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猶豫
“大郎,孫安祖已經被縣令帶走,但是我等還未準備妥善,是否繼續,還是改變計劃?”
計劃第一步就偏離軌道,超出掌控,劉牧之突然不知所措,有一種計劃趕不上變化,世事無常的感覺。
劉牧之平復心情,細細思忖,自言自語,“沒有其他辦法,真得只能改變計劃?”
尚未準備充分,如果現在造反,容易失敗,還會失去敵在明我在暗的優勢。
倘若現在不造反,等到準備充分,一切盡在掌握再造反,形勢就更容易掌握,不會失控,也更容易成功。
話雖如此,可世事無常,哪有萬全之法。
等到準備妥當,如果出現其他變故,又該如何是好。
隱忍不發,靜待良機?
不,不能如此。如果這次退縮,民夫造反的勇氣和決心都會動搖,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他只是沒準備完畢,又不是一點準備沒有,漳南縣令才是那個一點準備沒有的人,只不過偶然打亂了他的部署。
有心算無意,優勢還是在他這一邊。
再說了,他的計劃又沒有失敗,孫安祖已經按照計劃成功面見縣令,怎麼能說計劃失敗。
劉牧之心想,計劃成功,那就應該繼續,於是說道:“劉黑闥,你我分頭行動,各自召集人手,能召集多少人就召集多少人,一刻鐘后在原地集中。”
“可是,還沒有準備完畢……”
“沒時間準備了,不要磨磨唧唧的,現在就要起兵。”劉牧之一改平時隨意的語氣,目光如炬堅定地說道,“劉黑闥,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猶豫,現在立即召集人手,隨我起兵。”
“如果不相信我……”劉牧之猶豫片刻,“人各有志,你我相識一場,我不強迫你,希望你也不要阻止我。”
說完,劉牧之不待劉黑闥回答,就拿起橫刀,大步流星走出門去。
漳南縣衙。
孫安祖終於如願以償,得以面見縣令。
遠遠看見孫安祖,縣令忍不住連連發問:“你就是孫安祖?為何不願前往遼東?聽說你驍勇善戰,為何只願做一個民夫,而不為國效力,白白浪費一身勇力,豈不是可惜了?”
孫安祖一步步緩緩朝縣令靠近,不徐不疾地開口:“遼東自古以來就是苦寒之地,吾家境貧寒,沒有錢準備過冬的衣物。如果去遼東,一定會凍死在遼東。”
“征遼乃是國家的大事,怎麼能如此兒戲,難道因為家境貧寒就可以違抗國家的命令。”縣令沒有動怒,反而覺得有一點好笑。
縣令繼續大義凜然,冠冕堂皇的開口:“天下百姓多為家境貧寒之輩,他們能去遼東,為何你不能取?”
孫安祖十分不忿,他就想安安靜靜種個田而已,為什麼要逼他。
“我家中貧困不堪,無法去遼東運糧。如果我往遼東運糧,我必定會死在遼東。”
“你當真不去。”孫安祖死活不肯改變主意,縣令怒氣衝天,音調陡然高八度。
孫安祖一言不發,只是低着頭唯唯諾諾,但是卻沒有停下腳步,不斷的靠近縣令。
一步,一步,孫安祖終於走到縣令的面前。
看到孫安祖站在面前,縣令開口質問:“為何散佈不要征遼的謠言,陛下的命令又豈是你能質疑?”
孫安祖已經下定決心,也不和縣令虛與委蛇,針鋒相對說道:“連年徭役,民不聊生,百姓疲憊不堪,征遼註定失敗。”
“大膽刁民,竟然敢質疑陛下,難道你的才智比陛下更高。”
“最近有一個人告訴我一句話:勿以三軍為眾而輕敵,勿以受命為重而必死,勿以身貴而賤人,勿以獨見而違眾,勿以辯說為必然。”
“什麼意思?”縣令一臉疑惑,什麼玩意,他飽讀詩書居然沒聽過。
這段話出自《六韜·龍韜·立將》,《六韜》屬於兵書,無論在古代哪個時期都屬於管禁書目,只有少部分人有資格閱讀,大多數人並不會讀《六韜》,也無法讀到《六韜》。
“我也不懂,然後我問這是什麼意思。他說不要因為人多而看輕敵人,不要因為責任大就一味埋頭死干,不要因為身份尊貴而輕賤他人,不要因為獨特的見解而違背眾人的意見,不要以為辯說的結果就是對的。”
“說得太好了,我覺得很有道理。”孫安祖不斷靠近,離縣令已經近在咫尺,索性也不裝了,指着縣令說道:“陛下貪圖享樂,奢侈無度,以致國內民生凋零,百姓疲憊不堪,連軍隊也無法做到統一指揮,這樣的國家、這樣的軍隊怎麼可能成功。”
“胡說八道。”縣令大喝一聲,“陛下在涿郡集結了五百萬大軍,一人丟一個馬鞭都能填平遼水,這樣雄武的大軍怎麼可能失敗,絕不可能。”
孫安祖從未想過事情竟然如此順利,他只是想隨便說一點東西充充場面,不想在氣勢上輸給縣令,沒想到輕而易舉地就接近了縣令。於是放聲大笑,繼續擾亂縣令的心神:“反正無論如何,征遼一定會失敗,哈哈。”
縣令說不過孫安祖,氣的大叫:“來人,抓住他。”
孫安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未等其他人動手,孫安祖就搶先動手,圖窮匕見,抽出短刀,一翻手腕,刀身刺向縣令心口。
這一刀沒有任何技巧,就是簡簡單單,樸實無華的一刺,但是太近了……縣令離孫安祖太近了,即使比較靠近的護衛發現了孫安祖的動作,提醒縣令小心縣令來不及反應,他們也來不及制止,只能眼睜睜看着孫安祖一刀插入縣令心口。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亂了心神,縣令死了,主心骨沒了,他們也不知如何是好。
孫安祖可管不了那麼多,他只想手刃縣令,用盡全是力氣拔出短刀,再次刺出,口中說道:“還不明白嗎?你現在就犯了自持身份尊貴而輕視我的錯誤。”
縣令至死都不明白,一個賤民出身的農民,怎麼會如此勇猛,又如此的兇殘,竟敢當著眾多守衛衙役的面動手刺殺他,更沒有想到孫安祖居然真得突破重重封鎖,一刀刺中心口,要了他的性命。
這種事他從未看過,也從未經歷過,只是在史書中偶然瞥見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