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斷龍崖託孤

第九章 斷龍崖託孤

東方沐雷望西而走,只是為了迷惑追兵,金凌峰一直往西便是靈界山,出了靈界山便是人境了。人境歸人界帝君所管,人境自有人境的規矩,即便是仙界之人,也不便在人境內大肆搜捕。

自離開金凌西峰,東方沐雷便朝南邊而去,嶗山便是在南嶺神洲,他從逃出無妄海那刻便清楚地知道,此番上金凌峰必是九死一生,他死不要緊,但能在他死後為他照顧孩子的,只有嶗山之人!

即將進入嶗山地界有一座山,名曰降龍山,山體似龍盤踞而龍首伏地。

剛至降龍山之時,東方沐雷忽感體內氣血翻湧,魔性猙獰,不得不以最後一絲靈力強壓着體內的魔性,掙扎之際,鳴鴻刀不慎從手中脫落,墜入降龍山赤龍潭中。

赤龍潭離靈獸宮尚有一段距離,東方沐雷已顧不上再去尋回鳴鴻刀,他必須要在靈力耗盡前趕到靈獸宮!

將要出降龍山時,東方沐雷已是靈力耗盡,魔性也趁機在體內肆意亂竄,讓他不得不降下降龍山。

眼前之路山石聳立,崎嶇難行,東方沐雷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看了一眼懷中熟睡的嬰兒,他牙關一咬,又重新振作起精神艱難地朝着嶗山走去,嘴裏不住地叨念着:“我還不能倒下…我還不能倒下…”

降龍山上有一處斷崖,似一道鋒利的劍痕將盤踞的山脈一斬為二,也由此被稱作斷龍崖,斷龍崖上懸着一座木頭繩索搭起的弔橋,連着懸崖兩端,若是步行,這座弔橋便是從降龍山去往嶗山唯一路。

東方沐雷行至斷龍崖時,猛然看到一個身披金甲之人插劍於地立於崖邊。

“從金凌峰去往嶗山,此處是必經之路罷?”這身披金甲之人正是韓世仁!

東方沐雷想不到韓世仁竟能識破他的計策!支撐自己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東方沐雷“撲通”一聲雙膝跪於地上,仰天痛哭道:“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懷中的嬰兒被驚醒開始啼哭起來,東方沐雷低頭看着“哇哇”大哭的嬰兒,竟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任由她哭着,許久,才抬起沾滿斑斑血跡的殘臂,輕輕撫摸着嬰兒的臉道:“孩兒莫怕,即便灰飛煙滅,也有為父陪着你。”

懷中的嬰兒竟如聽懂了一般停止了啼哭,淚眼汪汪地看着東方沐雷。

東方沐雷突然釋然一笑,對懷中嬰兒說道:“與其鎖上斬妖台,受天雷地火之苦,不如就讓為父送你去罷…”說完,竟抬起殘臂奮力朝嬰兒揮去!

“鐺!”的一聲,拳頭重重地砸上了冰涼的劍身上,東方沐雷抬起頭,竟是軒轅劍!是韓世仁用軒轅劍擋住了他砸向嬰兒的拳頭!

“韓世仁!你這是何意?”東方沐雷推開軒轅劍,憤憤道:“難道我們父女連自己的生死都決定不了么?”

韓世仁收起軒轅劍,沉默片刻后道:“求死容易,求生卻是艱難…你們走吧!”

東方沐雷大感意外,瞪大了眼睛望着韓世仁,“那你…”

韓世仁看着東方沐雷懷中的嬰兒,慢慢說道:“我自會向君上請罪…但願此子往後不會禍害仙靈界…”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

韓世仁這一突然地轉變,讓東方沐雷滿眼是淚,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嬰兒,只見嬰兒眨着無辜大眼睛“呵呵”地笑了一聲,像是明白了自己已脫離了險境一般。

東方沐雷一笑,慢慢站起身來叫住韓世仁道:“等等!”

“還有何事?”韓世仁只是停住了腳步卻並未回頭。

東方沐雷走到韓世仁跟前,雙膝跪地,向韓世仁一拜。

韓世仁連忙轉身上前攙扶:“東方兄,你這是作甚?”

東方沐雷抬起頭,對韓世仁說道:“世仁兄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但我已受魔念侵蝕,死不足惜!只是孩子無辜,望世仁兄相救!”

韓世仁沉吟片刻,望着另一隻眼也開始漸漸變成血紅的東方沐雷,躬身上前扶起,說道:“辦法倒是有一個…”

東方沐雷聽到韓世仁這麼一說,如獲新生般激動不已!用殘臂緊緊抓着韓世仁說道:“不管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韓世仁問道:“若救下孩子,你有何打算?”

東方沐雷慢慢鬆開手臂,撫摸着嬰兒的臉說道:“把孩子帶給我師弟歐陽笑,他自會妥善處理。”

兩人正言語間,韓世仁身邊一道湛藍光閃現,是韓世義尋着韓世仁的靈力趕到了。

“哥哥不可!”韓世義抓着韓世仁的胳膊道:“你最清楚君上脾氣,若是放了東方沐雷,可不止丈軍棍那麼簡單,天劍閣上下都要受到牽連!”

東方沐雷微笑道:“世義弟弟,我自然不會為難你哥哥,若能救下我的孩子,我自會隨世仁兄回去!”

韓世義聽后,鬆開韓世仁的胳膊轉向東方沐雷道:“即便是你跟着回去復命,孩子沒帶回去,一樣難逃罪責!”

東方沐雷聽後轉臉看着孩子,緘默不語。

韓世仁抬手示意韓世義就此打住,道:“我自有辦法!”

韓世義聽着感覺不對,猛然一驚,慌忙道:“哥哥!難道你…”

未等韓世義說完,軒轅劍再現,韓世義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見一道劍影掠過,韓世仁已將自己的右臂整個斬下,整個過程只皺了下眉,未吭一聲。

“世仁兄!”

“哥哥!”

東方沐雷和韓世義同時驚恐地叫了起來。

韓世仁擺擺手,順了一口氣后自嘲道:“普天之下,估計也只有這條右臂能騙過公孫神武,騙過斬妖台了。”

正值東方沐雷正驚疑之際,韓世仁左手一點眉心劍印,結起法印,只是片刻,便將斷臂化作一隻嬰兒般大小的人偶,遞予東方沐雷,問道:“可否借令愛一滴血?”

東方沐雷已猜到幾分,“這是···化物為人之術?”

“正是!”韓世仁點點頭。

這“化物為人”之術並不同於一般障眼法,乃是仙靈界上古秘傳仙術之一,只要找到適合的媒介,便能變化出和本尊一樣活生生的真人來。東方沐雷原也只是聽說,卻不曾知曉這法術便是韓世仁曾祖為保韓氏一族所創的金蟬脫殼之術!眼下,就韓世仁看來,自己這條右臂已修鍊多年,即便離了自己的身體亦能長久保持靈力,是最好的媒介了。

東方沐雷忙將懷中嬰兒的襁褓解開,慢慢拉出一隻小手,把手指送往嘴裏一咬,擠出一滴血滴到人偶身上。

血液慢慢地沁入人偶,神奇的事情便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嬰兒“嗚哇嗚哇”地啼哭着出現在東方沐雷面前!若不是之前知曉,幾可以假亂真!

“哥哥!這可是你…”韓世義仍舊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只是在頃刻之間,自己從小敬仰的哥哥竟成了殘臂之人!

韓世仁溫和地看着韓世義道:“不礙事,不過一條手臂而已!可是你看,這可是個活生生的孩子!況且,我也欠東方沐雷一條手臂。”

東方沐雷抱着嬰兒“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許久才能從口中道一句:“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受東方沐雷三拜!”說罷,“咚咚咚”地給韓世仁叩了三個響頭。

韓世仁上前扶起東方沐雷,打趣道:“如今你我都是殘臂之人,就不需此般客氣了!”

兩個殘臂之人攙扶着起身後,相視哈哈大笑,看愣了站在一旁的韓世義。他哪裏知道,東方沐雷的笑,笑得釋然,韓世仁的笑,笑得坦蕩。

正在兩人暢懷大笑之際,斷龍崖上開始落起了鵝毛大雪。

韓世仁將手的中嬰兒與東方沐雷調換過來,看着嬰兒眨巴的大眼睛,韓世仁問道:“娃兒可曾取了名字?”

東方沐雷看着漫天飛雪,攤開手掌接住一片雪花,慢慢說道:“許久未回嶗山了,這應該是今年嶗山下的第一場雪罷?”

韓世仁點了點頭:“不錯。”

東方沐雷一臉慈愛地看着韓世仁懷中的嬰兒自顧玩弄着小手,說道:“就叫她‘初雪’吧!”

聽後點了點頭“不錯,聽着靈氣,也應景。”

言罷,韓世仁叫過韓世義,囑咐道:“你帶東方兄和‘嬰兒’回去復命。”

韓世義擦了擦眼淚,問道:“那哥哥呢?”

韓世仁看着韓世義道:“不該問的便不要問,回到金凌神殿,知道該如何回稟么?”

韓世義仍帶着哭腔說道:“哥哥在我趕到之前便已拿下了東方沐雷,交戰中不慎中了東方沐雷之計傷了手臂,已先行回府休養,特命微臣帶着東方沐雷及嬰兒回來複命。”

韓世仁點點頭,又問道:“是在何處抓到東方沐雷的?”

韓世義沉思了片刻,答道:“在靈界山!”

韓世仁讚許地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嗯!不錯!以前老是愛哭鼻子的男孩長大了!”

兄弟二人正言語之時,東方沐雷緩慢走上前道:“世仁兄,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韓世仁頷首道:“請說!”

望向東方,道:“待我上了斬妖台後,請將我的龍靈珠帶給月兒…這是我能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

話剛說完,東方沐雷便虛弱地倚靠着一塊弔橋邊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韓世仁點了點頭:“放心!一定辦到!”

自剛才見着東方沐雷開始,就沒看到鳴鴻刀,韓世仁便問道:“東方兄,自方才相見,並未見着鳴鴻刀…”

東方沐雷明白韓世仁想問什麼,只是體力已透支得厲害,開始大口地喘息,韓世義忙從身上取了水袋給他餵了幾口。

東方沐雷喝過水后才能緩緩開口,“剛才來時,魔性攻心…不慎掉落在赤龍潭中了。”

韓世仁點了點頭,再看看東方沐雷虛弱的樣子后,嘆息一聲后說道:“看來又得委屈你在我的玲瓏寶塔里待一會兒了。”

東方沐雷望着韓世仁懷中的嬰兒,微笑地點了點頭,道:“有...有勞了...”說完,慢慢閉上了眼睛。

韓世仁擲出玲瓏寶塔,將東方沐雷和“嬰兒”一起收入塔內,交給了韓世義,讓韓世義自行回去復命去了。

雪越下越大,韓世仁脫下披風,在嬰兒襁褓外又包上一層,接着便將嬰兒綁於胸前。看了看懷中對他眨着眼的嬰兒,再摸了摸自己空着的右臂,感嘆一聲,便朝着赤龍潭走去。

到得赤龍潭,這赤龍潭並不大,韓世仁仔仔細細搜尋了一番,卻並未找到鳴鴻刀,只是隱隱地察覺到有一股強大而詭異的靈力留下的痕迹,為防生變,韓世仁也顧不得再去細細探究,帶着嬰兒朝嶗山聖池而去。

仙靈界中有自古便流傳着一個傳說——在仙界中有一處聖池,聖池本身並無奇特,奇特的是池中央露出的一塊仙石,相傳這塊仙石每百年便能開出一朵七色金蓮,金蓮盛開后再經九九八十一天便生出一顆金色蓮子,若修仙之人服用這顆蓮子,不管修為如何都可一步跨入神境!若傷病之人服之,即便是閻王欽點,也可起死回生。因為這個傳說,自古以來仙靈界中便不乏幻想尋到聖池金蓮一朝成神之人。然而傳說終究只是傳說,至今也未曾聽聞有人尋到聖池。

嶗山雖不是南嶺神洲最高的山,卻是最雄壯巍峨且最富靈力的山,自古以來便廣聚靈獸,乃靈獸一族休衍生息之地。

嶗山聖池乃是整個南嶺神洲飲水之源,雖只有三五里的水面,卻為南嶺神洲提供源源不斷的活水。

其實,這嶗山聖池便是眾人遍尋不着的仙界聖池!只因水面一眼望到頭,池中也並未有仙石露出水面而被尋訪者排除在外。

既然是仙界聖池,為何卻不見仙石?這是仙靈界中極少有人知道的秘密——那塊仙石也會生長凋謝,每百年才露出水面一次,採去七色金蓮后經九個時辰便凋萎,沒入水中。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在仙靈界中不出三個,公孫神武自然知道,另外兩人便是韓世仁和龍尊東方敬了。

聖池原為嶗山巨蟒看管,雌雄巨蟒為何雙雙成魔還未可知,但現在巨蟒已去,聖池所在之地便暫由白虎堂接管,聖池腹地更是只能由歐陽笑一人進出。

巡防聖池已有數月,這日獨自在聖池邊上走着,心中甚是煩悶,不想還開始下起雪來。行走間踢到一塊石子,索性撿起打了個水漂,自言自語道:“這個破池子裏到底藏了什麼寶貝?需要我這個堂堂白虎堂堂主來守着,蛇叔蛇嬸倒是成雙成對…”

念及雌雄巨蟒,歐陽笑不免又想起師兄東方沐雷,“不知師兄在無妄海底過得如何…”

正念叨時,不遠處金光閃現,出現一個人影。

歐陽笑大喝一聲:“是誰?膽敢擅闖靈獸族聖地!”隨即抽出破魂槍,正待攻擊之時才看清了來人竟是韓世仁!便收住了槍,但仍機警着。

韓世仁能避開白虎堂所有耳目到這聖池腹地並不讓他意外,讓他大感驚訝的是韓世仁竟然空了一條手臂,懷中還抱着什麼東西。

韓世仁見到歐陽笑這架勢,知道是誤會了,忙着笑道:“歐陽兄弟,別來無恙啊!”

雖說韓世仁與東方沐雷私交甚好,但和歐陽笑卻不怎麼往來,上次見面,還被韓世仁說成白痴,後來知道又是韓世仁把東方沐雷押入無妄海底的,更是對韓世仁沒什麼好感,見到韓世仁此次這副模樣,定事有事前來。

歐陽笑憤憤地拱手作禮道:“不敢當!敢問是什麼風把堂堂軒轅劍吹到我這不毛之地來了?”

韓世仁聽出歐陽笑話中帶刺,也不再拐彎抹角,說道:“我受東方兄所託,把他的孩子帶給你。”

歐陽笑嘴裏哼哼了幾下,笑道:“孩子?我師兄尚未娶妻,哪來的孩子?儘是一派胡言!”

韓世仁蹲下身子,慢慢解開披風,抱出一個襁褓,襁褓中的嬰兒正在熟睡。

歐陽笑走近一看,只見這嬰兒額上長着一對小角,眉宇間的模樣讓他立刻就想到了一個人——公孫嬋月!歐陽笑不敢相信,低喃道:“這是···這是師兄和公主的…”

“正是!”韓世仁抱着嬰兒慢慢起身道。

歐陽笑的腦袋“嗡”了一下,踉蹌地退了幾步,不斷眨着眼強忍着就要落下的淚水,許久才平復過來,問道:“你說受我師兄所託?我師兄不是被你們囚於無妄海底么?”歐陽笑仍是滿臉疑惑。

韓世仁便把東方沐雷逃出無妄海底,在斬妖台劫下嬰兒一事細說於歐陽笑,歐陽笑越聽越是憤慨,聽到公孫神武祭出東皇鍾要置東方沐雷和嬰兒於死地時,一拳恨恨砸在地上,咬牙切齒道:“再怎樣也是骨肉至親,公孫神武何至於此!”

韓世仁懷中的嬰兒被驚嚇到,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湛藍的瞳目,眼看就要哭鬧起來。韓世仁生澀地在嬰兒的屁股上拍了拍,不想竟也有些效果,嬰兒開始安靜地看着韓世仁。

看着懷中乖巧的嬰兒,韓世仁緩緩開口道:“他既是神,又豈能罔顧天規神約?”

歐陽笑看着韓世仁和他懷中的嬰兒,追問道:“那我師兄現在何處?”

韓世仁黯然道:“已隨我弟弟韓世義回了金城神殿。”

歐陽笑聞言,竟想着要往金城神殿而去!韓世仁一把攔下,道:“你若前去,必當視為同罪!你就不怕有負你師兄所託?”

歐陽笑一下愣住了,看着韓世仁懷中的嬰兒,五味雜陳。

過了許久,歐陽笑才開口問:“你把嬰兒送過來,又豈能回去復命?”

聽到歐陽笑如此一問,韓世仁不禁想起他與東方沐雷訣別時的開懷大笑,嘴角浮生笑意,對着歐陽笑說道:“這你無需多慮,東方兄是抱着-嬰兒-一同前去的!”

歐陽笑眨巴眼看着韓世仁懷中嬰兒,滿頭霧水。

韓世仁只是哈哈一笑,也不多做解釋,走上前把嬰兒交到歐陽笑手上,囑咐道:“望你待她如己出,好生照顧,不負你師兄所託···也不枉費我一條手臂。”

歐陽笑似乎聽明白了什麼,問道:“曾聽師兄說起世間有以物化人之術,但這豈能逃過天神法眼?”

韓世仁微微一笑,說道:“以物化人,有形無神,但我一條手臂,隨我修行多年,更有幸得浴金翅鳳凰之血,即便是天神也不會看出一絲破綻!”

歐陽笑聽韓世仁這麼一說,之前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抱着嬰兒雙膝往下重重一跪,給韓世仁磕了一個響頭,面色慚愧道:“韓帥的大恩大德靈獸一族無以為報!在下先前多有冒犯,還望韓帥恕罪!”

韓世仁趕忙上前扶起歐陽笑道:“歐陽兄弟,不必行此大禮!我與你師兄交情頗深,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事了。既已將嬰兒交給你,我便告辭了。”

韓世仁言罷,轉身將行,臨行前看了一眼歐陽笑懷中的嬰兒,對歐陽笑說道:“此子本不應存於世上,我此番所為亦不知對錯,望你往後諄諄教誨,莫讓她長大后成了仙靈界的禍害!如若不然,我定當親自取她性命!”

歐陽笑俯首答道:“在下定當悉心教誨,不負師兄與韓帥所託!”

韓世仁見歐陽笑說得真切誠懇,便點了點頭,道:“你師兄給她取名-初雪-,依我看,還是不要姓‘東方’為好。”

歐陽笑看着雪花飛落,再低頭看懷中的嬰兒,小傢伙此時正微笑着看着他。歐陽笑緩緩開口道:“以後,她便叫歐陽初雪!”韓世仁點了點頭,化道金光而去。

青鳥飛回已有近一日,見着公孫嬋月仍舊昏睡不醒,只能急着在床前窗邊來回飛竄。紫韻和青竹不明其中緣由,生怕吵擾了公主,驅趕了幾次,卻見這青鳥每次都是去而復返,不免心中犯起嘀咕。

兩人正小聲議論間,床榻上傳來公孫嬋月的輕聲叫喚,紫韻趕忙應着,走過床邊攙扶,青竹則轉身出了屋子,不一會兒便端着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紫韻扶起公孫嬋月倚着床頭坐直了身,青竹用臉帕濕了水輕輕幫公孫嬋月擦拭着臉。

公孫嬋月仍有些恍惚,小聲道:“我似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卻怎麼也醒不了…”

紫韻和青竹心裏咯噔一下,都不知該如何答話,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

擦過臉,公孫嬋月便要起身,紫韻趕忙制止,道:“殿下還是在床上多休息為好…”

公孫嬋月覺着有些古怪,再看着紫韻青竹兩個小丫鬟,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正遲疑間,那隻小青鳥撲騰着翅膀落到了書桌上,對着公孫嬋月“吱吱吱吱”急促地叫着,叫過幾聲后便朝窗外飛去了。

看着青鳥,公孫嬋月的身體如觸電般抖了一下,所有的畫面一瞬間都塞回到了腦袋裏,“快!快扶我起來!”公孫嬋月慌忙下了床,不顧紫韻和青竹的攔阻追着青鳥出了月神宮。

斬妖台上,天雷地火已起,東方沐雷和懷中的“嬰兒”一道被死死地鎖在台上,火嘯雷鳴之聲淹沒了嬰兒的啼哭。

自出了玲瓏寶塔,東方沐雷便只剩一絲氣息,如此結果,他已無怨無悔,此刻斬妖台下,韓世義正拱手作揖與他作別,他朝韓世義微笑地點了點頭,用盡最後的力氣抱住懷中的“嬰兒”,慢慢閉上了雙眼。

“時辰到!”監刑的是幽冥墟的南宮傲,雖不能說這一幕是他希望看到的,但看到靈獸一族的主心骨落到如此境地卻也讓他有些志得意滿。

“東方賢侄,你好生去吧,若往後靈獸一族有什麼難事,我幽冥墟上下斷然不會袖手旁觀!”南宮傲說完,一聲令下,天雷地火湧起,整個斬妖台被旋轉的雷炎包圍,雷炎火柱直衝雲霄,整整燒了九個時辰。

“東方哥哥!…不要啊!”匆忙趕來的公孫嬋月終究是沒能趕上,跌跌撞撞地跑到斬妖台前時被韓世義一把抱住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斬妖台上雷炎中那一點點人形逐漸散滅。

一代英雄東方青龍就此隕滅,仙靈界中有後人評曰“世間真情有幾許?不見滄海有青龍!”

公孫嬋月身子一軟,獃獃地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斬妖台上漸息的炎火。

“姐姐…事已至此,還還請節哀。”韓世義想要上前扶起公孫嬋月,誰知手剛碰到衣衫,卻被公孫嬋月狠狠地甩開了。

南宮傲遠遠看見公孫嬋月前來,放下手中把玩的行刑令牌之後便已悄悄遠遁而去,他可不想開罪於天神一族之人。

公孫嬋月慢慢站起身來,南宮傲已去,承接她一身怒火的就只有韓世義了。

“好…很好!韓世義,你給我記住了!”韓世義向來聰穎,此時卻不知該如何接下公孫嬋月這一句話,只能低着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大男孩一般木木地站着。

斬妖台上雷炎已熄滅,一顆青翠的龍靈珠熠熠奪目。韓世義剛想說些什麼,公孫嬋月卻轉身上了斬妖台,顫抖地拿過龍靈珠,眼淚在觸及龍靈珠那一刻才開始簌簌地落下來。

“你們都給我等着!”撂下一句話后,公孫嬋月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出了嶗山聖池,韓世仁便暗中去了趟神木坊,他知道,若是讓公孫神武知道他斷了手臂,必定會生疑心,而神木坊有一門秘術,可以草木為媒介,讓肢體再生,雖再難以恢復從前神力,但應對日常倒是綽綽有餘。

孫傳道行醫濟世,向來醫者仁心,韓世仁在未追隨公孫神武前便已結識孫傳道,深知其為人,孫傳道亦敬佩韓世仁俠義仁心,二人雖差着輩分,卻是以兄弟相稱,他知道,這個忙,孫傳道一定會幫。

韓世仁進得神木坊,避開眾耳目來到忘憂閣,在忘憂閣中見着孫傳道,道明來意,孫傳道便出了門命人告知眾弟子,自己要閉關三日,三日內莫叫任何人打擾。

三日之後,孫傳道以赤麟木為媒介為韓世仁續好右臂,韓世仁拜謝而去。

韓世仁回到天劍閣,一眾長老都在,韓世義自然驚喜於見到哥哥再生了右臂,雖不知緣由,但能再生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只是看到了韓世仁的眼色,知道此事不宜聲張,也就將自己的那份激動和喜悅之情強壓了下來。

正當韓世義正稟告前幾日金城神殿及斬妖台所發生的事時,若水從偏廳急匆匆地走了出來,“世仁哥哥,聽聞你受傷了,傷着哪兒了?”

若水也不顧一眾長老在場,話沒說完就着急地摸摸這摸摸那檢查起韓世仁的身體,當抬起韓世仁右臂時,韓世仁一時沒忍住皺了下眉,嘴裏“嘶”了一下,若水趕忙停了下來,慢慢扶着韓世仁的右臂說道:“是傷了右手臂么?來,解開衣衫讓我幫你看看!”說完就要動手解開韓世仁的上衣。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韓世仁怪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往後躲着,卻被若水死死地抓着退後不得,韓世義和在場諸位長老也都犯了尷尬,“咳咳”了幾聲,若水這才反應過來,環顧眾長老一圈后臉頰一紅,忙丟開韓世仁的手,雙手掩面躲回偏廳去了。

“大哥,我覺着你得儘快帶若水去看看郎中!”說話之人一身赤焰烈火甲,面容冷峻威嚴,卻生一頭白髮,此人正是天劍閣三長老——赤霄劍劉雲。

韓世仁有些轉不過彎,“看郎中?剛才拽我勁兒還那麼大!”

“對,應該看,而且得馬上看!”一個身着青衣的年輕男子上前幫腔,此人正是天劍閣四長老——太阿劍李威。“大家看到沒有?剛才若水姑娘進來,完全沒看見我們,我估計是眼睛壞了,得治,得馬上治!”李威言語故作嚴肅,卻讓在場眾人忍不住鬨笑起來。

韓世仁這才聽明白,眾長老是藉著剛才若水的舉動拿他開起了玩笑,不過向來不善男女之情的韓世仁此時卻是語塞。

“你們懂什麼?”唯一一個女長老走到眾人面前,只見這女子一身淺紫長衫,容貌雖算不上驚艷卻也別具風華,身姿婀娜卻穩重優雅,這人便是天劍閣七長老——莫邪劍葉繁星。

說起女人,她比在場的其他人都有底氣,葉繁星左手插於腰間,右手指着幾個長老數落到道:“這叫關心則亂!你們幾個大老粗懂什麼?若水見着你們幾個會瞎么?”眾人一聽,原來是友軍!笑得更歡了。

韓世仁本以為葉繁星站出來是給自己說話的,沒想到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看着差不多了,擺擺手示意大家停下,說道:“下面說正事!”

眾人停下來后,韓世仁繼續說道:“此番我追東方沐雷而去,卻未能追回鳴鴻刀,尋刀期間察覺到一股詭異卻異常強大的靈力,是否與鳴鴻刀失蹤有關還未可知。”

說到這,韓世仁轉向韓世義,吩咐道:“世義,明日你前去金城神殿稟報君上,讓君上再寬限些時日,之後,你再親自去赤龍潭附近細細尋找。”

“是!”韓世義領命。

眾人皆不明白,東方沐雷不是在靈界山被抓到的么?為何要去赤龍潭尋鳴鴻刀?

韓世仁叫眾人莫作猜測,待時機成熟,他自會跟眾人解釋。

安排好韓世義之後,韓世仁又命李威帶一隊人馬到靈界山往西處搜尋,不管結果如何,七日後方可返回。

李威領命。

韓世仁摸了摸自己的右臂,對眾人道:“我在與東方沐雷交手時不慎傷了右臂,需閉關幾日,閉關期間,閣中事務由劉雲主持。”

這已不是韓世仁第一次閉關,自然也不是劉雲第一次主持閣中事務,除韓世仁外,屬他年紀最長,也最受眾人敬仰。

“是!謹遵閣主令!”眾人領命后各自散去。

東方沐雷和嬰兒被處決的消息三日後方傳到靈獸宮,靈獸宮上下無不為之震動!

朱雀堂堂主青音和玄武堂堂主樊毅最是憤恨難平,誓要上金城神殿討個說法!

東方敬亦是悲痛難抑,但又豈能容族人胡作非為,看青音和樊毅正要出門而去,用顫抖地聲音呵止道:“夠了!東方沐雷···身犯天規在先,又劫斬妖台重傷君上在後,未誅連族人已是君上開恩!爾等休要再造次!”

眾人左右相顧,雖是憤恨難平,但亦不敢再多言,行禮后便紛紛退去。

另一邊,李威帶人在靈界山有模有樣地尋了七日,自然是沒有結果,時間一到便返回天劍閣去了。

韓世義在赤龍潭也細細尋了幾日,一樣一無所獲,一柄上古神兵就如人間蒸發了似的沒了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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