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拜訪
第十二章、拜訪
少頃，長號嗚嗚響起，接着鐘鼓齊鳴，鑼聲震耳。三聲號銃響過，呀地一聲，大門分開，裏面昂首挺胸走出來十二名年輕英傑，分站大門兩旁。馮鐵豹斜眼覷那十二人，個個虎背熊腰，人人器宇軒昂。但見眾人目光如電，腰懸長劍，呼氣深沉，一看就非等閑之輩。
這十二人乃是武追魂從兄弟中挑選出來的才貌雙全之人，無論是神采形貌，還是文才武功，在武家都是一等一的角色。既是貴客來訪，武追魂又要顯擺家勢，炫耀門風，這“門面”二字，是萬分含糊不得的。
馮鐵豹一見這等陣仗，心道：“嘿，我又不來踢門較藝，好大的架勢。”正不知武家擺這麼大的譜是什麼意思，只見一個老成的知事從門中跨了出來，躬身肅客，說道：“敝掌門人恭候多時，有請。”
馮鐵豹雙手一拱，道：“有勞了。”舉步入內。
那知事在前引路，馮鐵豹走在中間，十二名壯漢押后護送。
一路走去，道上兩旁每隔兩步便站着一對甲士，或舉大斧、或舉長槍、或舉寶劍、或舉大刀，在半空兩相交接。馮鐵豹每走到一對甲士跟前，兩甲士便吆喝一聲，兵器分開，各自收束。這架勢，往好處想是迎接貴客的上上之禮，往壞處想卻是逞威於客前的意思啦。
馮鐵豹暗暗覺得好笑，心想你武家太也看得起我馮鐵豹了。
若是尋常的角色，看見這一對對的長槍大斧、寶劍大刀森然架在頭頂，寒光耀日，早嚇得兩腿哆嗦，哪裏邁得開腳步。馮鐵豹藝高人膽大，卻渾沒當回事，心道：“有點意思。”又想：“好傢夥，這是試我的膽色，嚇唬我么？我馮鐵豹天大的陣仗也見過，這也忒小瞧我了。”心裏冷笑一聲，昂首闊步，面不改色，腳下加勁，如飛而行，把眾甲士的吆喝只當著是在放屁罷了。
武家十二名豪傑瞧在眼裏，都不由得在心裏暗自喝彩：“馮鐵豹果然是條好漢。”
眾人唯恐被馮鐵豹甩在後頭，墮了家威，人人提起精神，緊跟在馮鐵豹身後，倒也沒落下半步。十二人如此快步而行，長袖飄風，豁喇喇如風動松林，氣勢甚為壯觀，且腳下輕盈，顯示出非凡的武藝。便是那在前面引路的知事也毫沒落下半步。
馮鐵豹暗暗佩服，心道：“不愧是武林世家。”
一行人大步而行，不向款客迎賓的正廳走去，卻斜刺里往一座山頭上奔了上去。馮鐵豹暗自納悶，不知道武家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但想既來之則安之，雖然眼下敵我不明，孤身入險，倒也並不懼怕。
不大一會兒，馮鐵豹隨眾人登上山頭，眼前豁然開朗。原來，這山頭乃是一個人工開闢的極大的平台，想必花費了不少功夫。這平台佔據龍洞堡的至高點，四面當風，吹得人衣袂飄飄，讓人頗有幾分臨風登仙之感。
馮鐵豹暗自讚歎道：“真是個好地方。”
放眼望去，平台的中間放着兩張茶几，相隔有五六尺遠。一名英氣勃勃的青年男子坐在東首的茶几前，茶几上放着一張古箏。
馮鐵豹心道：“想必這人就是武家的掌門人武追魂了。”
坐在茶几前的青年男子確然便是武家的掌門人武追魂，他見馮鐵豹到來，不慌不忙，起身相迎。
馮鐵豹見武追魂身形偉岸，鐵塔一樣的人物，一字眉，圓眼睛，高鼻方口，氣宇軒昂。他身披一件玄色大氅，在山風中飄了起來，更加顯得他浩然堂然赳赳然，氣吞河山。
馮鐵豹心中暗自讚歎：“聞名不如見面，真乃燕趙間慷慨磊落、激昂任俠之士也！”
武追魂雙手一拱，長袖擺動，顯得落落大方，洵洵儒雅，朗聲道：“貴客光降，幸甚至哉。”
馮鐵豹抱拳回道：“武掌門威名遠播，久仰久仰。”
武追魂謙道：“掌門二字，在足下面前愧不敢當。”
兩人同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雖然互相早有耳聞，今日卻是頭一回見面，少不得要謙遜幾句。
武追魂仔細打量馮鐵豹，見馮鐵豹崖岸高峻，劍眉輕揚，目似明星，丰神俊朗中帶着幾分鐵骨錚錚、一往無畏的英雄氣概，心道：“想不到這樣一個公子哥似的秀整人物，竟然身懷絕技，膽色過人，敢與獨角惡龍相抗。如此英雄人物，古今少有，這個朋友我武追魂交定了。但不知他武功修為到底如何？是不是果真如江湖上傳言那般深不可測？嘿，我急什麼呢？待會兒一出手，不就知道了么。”
於是武追魂說道：“你我神交已久，又年紀相仿，我們就兄弟相稱，如何？”
馮鐵豹哈哈笑道：“痛快，痛快。”
武追魂追憶到這裏，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明亮的色彩，向馮義說道：“這就是我和你父親首次見面的情景。我們惺惺相惜，一見如故。雖然我下定決心要和你父親結交，但總是有一心結未解······”
馮義道：“什麼心結未解？”
武追魂道：“這都是我輩習武之人常犯的心病。”又道：“虛名累人啊。”
馮義似乎有點明白了。
武追魂續道：“在當時，我與你父親齊名，但到底誰的武功更勝一籌，非比試一番不可。我想，你父親恐怕也有同樣的想法吧。”
馮義道：“哪······你們比試了嗎？”
武追魂道：“當然比了，非比不可。”
馬壯插話道：“比武的結果，你們誰贏了？誰輸了呢？”
武追魂的思緒又回到了當日的情形之中。
武追魂向十二名兄弟和引客的執事道：“你們且先退下，我和馮大哥今日雅會，你們就不要在這裏打擾了。”
武追魂雖然說得很委婉，但是言下之意，眾人心裏都明白，於是答應一聲，都退了下去。
武追魂伸手肅客，說一聲：“請。”
兩人各自落座。
武追魂道：“寒舍地處僻壤，愧無美酒佳肴，只好以茶代酒，簡慢之處，望馮大哥不要見怪。”
馮鐵豹道：“武大哥客氣了。”捧起茶碗，啜了一口，頓時滿口沁涼，更有一股涼線順着茶水穿臟過腑，霎時間全身清涼。
馮鐵豹不由得大吃一驚，脫口道：“天山雪蓮茶！”
武追魂哈哈笑道：“馮大哥品味甚精，此茶正是天山雪蓮茶。”
馮鐵豹道：“天山雪蓮茶乃傳說中的稀世之品，多少帝王將相、王公貴胄欲求一飲都不得。我也只是聽說過罷了，沒想到世間真有天山雪蓮茶，更沒想到今日有幸能得一飲。武大哥說什麼‘無美酒佳肴，只好以茶代酒’，此茶勝過美酒佳肴千倍萬倍了。”言罷又呷了一口，閉目品味，甚是神清氣爽。
武追魂見馮鐵豹對自己全無提防，捧茶暢飲，毫不顧忌茶中是否被人動了手腳，不禁大為欽佩，心道：“此人果然慷慨瀟洒、膽色過人。”口中說道：“佳朋相會，若無絲竹助興，那就少了幾分雅意。”
馮鐵豹連忙搖手道：“管弦之屬，我可是一竅不通。”
武追魂徐徐說道：“小弟近來學得一首曲子，今日和馮大哥雅會，大快人心，便請馮大哥品評一番如何？”
馮鐵豹道：“武大哥原來還有此雅好。”又道：“小弟雖無子期之雅慧，卻也願聞伯牙之高奏。”他口中雖這樣說，心中卻道：“我們並非知音之交，而且是首次見面，他哪有閒情逸緻彈琴給我聽？想必他定是將內力灌注到琴音之中，試我武功來着。”言念及此，不敢大意，表面上雖然若無其事，卻暗中催動內息，小心提防。
武追魂道：“不敢。馮大哥既然不嫌棄，咱們就以一炷香為期。”
馮鐵豹爽快地答應道：“好。”
武追魂於是整了整衣冠，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插在茶几右角上的香爐中的一支線香的端頭，接着兩個指頭忽地一錯，嗤的一聲輕響，青煙冒起，線香頓時點着了。
馮鐵豹見他露了這一手，果然內功精湛，大聲贊道：“好功夫！”
武追魂微微一笑，正襟危坐，雙袖一振，兩手按在古箏的弦索上，十根指頭靈活地來回撥動，仙仙嗡嗡地彈奏了起來。
馮鐵豹原以為武追魂必將內力灌注在琴音之中，是以暗中催動內息，全神戒備，哪知聽了片刻，但覺琴音悅耳動聽，卻並無絲毫內力攻來。馮鐵豹暗自納悶，摸不着頭腦，心道：“難道是我想錯了？難道他真的僅僅是要彈一首新學來的曲子給我聽聽而已么？”
馮鐵豹仔細聽去，覺得武追魂所彈奏的曲子果然十分好聽，但古箏的樂音卻十分奇異，彷彿有一股魔力，緊緊地抓住聽者的靈魂，叫人慾罷不能。漸漸地，馮鐵豹臉帶甜笑，雙目輕閉，完全沉浸在一片和悅的樂音之中。他感到全身無比的舒暢，身體中彷彿灌滿了空氣似的，輕飄飄地離地飄了起來。他越飛越高，穿過白雲，躺在一塊雲朵上在藍天中游弋。
猛然之間，就在耳邊喀喇喇響起幾聲雷鳴，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