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採藥人與空桑派
北海之濱。
此時正是早春，遼東依舊覆著皚皚白雪，山裏的熊虎都飢腸轆轆，此時便是採藥人也不敢入林。
但寒風凜冽的海邊卻有一人。
正是尋着鯤鵬蹤跡一路到此的諸無相。
他哈出一口白氣，像他這種程度的高手可以不懼寒暑，一般弟子便不行了。
所以在鯤鵬的蹤跡進入了北海之後，他就不得不親自來追蹤。
這畜生越來越聰明了，遠遠感受到諸無相的神識氣息便會躲避，讓他根本不敢用神識來尋找。
北海之中本就有巨妖傳說，過往商船也是不多，只有一些藥商會到這裏來。
是以鯤鵬這些日少有進食，實力增長倒是不快。
但這樣終究不是辦法，一天找不到鯤鵬，諸無相便一天不能停下。
他現在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裏，不敢使用武功，生怕傳出什麼氣息，嚇走了鯤鵬。
他十分確信鯤鵬最近就在這附近，雖然找到也不一定能偷襲成功，但也不能放任其成長。
從海岸一直往山裡走，行過五里地后諸無相看到了一座林中小屋，正有裊裊青煙飄出。
有人?
諸無相走了過去，還未靠近便有聲音傳來：“誰啊？”
想來是裏面的人聽到了腳步聲，裏面的吹火聲音停了下來，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一條縫，裏面有個老頭探出頭來。
他看到諸無相身着單衣的樣子，驚出阿也一聲道：“你這後生，怎地穿個薄衣裳就跑出來了。”
“快進來烤烤火，要是凍個好歹怎麼辦？”老頭見不是野獸，將門打開邀請諸無相進去。
“快進來烤烤火。”老頭拉起諸無相的手臂將他扯進屋裏，又重複道。
諸無相看向這老者，鬚髮皆白，厚重的棉衣包裹也掩蓋不了的清瘦，看起來倒也精神矍鑠手腳輕穩。
“你就不怕我是歹人?”諸無相問。
“嘿，歹人哪有你這樣的?”老人關上門拿起燒火棍扒了扒炭火，抬頭對他道：“看你倒想個中原來的公子哥。”
看着火堆燃起來，老者見諸無相還是站着，就把他拉着坐下，“便是歹人我也不怕，我可是習武的。”
“倒是你，怎麼就穿這麼點?”
諸無相看了看果然在老人身上感受到一絲內力流轉的痕迹，笑道：“我也是習武的。”
“哈哈，你身上都沒有內力，想來也不過是莊稼把式。”老人從一旁拿過一個葫蘆打開，一下子屋裏就被酒香籠罩起來。
“喝一口?”
“哎，謝謝老丈了。”
諸無相接過酒葫蘆，打量起小屋來。
屋裏有個土炕，上面有一張狼皮，牆被泥巴糊得厚厚的，上面掛着些草藥，諸無相還看到一個布口袋，裏面裝着些還未處理的草藥。
“我這可是獨家的藥酒，怎麼樣？”老者見諸無相接過，得意道。
諸無相在葫蘆口上輕輕一嗅，酒氣瞬間使他感覺身體一熱，腦中已有三分醉意，再回味時又感覺頭腦無比清明。
“好酒！”
諸無相也是見過世面的了，這樣的酒卻是出來沒見過。
他輕抿一口，一股熱流湧上喉頭，這熱感卻又不像是平常酒一般凝滯，而是流轉至他的四肢百骸。
甚至內力也流轉快了些。
諸無相暗自驚訝，知道自己遇到奇人了，贊道：“老丈這酒好生厲害！”
老人笑了起來：“你卻不是武者，
若是內力有成之人，這一口便抵半年苦修了。”
那為什麼給我喝?
諸無相有些納悶，老人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看見你我就想起我那孫女哩。”
“放着我的醫術不學，非要自己出去找門路。”老人感嘆道。
“為什麼?”
“她覺得我醫術太籠統，說不出個道理來。”
“醫術哪有什麼高低?非得去空桑派。”老人在這山裡平日都沒人可以說話，現在話匣子打開就停不下來。
他有些鬱悶道：“聽說那空桑派為了研究藥理，會將死人拿來解剖！”
“這不是瞎胡鬧么？”
諸無相倒感覺挺新奇，這空桑派倒有些像是前世的現代醫學了。
“唉，你這表情跟我那孫女簡直一模一樣。”老人接過酒葫蘆，小心翼翼地見葫蘆塞上，“看來你確實不會武功，連空桑派都沒聽說過。”
諸無相哭笑不得，卻也不辯解，問道：“空桑派是什麼樣的門派?”
他想知道些本地的情況，有其他人幫忙的話，追蹤鯤鵬就能事半功倍了。
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這口酒足夠支撐你走出這片林子了。”老人沒有直接說空桑派，而是先解釋了一下自己給諸無相喝酒的原因。
老人一副怕諸無相冷死在山裏的樣子，將火添大了些，“空桑派整個遼東誰不知道?”
“空桑隱於白山，現任宗主姓王，醫毒同源，武功高強，每日裏只是食丹服餌。”
“醫者不能入世救人，還算什麼醫者?”老人看起來頗為不喜歡空桑派，“我那孫女不學我的醫術，卻要學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之術。”
諸無相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老人嘮着，聽他講這山裏的事，感覺受益良多。
……
“往那邊一直走就能出去。”老人為諸無相指路。
臨行前諸無相對老人拜謝：“多謝老丈贈酒，日後若去中原可以到安家尋我。”
雖然這酒對諸無相沒什麼大用處，但看老人珍惜的樣子必然不是什麼廉價之物。
卻只是因為諸無相看起來沒有武功，怕他凍着就將酒贈與，說是醫者仁心一點都不為過。
“無相可無條件為老丈做一件不違天理之事。”
“你們這些公子哥，就愛搞這些。”老人插上門，送了諸無相一段路，“我不要什麼回報。”
“你要有心回報，就在路過空桑派的時候幫我看看孫女過得怎麼樣了。”
“她叫祁葵。”
……
離了老人後，諸無相往空桑派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本就是要去一趟空桑派的，除了看視老人的孫女，他還要去請求空桑派幫忙尋找鯤鵬。
聽形容這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隱世門派，學醫而不濟人，用毒卻不害命，只專註於採藥煉丹。
白山山脈雖然天氣寒冷卻葯產豐富，有很多別處沒有的藥材，是追求服藥長生的人最喜歡的地方。
久而久之這樣的人越來越多，空桑派便應運而生。
民間也有很多吃了什麼靈藥就變的長生不老的傳說。
諸無相笑笑，與其追求無限的生命，不如在有限的時間裏練武使自己強大，求一個逍遙自在。
這個世道便是這樣，只有力量才是永恆。
更何況要是消滅不了鯤鵬，這個世界都會消失，到時候長生又有什麼用？
只是這話空桑派的人可不愛聽。
諸無相說明鯤鵬的存在後，空桑派的人壓根不信。
“這不過是和北海巨妖一樣的傳說而已，你莫不是想來誆騙於我。”
他又是來尋求幫助的，也不好逼着別人幫忙，這些人雖然都是避世不出的人，但個頂個的固執，諸無相都表明了自己陸地神仙的實力了，結果上到門主，下到葯童沒一個相信的。
連門都沒讓他進……
“那我見一個人可以吧？”諸無相沒有忘記老人的囑託。
“誰？”
“一個叫祁葵的女孩，她爺爺讓我來看看她。”
“門中好像確是有這樣一個人……”山門看守的弟子警惕道：“不過我們會先問她願不願意見你，若是不願你便自己下山。”
“好好好，我和她不認識，只是受人之託。”
弟子跑了進去，不一會帶來一個看起來有些怯懦的女弟子。
“你是誰？”她小聲問道。
“我在山裏遇到你爺爺，他叫我來看看你。”諸無相說明來意，又問道：“你在這裏過得可好？”
“還……還好。”女孩低下頭，“爺爺還好嗎？”
“他身體挺健康的。”
“那就好。”女孩說完就轉身回去了。
諸無相感覺有些不對勁，聽老人說的，他孫女是個很有主見且帶一絲叛逆的人，和眼前這名怯懦內向的女孩子根本不像。
他正準備叫住她，看門的弟子卻趕起了人：“你想幹嘛？沒見別人不想說了嗎？”
“嗯?你敢攔我?”
諸無相也有了一絲火氣，他大小也是個立於武道之巔的陸地神仙，一直被這麼無禮對待，便是泥人也該有三分火氣了。
他雖然不敢把氣息暴露太多，但放出一點來懲戒一下這種人已經足夠了。
這弟子雖然沒見過世面，但諸無相那宛如實質般的氣息差點沒把他壓到跪下。
他這下明白了眼前自稱神仙的人不是自己能惹的，嚅囁道：“不敢，不敢……”
“哼！”諸無相再要叫人時卻發現女孩已經走沒影了。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諸無相併不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
他諸無相不是那種有恩不報的人，更不是路見不平視若無睹的人！
對方不想讓他知道，他還偏就要知道。
然後有惡除惡，有難救難。
他冷哼一聲甩手離開，在守山弟子看不見的地方噗嗤一下變成了一隻麻雀飛進了空桑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