪過頭,看向茶樓。此時的茶樓內客人稀少,一位琴女帶着面紗在一樓的高台上彈奏古箏,琴聲清脆入耳,靜下心來俯耳傾聽,吳秦感受到說不清的輕鬆愉悅,一身煩惱在琴女跳動的指間消散。
“嘿嘿,好呀,秦兒還挺喜歡那個姐姐的。”
吳秦的聲音十分稚嫩,也很純粹,單單聞其聲腦海里就會想像出一位可愛的男孩模樣。
兩人踏入軒中后,很快便有一位青年——柳光微笑着迎了上來,熱情的招待兩人來到了二樓處的一雅間中落坐,雅間的木窗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鯉魚圖案,透過木窗,可以看見街上人來人往的百姓,雅間內擺放着一張精緻光滑的木桌,兩張墊着棉質坐墊的木椅隔着木桌對立而放。木桌中央擺放一個小巧的香爐,香爐內散發著的清香讓人的大腦止不住的放鬆。
老者坐了下來,並讓站在自己身側的吳秦坐到對面。
“請問,客官需要品什麼茶?”
“幫我沏一盞你們這最好的茶,並給老夫的孫子上點甜品吧,他最喜甜食。”
“好的,還請客官稍等片刻。”
等待期間,老者雙手交疊,拄在手杖上,蒼老的面龐默默看着已經將短劍別回腰間,手指卷着長發把玩的吳秦。
二人沉默片刻后,老者突然說道:
“秦兒,你說凡人若想斬殺雄獅,當具備哪些本領?”
吳秦疑惑的看着老者,獃獃的回答道:
“秦兒覺得很簡單啊,還需要具備什麼本領嗎?”
老者楞了楞,慈祥的笑了笑:
“呵呵呵,秦兒,有朝一日,你一定會遇見強於自己許多的敵人,老夫希望,到那時,你能夠……”
老者的話語戛然而止,而在這時,柳光端着茶與甜點走了進來。似是察覺到自己的失禮,柳光歉意的說了句“打擾了”,隨後將茶遞到老者身前,緊接着又將糕點放在吳秦眼前。
端着空盤,柳光恭恭敬敬的準備退出隔間。
“還請留步。”
老者叫住柳光,卻並不急着說後文,而是看着眼前的茶水,端了起來,輕抿一口,不由讚歎道:
“此茶色綠、香郁、味醇、形美,真乃好茶!”
柳光也不問緣由,就靜靜的站立着,聽聞老者誇讚,柳光回道:
“此茶名為青湖碧春,也是軒中最好的茶,很榮幸它能得到您的誇讚。”
“此處名為聚雲軒對吧,這麼一處靜雅之所之前未能發現實屬遺憾啊。”
“尋常茶樓罷了,所求不過幾分安寧。”
“哈哈哈哈,若一直居於如此清雅的環境也會厭煩,茶樓,不過偶爾放鬆閑談之所罷了。”
吳秦未理會他們二人的對話,大口大口的將糕點塞到嘴裏,神情充滿享受,似乎這份糕點已經征服了他的味蕾。
閑談幾句后,在老者的示意下柳光退了出去。
自吳秦二人的雅間出來后,柳光簡單交代了其他僕役幾句,緊接着獨自走到地下負一層。
柳光徑直走到最深處的房間,見到樓主后,將此事道出:
“樓主,來了兩位客人,一老一少,二人身上有阿水的味道,其中一位少年身上還攜帶着夜兵,他們十有八九是辭夜人。”
樓主聞言,輕輕撫摸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說道:
“小光,你怎麼看?”
“我覺得他們已經隱隱在懷疑我們了,畢竟阿水在這裏打雜的事情街坊們都是知道的。”
樓主沉默的點點頭,過了片刻,他才說道:
“看來計劃得提前執行了。”
柳光在心中嘆了口氣,或許是長時間安定的生活已經漸漸磨去了他往日的戾氣,此事過後,他將很難再享受這般寧靜了。
天空烏雲密佈,疑是風雨欲來。
————
盧海虛弱的睜開眼,如今的他只是憑藉著這副身體強大的生命力苟延殘喘,只見他嘴唇乾裂,眼睛佈滿血絲,肚子不停的發出“咕咕咕”的聲響,他的精神和肉體都已經十分疲憊了。
整個昏暗的房間中,原先暗黃色的牆體被黑紅色的血跡代替,各種鐵質工具隨意擺放在一張被血液上了色的木桌上,而在地上,新老血液交匯着,形成一灘灘尚未凝結的血水,整個場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猶如煉獄。
經過一夜的折磨,盧海的嗓子很難再發出聲音,他數不清昨晚他昏迷了多少次,他甚至不願回想昨晚的經歷,那中年男子暴打自己一個小時后,那位將恐懼刻在盧海骨頭的老人來了……
一個晚上,盧海便已被他折磨到精神失常,他親眼看着,自己的牙齒在老人嘶啞的狂笑中一顆顆被拔光,自己的眼珠被老者挖出了數百次,他對盧海眼珠子十分的喜愛。
盧海手指腳趾的每一個指甲縫中都插滿了鋼針,疼痛已經使盧海的神經麻木了,整個房間裏充斥着濃濃的血腥味。
此時,在盧海獃滯的眼神中,出現了一位佝僂的身影。盧海就這麼靜靜的看着老人走來,一言不發。
老人心疼的看着面前被綁在柱子上失去了靈魂的少年,張着充滿腥臭味的大嘴說道:
“寶貝,我們今天來玩點讓你開心的事情吧,你看你都不笑了,笑一個~”
老人說著拿起一旁桌上的銀針,隨後走到盧海面前,用枯瘦的手指將盧海的嘴角揚起,另一隻手用銀針刺穿盧海皮膚,將盧海猙獰的笑容固定住后,老人滿意的發出桀桀笑聲。
全程,盧海大腦雖然感受到了痛楚,但他只是眼皮微微跳動兩下,便再無反應,彷彿成為了一個沒有痛覺的人偶。
“接下來我想知道,如果我砍掉你的四肢,然後用鐵板封住,它們還會不會長出來呢?”
老人越說越激動,急忙找來一個破舊的鋸子,鋸片上佈滿了鐵鏽。
老人獰笑着,向盧海走去。
————
距離盧海被抓過去的第九日。
今日的聚雲軒不知為何,緊閉着店門,似乎不打算開業了。
而在聚雲軒內部,一樓的所有東西都已經被搬走,顯得十分寬闊,而在這裏,聚集着整整五十人,他們整齊的排列成一個方隊,視線統一的看向二樓處那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他手執摺扇,默默看着一樓的眾人。
中年男子正是聚雲軒的主人,他沉默了片刻,合上摺扇,右手伸至左耳下,輕輕一扯,一張麵皮被其扯了下來。
麵皮下,一張白皙的面龐展露在眾人面前,這張臉瞧着也不過二十來歲,雖然白皙,卻不陰柔,挺拔的鼻樑下是那淡紅的薄唇,劍眉間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憂傷,猶如黑曜石的眼眸中倒映着一樓眾人的身影,樓主薄唇輕啟:
“我們去救阿水吧。”
樓主的聲音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渾厚沉重,而是十分溫和細膩,充滿磁性,聲音隨着清風拂過眾人。
眾人等待許久,雖然換來的只有樓主簡簡單單的七個字,但是這七個字,卻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為其赴死。因為他們知道,就算被捕的不是阿水,而是他們其中的某一位,那位也會如今日一般,召集眾人前去營救!
只見眾人齊齊下跪,異口同聲的喊道:
“願伴樓主左右!”
“願伴樓主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