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 老賴
農村人晚上都好在禾場上乘涼，我停車的時候就有人上來打招呼。
這並不是農村人好客熱情，而是一種手段。比方說你到農村玩，看到瓜田裏又圓又大的西瓜，你饞的流口水。這時候主人家走過來，他不會趕你，更不會說些難聽的話或是警告之類的話。他會說，小哥哪兒的，摘兩個嘗嘗之類的話讓你知難而退！
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察，我自然知道這些，這是過來盤底的。
我立馬拿出證件，告訴他我是哪家的，爺爺是誰，我爸是誰……。
農村人都好客，聊起來都是親戚，按我爺爺論起來我與禾場上的那家人還是沒出五服的親戚。
我也是姑姑、姑父的喊得嘴甜！一會功夫就成了一家人！
在“姑姑”一家人的幫助下，我爸媽合葬的事辦得很是順利！
我因為來的時候沒帶禮物，走的時候我掏出一千塊錢給我姑，她是死活不收。我說我離得遠也不能時常回來，看在我爺爺、我爸的面上，墳上長草了給鋤鋤，下雨了給培個土，一千塊錢當是辛苦錢，這才收下。
離開老家我直接到了鎮上派出所，出示了我的證件，跟他們說了老人的情況。他們很是配合工作，還派了兩名民警同我一起去查看，其中一個年長的還是那個村子出來的。
我們握手就算是認識了，年長的讓我喊他老張就行了，年輕的我叫他小李。
在去的路上我跟他們聊起了放羊人的事。老張只是問了一下羊的數量，就準確地說出了放羊人的體貌特徵。
我翹起大拇指誇他牛逼！他很是謙虛，跟我說農村流動人口幾乎沒有，這些年年輕人出去打工的又多，在家的都是些中老年人。
他在這片幹了二十多年了，來來往往的都是那些人。怎能不熟悉呢？再說都是一個村的光屁股玩到大，誰屁股上幾顆痣都知道！
接着他話鋒一轉對我道，放羊的跟王老六論起來還是兄弟，他應該不會看錯。
說我這次指不定是碰上“不幹凈的東西了”。讓我和小李別莽撞，待會聽他的，真要是那東西話就趕緊跑！
有本地人帶路就是快，聊着聊着就到了。老人還在那間屋裏同樣的地方坐着。
老張看了一眼拉着我倆就跑。小李臉色卡白邊跑邊問，“真的是鬼！”
老張一言不發，直把我們拉到車上才說：“沒錯，是王老六！”，讓我快開車。
小李可能第一次碰見這種事，身子都有些兒發顫。
老張罵道：“你又沒招惹他，怕個球！”
車子駛出村子一段距離后，老張問我答應過他什麼要求沒有？
我說沒答應他什麼，就是哄他要帶他去找兒子。
老張罵我糊塗！
小李一聲驚叫！我一緊張，車差點就栽到河溝里去了！
回頭一看後座上多了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村裏的那個老頭。小李此時嚇的縮在角落裏一動都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也慌了！握方向盤的手抖個不停，車子在路上也是東搖西晃的。
還好副駕上的老張沉穩！讓我別怕，控制好方向把車停下來再說。
老張就像個穩定器，看着他從容的樣子我逐漸地也平靜下來。
我把車停下后，老張長吁一口氣，拍着胸脯道：“嚇死我了！”
我接着他的話問，“你也怕呀？”
他緩了一會，“碰見這事，誰不怕呀？只是覺得以前跟他處的還不錯，
他應該不會害我。”他帶着笑說的，但樣子卻比哭還難看。
“我去，我還以為遇上了哪位大神？原來比我也強不了多少！不害你，害我倆咋辦？”我心裏想，可這時候也不能說出來呀！後面還得靠人家不是！
我壓住心裏的不滿問：“現在怎麼辦？”
他先看了看後面的小李，小李只是驚恐地縮着，人還還好！
然後掃了一眼小李旁邊的鬼老六，長嘆一口氣道：“先談談再說吧！”。
他試探地喊了聲，“老六”，老人不理睬。又喊了聲“六叔”，老人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說了句：“我們又不知道你兒子在哪，你纏着我們也沒用呀？”
老張糾正道：“是你，不是我們”。
老人居然回話了，不過還是那句“見到我兒子沒有，他今年回來嗎？”
我再說，老人還是這句話！
老張好像看出了點眉目，跟我們比了個手勢讓我們下車。
我滿懷希望的下車，我問他有什麼好主意？
他白了我一眼：“能有什麼好主意？喊你們下來抽根煙。”
我去！
我們車下抽着煙，老人也不淘氣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裏。
抽着煙，老張給我們講起王老六的過往。
老張講的故事老長老長的，我一包煙沒剩幾根了他還沒講完。
大意就是王老六家窮，兒子卻很優秀！兒子考上了名牌大學沒錢去上，兒子一氣之下外出務工，就此一去不回，王老六因此魔怔了。
就這故事講了半天，我都懷疑他不是在講故事，而是在騙我煙抽！
老張講一會就朝車裏瞅瞅。
這王老六也怪，我們在車外講他講了半天，他卻是一點也不關心，一直安靜的坐在車裏。
老張確沒有講故事的天賦，故事又臭又長，只聽得我倆昏昏欲睡。
就在我要睡着的時候，老張一聲大喊：“我明白了！”
小李迷迷糊糊道“明白啥呀？明白，嚇我一跳！”
我也是被嚇了一跳！隨着老張手指的方向看去，王老六消失了！
我趕忙問怎麼回事？
老張也不賣關子，指着我道：“只要你不想他，他就不會出現！”
我說：“我現在就在想呀，他咋沒出現？”
老張說不是這樣想，是集中精神，心無雜念地想。
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好好地想了一會，仔細地回想了老六穿的衣服，鬍子長什麼樣，腦袋上還剩幾根頭髮……睜開眼依舊沒有老六的影子。
我瞪着老張：“集中精神想了呀！鬼呢？”
“要心無雜念，心無雜念。”老張反覆地道。
我氣憤道：“夠專心了！還要怎樣沒雜念？”
邊上的小李冷不丁的一說了句：“你刻意的去想，不就是雜念嗎？”
老張連忙點頭道：“對，就是這麼個意思。”
我大概是明白了，不就是武俠電影裏常說的，無心亦有心，有心就沒有心嗎？
不過這麼高深的修為，那麼多的武林高手都領悟不到，我估計我這輩子是不可能領悟的！
反正現在煙也沒了，鬼也沒了！還想那麼多幹啥？
我只想知道他再跑出來怎麼辦？
老張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辦法，倒是小李卻給出了個法子。
也就是每當鬼老六齣來的時候，就刻意地想他，刻意了他不就沒了！
我細細品味，有才！真他媽有才！
我不由得讚歎道：“高！實在是高！”。
正當我為解決問題而高興的時候，老張一盆冷水又潑了過來！
他給我講小李的辦法只能治標不治本，要根本上解決問題還得幫老六找到兒子，要不然一輩子都會纏着我。
我去！只聽說人有老賴，沒想到這鬼賴上人更不得了！
回到所里本想混頓飯再走，沒想到下車茶都沒喝口，老張就催我走。
我跟他們揮手再見，老張連手都懶得抬，就說了句：“還是不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