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死
沈承正要上前去扶陳皇后搖搖欲墜的身軀,忽見一道身影自暗處竄出,一把抱住了陳皇后的屍首,帶着沉甸甸的悲切與痛苦哀嚎呼喚道:“母后!”正是適才躲在屏風后的南仙。
沈承心道“糟糕”,見南仙形容憔悴、衣服破敗,忙轉頭指揮手下,“眼睛都瞎了嗎!看不出這是秦王妃殿下嗎?快去,快給王妃找點水、弄一身乾淨衣服來。”
南仙躲開沈承幾次三番湊過來的手,只將已死去的陳皇后牢牢抱在懷裏,始終不肯鬆手。
沈承嘆了口氣,道:“王妃殿下,您擅自出府,王爺知道嗎?王爺本來是命屬下來接皇後娘娘出城的,這一切都安排好了,結果卻...哎,多說無用,殿下,您先跟我走吧。”說著,他先直起身來,彎腰就要去攙扶南仙的左臂。
南仙鬆開手,眼中精光一閃,身子就勢朝前一送,一把抓住他系在腰間的短刀,然後奮力一拔,將短刀橫在自己脖頸間:“不準碰我!都給我退下!”
沈承大驚失色,忙後退幾步,輕聲道:“好好好,我不碰您,您切勿激動,這刀鋒利,小心傷了您貴體。”一邊說著,一邊擺手示意讓手下們都退後。
南仙眼中嚼淚,卻倔強不哭,只顫抖着站起身來,厲聲道:“赫連尋呢!他在哪裏,我要見他!”
沈承低聲道:“王爺現在分不開身,您若想見他,可先跟屬下出城,出城之後就可以見到王爺了。”
南仙親眼目睹慈母慘死,一時間氣血上涌,大悲大痛之下精神不免恍惚,但她聽見沈承說要“出城”,仍固執搖頭,道:“我不走,我哪兒都不去,這是我家,我就在這兒,你...你讓赫連尋來見我,我要問他,我要問清楚...”
陳皇後身死、無法復命已讓沈承很是頭痛,此刻見南仙以命相挾,更是恐慌煩躁,忙道:“殿下,您先把刀放下,屬下馬上派人去請王爺來。您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屬下八條命都不夠填的。”
南仙一字都不想與他多說,只牢牢握住刀柄,雙眼怒睜,強忍着悲愴道:“你離我還是太近。你,還有你的手下,都退出殿去。”沈承一面依言照辦,一面派人速請秦王。
南仙舉着那刀,獃獃看着母親的屍首,腦海里一幕幕的,儘是與赫連尋相遇相知、結親生活的畫面,一會兒是婚前他握着她的手,溫柔繾綣地與她耳語;一會兒是婚後他丟開她的手,冷麵薄情地與她對峙,明明都是同一人,卻偏偏像有千張臉,讓人在痛苦與沉迷中掙扎,手握答案,卻不敢親自去揭曉。但此刻,在這個被陳皇后血濺的“啟合殿”里,南仙知道,她需要跟赫連尋做一個了斷了,了斷他的反覆無常、他的陰晴不定、他的愛不徹底。
沈承一眼不錯地盯着南仙,唯恐她跟陳皇后一樣一個不注意就自戕,“至少,要死也不能單單死在我面前。”沈承暗想。
派去的人來去都騎馬,回來的倒是極快,他先小心翼翼往殿內看了一眼,而後湊到沈承耳邊,刻意壓低嗓音道:“王爺事務纏身,走不開,他讓小的給將軍帶話,說不用跟王妃磨嘰,找個時機直接把人敲暈了帶走就是,只要別弄傷了人,怎麼樣都好。”
沈承陰沉着一張臉,面上不顯心裏卻氣悶,小聲道:“王爺倒是會想法子,他自己不敢來見王妃,卻把這燙手的山芋丟給咱們。”手下也一臉菜色,問:“將軍,現下如何是好?王妃性子這麼倔,屬下只怕...”沈承白他一眼:“你怕難道我就不怕嗎?罷了,我再去勸勸吧。他娘的,王爺兩口子吵架,還要老子來收拾爛攤子。哎,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沈承長嘆一聲,慢慢邁步進殿,南仙見他又進來,手裏的刀往上舉高几分,冷道:“赫連尋呢?”
沈承道:“王妃,就算您有話要同王爺講,這裏也不是個好談話的地方啊?您不如先跟屬下出城去,待王爺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自然會回來見您。”
南仙譏諷一笑,“怎麼?他不敢見我?”
“王爺說了,讓王妃先出城,出城之後一切都好說。”沈承說著,慢慢挪步向她靠近。
南仙搖搖頭,“他現在不來見我,那我以後也不想跟他說話了...我與他,大概一開始就錯了。”說完,持刀的左手橫向一拉,只聽得“噗”的一聲輕響,南仙纖細素白的脖頸如同被撕破的綢緞,拉開了一道長長的、血肉模糊的口子。
“王妃!來人!來人!快叫軍醫來!”沈承再也顧不得其他,只撲上去抱住她,用大手牢牢捂住她不斷溢血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