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終遇

大抵是這前面這十幾年過得太平淡，所以老天才讓我攤上這麼一件事。

以前我以為所謂愛情就是你情我願的，只要彼此相愛了，然後我就嫁給他，做個人生依靠，別無他求，但是我大錯特錯，錯的離譜。

所以現在我在想，如今這個局面要怎麼收場。

京城裏誰都知道我的女紅做得不錯，想是都在等着看我為自己裁的這套嫁衣，但是對於今天來說委實太扎眼了一些，穿在我身上，那曾經耗費了數個月縫製的綉線彷彿都變成了一根根針，扎進肉裏面，刺的生疼。

此時我就穿着這一身嫁衣，站在京城裏最繁華的街上，看着我今日要嫁的夫君，執了別人的手，娶了別人做娘子。

君華騎着高頭大馬，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得體自然，我一針一線縫的衣服，果然配他的眉宇俊朗，我正這樣想着，突然他嘴角戲謔一笑，道：“你這樣的人也配嫁給本公子，真是痴心妄想。”

轎子被揭開，走出來一個扶風弱柳的妙人兒，妙人新娘子邁開蓮步，施施然歇開喜帕，一張傾城的臉上做出的表情是那麼的凄凄切切：“我叫夫君也將姐姐迎進門，畢竟是姐姐認識夫君在先，可是夫君不肯，非說要獨獨娶我一人……妹妹……是妹妹幫不了姐姐……還請姐姐好好責罰。”

責罰？我倒是想責罰，我冷笑一聲，仰頭看着天，生怕眼淚掉下來。

事情發生的這一刻鐘以來我何嘗沒有把想到的各種刑罰都用到他們的身上。

我最愛的男子，前一天說會娶我，后一天卻毫無徵兆的娶了別人。

這叫我如何接受！

但是君華，他是京城的縣令，是堂堂司空家的嫡子，我一介草民，又拿什麼來跟他相配，我原來真的被他誆騙的以為愛不分尊卑。

下一秒，我做了一件讓在場所有人驚訝的事情——

我一把扯掉頭上的鳳冠，看着它砸到地上，如同我碎裂的心以及這段彌補不回又傷我至深的感情破裂的樣子，玉墜灑落一地，我記得那是君華差人專門送到聚仙樓里，我用了足兩的金絲線把它們串起來，一顆顆鑲嵌上去，為的是體體面面地嫁給君華，我說了我不會給他丟臉，我會做一個好的縣令夫人。

好像夢一場，我多麼期盼這不是夢，但是我把手捏的發白，那真切的疼痛傳來，才一遍遍提醒着我，江千晚，該醒醒了，你已經被人退婚了。

退過婚的女子，在這京城，是萬萬沒人再會娶的，何況，還是差點就嫁給縣令的人。

我的長發散開來，看起來不是僅僅的一點狼狽，之前我特意把頭髮蓄起來，告訴自己，只要及了腰，君華就會娶我了。現在我長發及腰了，君華卻不要我了。

街上眾人的指指點點，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一直以來你好像一直習慣於某一件事情，某一個人，突然事情與你無關了，人也走了，所以整個世界就崩塌了。

但是那個人不知道，否則怎麼不會有一點點憐憫，哪怕一點點也夠了。

鑼鼓聲突然停了下來，我淚眼模糊的抬起頭，以為是君華想通，想納我做個妾，但是不是，鑼鼓是被勒令停止的，因為京城裏今天，有了一件比君華結婚更重要的事情。

是了，方才只顧着傷心，竟然忘了這檔子事。

早就聽齊徹說當今的城主老人家要來視察洛陽城的民情，算了下時日就在這兩天，現下估計是了，可憐君華，結個婚卻要硬生生被打斷，也是頗為狼狽，我立馬就心軟了。

愛一個人，就算他不愛你了，你還是會為他而擔憂，還是會心有所牽。

當今的城主老人家，是與聖上一起打過天下的故友，十八歲那年拜為左相，位高權重，但是上任不久就主動讓賢，自己去當了一個洛陽城主，樂得清靜。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世面，人剎那間聚的比看我好戲的還多。

本來人來人往的街道，一下子就擠滿了前來的人們，真正的萬巷空缺，那些閣樓上的店家都紛紛打開窗戶，小攤的小哥們都紛紛收了攤子，也伸長了脖子往街道的盡頭瞅。

這也緩解了我的尷尬，畢竟城主來了，就沒人在意我們這“小打小鬧”了。

我的窘迫和悲傷，瞬間就好了很多，我把自己小心的藏在人群裏面，這樣，好像全世界就不會去看你的笑話一樣。

城主也終於到了，我發誓見他以前，我以為世間最好看的人就是君華，但是見到他以後，很難讓人再憶起君華的眉眼。

所以，我只能說見到他，是我見過的，最大的世面。

馬蹄聲由遠及近，白衣的男子如畫中的謫仙，我已然分不清楚，到底是我走入了畫卷還是畫卷暈染寫意了我們？

他打馬臨近，目光清淺，萬人的街道竟然鴉雀無聲，彷彿定格了整個世間。

他的眸子好看如夜空中的繁星，讓人不敢直視他，害怕那是深潭，把人餡進去。

輕扯了一把韁繩，頭上戴着紅纓絡的馬兒瞬間停住，“哪裏是聚仙樓？”

謫仙，啊不，是城主大人開口，良久，竟然無人應答。

我瞧得真切，街道上的人們有如定身術定住一般，紛紛直直的看着他，我雖然覺得不太禮貌，但是……我也是其中一員。

那謫仙般的城主大人好看的眉毛輕輕凝了一下，又清淡開口：“哪裏是聚仙樓？”

不知道誰先醒悟過來，大家才如夢初醒，一個老人家指着我道：“這位姑娘，便是聚仙樓裏面的。”

於是我今日，第二次變成了整場的焦點。

我方才反應過來，我和齊徹的酒樓，着實就叫聚仙樓。

城主大人把眸子定格在了我身上，我臉上突然一燙，腦子裏“轟”的一聲過後，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身處於何地，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不知道哪個好心人湊了我一把，道：“江姑娘，大人喚你。”我方才如撿到魂一樣，清醒過來。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我穿着一身火紅的嫁衣，狼狽的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說的是：“慕，慕容城主，你真好看。”

他挑唇微笑，道：“姑娘客氣，我姓慕，名容仙。”

－－－－－－題外話－－－－－－

這部小說構思很久了，打算寫一個純古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