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你就是弱者
古川話一出口,寧靜過後,全體學員,哄堂大笑,之前營造的嚴肅氣氛,瞬間被打破,旁邊的執教師範們,都是一臉尷尬。
白無垢老臉如霜,這新執教古川,竟如此大言不慚,這還不讓全體學員笑掉大牙,白無垢尖着嗓子問道:“古執教,您確定剛剛沒有說錯?”
不夜花也是一臉尷尬,忙解釋道:“啊,剛剛……剛剛古先生和大家開了一個玩笑,我們其實……”
還沒等不夜花館主說完,古川卻一臉認真:“剛剛,不是玩笑。”
執教雷烈子性子急躁,眉毛一豎,聲若巨雷,不滿道:“笑死人啦,這不是玩笑,那是什麼?”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先冷靜一點——大家冷靜一點——”
眼看幾位執教都要發作,場上情況越來越尷尬,這雷師範更是個急性子,指不定就要拆台了,館主不夜花雙手下壓,努力示意大家先平復心情,硬着頭皮,擠出一張笑臉,貼到古川耳旁,輕聲道:“古先生,您別開玩笑啦,怎麼是天之選士啊,我們明明是……”
“古某再重申一遍,我要讓大家去的,就是天之選士!”古川語氣堅定,聲音嘹亮,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反而不理會不夜花,嚴肅道,“古某來躑躅館執教,可不是為了什麼戍之選士,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天之選士!”
聽到古川這般堅持,竟然絲毫不給館主面子,此時,資格較老的首席執教石老,再也按耐不住,站出來,沉聲道:“古先生,老夫覺得,您貴為一名執教,理應對學員們負責,這些不着邊際的話,還是不要胡亂說出口為好!”
“哦,我哪裏胡說?”古川毫不動搖。
執教們當面發生爭執,這可是大家沒見過的事兒,學員們都好奇的留在場上,倒要看看這位古先生葫蘆里賣什麼葯。
這邊場面一發不可收拾,館主使勁圓場,想把事情輕巧帶過,那邊古川卻毫不領情,還不知會說出什麼話來,可古川又是躑躅館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更是館主不夜花的上賓,此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夜花一臉為難,也不知如何是好,愁眉苦臉看着石老一群人。
石老自然會意,自己貴為首席執教,資歷最老,見證了躑躅館的大起大落,此時自當作為頂樑柱站出來,也不管什麼執教情面,喝道:“哼,古先生,你才來躑躅館一天,就在這裏大放厥詞,這些個小屁孩,怎麼可能通過天之選士,你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嗎?”
執教們紛紛點頭,深表贊同,白無垢也趁勢站出來,酸言酸語,應和道:“古先生,你新來乍到,不知道情況,我來和你說說啊。目前吶,戍之選士,作為他們的目標,都還嫌太勉強,更別提更上位的藩之選士、王之選士了,至於由天道院舉辦的天之選士,恕白某直言,就算是您之前執教的潛心宗,縱使天賦異稟的聰明弟子,也怕是難有幾人可以順利通過吧!古先生,你想讓這群孩子……白白送死嗎?”
這“白白送死”四字一出,在場之人,盡皆嘩然。
天之選士,被譽為神州萬方最嚴苛最殘酷的頂級選士。
神州萬方,不管是國宗弟子,奇門門徒,還是修鍊館學員,年輕武者們最終的晉陞之路,無非參選各國王室的三大選士,即:
戍之選士。
藩之選士。
王之選士。
優秀者可從中脫穎而出,改變命運。
這其中,最低階也最有希望被選上的,便是各地戍堡舉辦的戍之選士,各地戍堡會定期前往各地修鍊道場選拔人才,順利通過者,即可為堡主效力,成為戍士,享有武者特權,享獲功名利祿。
更加有本事的,則會獲得各地領藩的關注,各大領藩的藩主,會挑選人才為自己效力,這些被挑上的人才,便可成為軍士,若立下巨大功勞,甚至可以成為堡主,為自己爭取更寬廣的前程。
如果是各大宗門的佼佼者,他們中的少數年輕人,會直接被各大王室選中,只要通過選拔,即可成為七國諸侯的直屬武者,將來光宗耀祖,封疆列土,改命換運,皆有可能。
如今躑躅館的實際情況,是沒有任何勢力來此選拔人才,所以不夜花才欲孤注一擲,上門自薦,讓自己的學員主動去參與選拔。但在這三級選士之外,卻有另外特殊的存在。
天之選士,由古神秘機構天道院發起,天道院有自己的核心組織機構,不接受任何王室錢財供奉,不隸屬任何諸侯,也不去任何地方挑選人才。要加入天道院,只能自薦參加其官方統一的選拔,通過選拔的人才,俱是公認的龍鳳之姿,被選上的人,被稱為天選之子,每年僅有一位,可以獲此榮耀。
能被選上的,即代表是被天道院認可的傑出武者,更是七國諸侯競相追逐的逸才,只因其嚴苛的選士機制和超高的死亡率,也讓諸多年輕人畏而卻步,此時讓躑躅館的學員參加,確實等同於白送性命。
在場學員聽到對方要自己送命,剛剛對古川稍稍存有好感的人,心中立刻生出逆反心理,站起來大聲嚷嚷。
“什麼潛心宗長老,滾出躑躅館!”
“堅決不要這個騙子在這此執教!”
“大家千萬別上當,殺人兇手!”
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
“喂,初陽,我問你……通過天之選士的人,可以去中鼎城嗎?”旁邊凌小殊推了推初陽,隨口問道。
“喔,大概吧。”初陽也是隨口敷衍。
旁邊阿飛側目看去,想起剛來躑躅館時,小叔公兩眼發光,興奮的告訴自己,中鼎城是神州萬方的中心,也是最好的地方,將來,自己一定要去中鼎城看看。
阿飛憶起小叔公曾經神采飛揚的樣子,心中一震:小叔公比誰都想出人頭地。
這邊,石老氣度威嚴,白無垢冷眼旁觀,兩人微微得意,巴不得學員們將這位新來的執教趕走。旁邊不夜花,心中卻大呼糟糕,心知自己難以招架這種場合,以免殃及自己,早已悄悄退到門口,四處瞟望,萬一情況不對,也好隨時拔腿而走。
“你們啊!”古川指着所有學員,提高聲音,嚇得學員一驚,誰知古川緊跟着一跳,站到一張桌子上,望着石老、白無垢等人,又環視了在場所有人,一字一句道,“真是,有什麼樣的執教,就有什麼樣的學員!”
白無垢眉頭一皺,冷哼一聲,盡量保持涵養,旁邊雷烈子可沒這麼好的脾氣,不滿道:“你說什麼!”恨不得就要上前動手,卻被石老攔住。
古川不理忿恨的執教們,也不管無主見的館主,只望着底下這群稚氣剛脫的年輕人,繼續道:“你們吶,真是一群被人欺負、被人欺騙的弱者,真是可憐至極啊!”
古川目光正好掃過阿飛,阿飛心頭一顫,不願與對方目光相接,低着頭,心裏默默念叨:他說的是你們,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必看他。
阿飛心中碎碎念,奈何耳朵卻不爭氣,這討厭的聲音,還是傳到了自己耳中。
“你們不思進取,沉浸在這座小小的修鍊館裏,外面的世界什麼樣子,恐怕你們想都沒想過吧?你們被人欺騙慣了,只能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忽然,下面一聲暴喝,厲聲喝道:“臭老頭子!你說誰被欺騙,誰是弱者來着!啊?”
說話之人身着華服,高大、挺拔,眼神銳利,仰起頭,一臉桀驁,看起來就不好惹的樣子。此人叫騰驍,是同期武者中不可一世的世家少爺,以他的身份和性格,又豈能受得了這般冷嘲熱諷。
古川微微冷笑,頗有興緻問道:“哦?你不是弱者?還是你想說,自己只要想做,就能做到,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沒去做罷了,是這樣嗎?”
騰驍冷哼一聲,斜着眼道:“本少爺想不想做,與你何干?”
古川冷笑:“哼哼,喪家犬都是這麼說的……哦?你這樣子,不是喪家犬嘛?那我問你,這神州萬方的法則,你們又有幾人明白?好比這座躑躅館,有人才,就會有諸侯王室供奉,有學員入館,躑躅館才能繼續經營,你們乳臭未乾,不諳世事,又豈會明白大人的道理?”
古川看了不夜花和白無垢等人一眼,轉過頭來,臉上神情慢慢嚴肅,瞪眼道:“他們這些小屁孩不懂,你們,會不明白?”
不夜花等人被這一瞪,胸口如被扎紮實實錘了一擊,硬生生壓着一口氣,憋在心裏,無法出聲。
古川臉上有些疲憊,卻難掩一絲絲悲戚之色:“眾所周知,在這神州萬方,所有統治者,都是人皇的子孫後裔。你出生平民,就是生而不幸,就要把好的資源供給諸侯王室,為其提供人力,繳納錢財,供奉糧食,鍛造兵器,甚至上陣!殺敵!送死!當奴當婢!而你們這些僥倖逃過一難的,還要對諸侯們感恩戴德!感激他們的保護,繼續為他們奉獻自己的所有!直到死的那一天,你們的子女,繼續被他們剝削!你們難道不是被人欺騙,不是被人玩弄於鼓掌?這難道還不是弱者?是弱者,就大大方方承認!是弱者,就不要有任何怨言!有怨言,請留到棺材裏去說!”
古川的聲音不是很大,但阿飛一句話一句話的聽到耳朵里,卻如敲着一面響鑼,回蕩耳谷,心頭彷彿被一次又一次的衝擊,在場其他人大多是涉世未深的孩子,首次聽到這樣的言論,也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反駁。
阿飛忍不住用手撞了撞旁邊凌小殊,輕聲問道:“小叔公,你想成為天選之士嘛?”
凌小殊瞪大眼睛,用力一哼:“哈?老娘才不想搭理這什麼天之選士呢!這種破事,費力不討好,不小心還會把小命搭進去,傻子才去啊!”
阿飛點頭,心道:“是啊,傻子才去。”
“你們一定會這樣想,傻子才會幹這樣的事,對不對?”古川隨手一指,指到阿飛,阿飛心裏大罵,對方還能探聽自己心裏話不成?忍不住悄悄挪了兩個身位,盡量不想被對方指到。
古川可沒在意這些細節,接着道:“一百年前,人皇定神州,七國封諸侯。這個世界的法則,當年早已制定,所以我們都無能為力,對不對?錯,這就是躑躅館存在的意義!國宗、奇門、修鍊館,都是年輕人改變人生命運的角斗場!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是多年前一位武者所說,我們的老祖宗早就看透了一切,全天下最好的資源,全部掌控在諸侯王室手中,所有的規矩,全部由這些強者制定。通過天之選士,就可以最快成為統治者,成為這個世界真正的強者!我,古川,可以教給你們捷徑,讓你們成為天選之子!年輕人吶,你們到中年之後,志氣就會消磨殆盡,趁着年輕,有時間,有精力,都給我挺起胸膛,參加這場決鬥把!這將成為你們人生的重要轉折點,再磨蹭的話,就沒機會了!”
“別在這裏放屁了!”
忽然,一個聲音透過人群,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初陽滿臉是淚,眼眶濕紅,聲音顫動不已:“誰要成為天選之子啊!誰要當統治者啊!別再胡說八道啦!你算什麼啊!憑什麼替我決定啊!”
阿飛也是嚇了一跳,完全沒注意旁邊的初陽,不知他被觸動了那根神經,忽然這麼大反應,阿飛一臉尷尬,道:“喂,你,你怎麼啦?”
古川好奇地看着初陽,反問:“你很討厭天選之子嗎?”
初陽淚流滿眶,只是搖頭,也不知道是討厭還是不討厭。
古川臉色卻微微緩和,低聲道:“我也討厭。不過,你要真的討厭天選之子的話,就先成為天選之子吧。告訴你,這個世界,只有天選之子,才能消滅天之選士。”
“一派胡言!”初陽神情激動,反身出門,跑了出去。
“誒,等等我。”阿飛順勢一拉,沒有拉住對方,趕緊追出門去。
耳邊風聲拂面,議論聲、嬉笑聲,嘈雜聲,熙熙攘攘,古川的話卻好似具有魔力,直接穿透了這些雜音,深深鑽進阿飛的耳中。
這幾句話,彷彿清晰無比,令人振聾發聵。
“年輕人,想通過天之選士,就來找我古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