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仙會

第2章 神仙會

X對自己的善舉感到很是得意。Y卻毫不客氣地潑來一盆冷水:“你這是在犯錯誤。我提議,馬上召開地球牧場董事會。”“此話怎講?”X覺得,Y在成心跟她找茬。但接下來她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那就是你搬來的‘救星’?他散步為啥還背着個大包裹?這痕迹也太明顯了。”Y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強調的是‘自然-自然’,自然到不被這些低等生命所發現。要是他們意識到,我們掌握着生殺予奪的大權,他們便可能集體去尋短見。那樣一來,我們全部的努力都得打水漂。”

信號發生器“嘟嘟嘟”地紅了三下,接着便“叮咚”地亮起了綠燈。X和Y恭敬地分站在一個透明小匣子的兩邊。這是人員接收器,負責接收被拆解的生命密碼並對其進行再度組合,是他們最通常的交通運輸工具,其速度絕非光速可比。信號發生器的燈由綠轉黃,少頃,匣子的門彈開,三堆如沙子一般的東西傾瀉而出,瞬間,三個大模大樣的形體就站立起來。他們分別是牧場董事長A、牧場業務主管B和牧場安全總監C。一陣寒喧之後,大家紛紛進入會場。

“近期,都有些什麼產品?說來聽聽。”A直接來了一句開場白。X趕緊啟動了聯合收割機。只見那被人類稱之為“靈魂”的東西如同一個個微小的氣泡,成群結隊地從透明球體表面釋放出來,然後,變大並固化成若干個渾圓的奶白色球體,“咚咚”地滾落到旁邊的傳輸帶上,接着,便被分裝到打有不同編碼的盒子裏。在她看來,牧場領導此行可能主要不是針對她的過失;與Y相好了這麼多時日,他應該不會在今天的會議上捅自己的漏子。帶着這種僥倖,她益發變得主動積極了起來,於是,平靜地說到:“牧場近期收成很好。總的說來,產品質量穩定,產量較前期不降反升。這與牧場繁殖量增加和產品出欄時間合理延長有關。”

“小X工作一直很努力,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裏。比方說,給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暗示,為阿基米德提供的特別的水池(發現浮力),把一顆蘋果砸中牛頓的腦袋,等等,這說明X是動了腦子的。這激發了人類的自主創新意識,提高了他們的生活質量,保證了他們的平均壽命,使我們的產品質量大幅提升。你的確不愧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說到此處,他話鋒一轉,“但是,功勞怎麼也掩蓋不住你自己的過失。我們應該從鯨魚集體自殺中吸取教訓。上次的處理想必大家都還有記憶。我不想看到這類事件在人類發生。”說著,他將目光投向了B和C,“我的意思是,讓X將功補過地好好乾上一場。由她牽頭,成立工作組,全權負責對王氏家族的管理,然後,通過他們來主導這個時代的和平,使更多更優質的靈魂順順噹噹地長到收割期。憑她的學識和經驗,我相信她會成功的。”照此看來,Y私下裏已跟幾位領導通過氣。儘管對Y有些埋怨,但工作才是第一位的。不等B和C說話,X便搶着表了態:“錯誤是我犯的,我一定設法來彌補,讓人類的野性恣意地瘋長,決不泄漏一絲一毫的‘天機’。”

當時的中國,國家已經全面解放,列強均都被拒止於國門外。但石油企業正如其它行業一樣,稚嫩得如同一個呀呀習步的嬰兒。戰時還可以“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而國家建設時期遇着國外卡脖子,找石油也就只好“背桿鳥槍”滿世界亂轉。好在王開火正是因為國家落後,這才在石油隊裏站住了腳。

王開火人年輕,腦子好使,更有師傅悉心調教,業務上很快趕了上來,不出一年居然成了石油隊裏的一名業務骨幹,加之平日裏練就的滑溜的筆頭,漸漸地得到了單位的重視。然而,石油的勘測線路就再沒有往大義場延伸個支脈,有這樣大的不足處,王開火心裏怎麼也美不起來。想想遠在天邊的美人,想想也還是想想,想法和現實竟然是那樣的不和拍,於是,自己心裏便在不知不覺中潛滋暗長起“包塊”來……

人真就是個複雜的動物。早先,王開火要娶翠花,李家是那樣堅決地反對,而一旦自家閨女肚裏種了人家的種,態度一下就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一想起“尋死”的事,王開火和翠花就覺得冤,早曉得,就稀里糊塗“開火”就行,至少犯不着去死吧?

在王家那樣的艱苦生活中,翠花的肚子竟然也能一天天地大了起來,但身子卻莫得一處找得着膘。李家人開始不安了。終於有一天李家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

李老爺子在家裏說話那是一說一個準,從來沒人膽敢挑戰他的權威。他把兩個兒子先是訓斥了一番,然後數起王開火的好來。

“開火這娃娃我可是看着長大的,人能幹,能吃苦,有孝心,知書達理,待翠花又好。我想,好久還是把他父母接過來吃頓飯,順便給翠花月子裏接濟接濟。”說著,便從八仙桌下取了銅水煙袋。其老伴趕緊一路小跑到灶屋裏,點盞煤油燈,拿手遮着,小心翼翼地過來,放在桌上。

李老爺子取出水煙袋上的煙斗,用一根細鐵絲照裏面攪了攪,翻轉來磕幾下桌邊,安上,插穩一個卷好的煙葉,又從抽屜里摸出個紙捻,憑感覺便在煤油燈上接了火,把煙引燃,接着,就咂起火花兒開。陰暗的環境,火花明滅間,煙氣盤旋升騰,霎時,便為這位操勞半生的老者徒增一種仙風道骨的氣質。這是一種威勢,一種氣場,使得大家好一陣都默不作聲。

羅英打了李建軍幾個“倒拐子(手肘)”。見沒動靜,覺得那“狗日的”很窩囊,氣得撇了撇嘴,打了兩個響鼻,便牙一咬,眼一閉,撅着個嘴發話了:“不管怎麼說,這門親事我當初是不同意的。現在,既然已經當了惡人,我就更加不能接受。爸,你也真是的,‘捉鬼放鬼’都是你。你還叫我們咋個做人嘛?”

老爺子一時沒有吭聲,幾股水響“咕嘟嘟”從水煙袋裏傳出來,火線就齊展展地往下移,白生生的煙灰便就有了粉筆的形狀,最後,終於爆裂開來。

李老大扭頭恨了恨自己那不爭氣的婆娘,吼道:“仙人板板,大家在一起商量正事,哪有女人插言的?死婆子不曉得好歹!你那就是個屁眼子,放屁也要找對地方。”說到這裏,便回過頭,滿臉堆笑地望着老爺子,“爸也莫見婦道人家的氣,你說了我們聽到就是。”

聽這話,羅英有意站起身來。這屁股一抬,便將坐在長條凳另一頭的李建軍放倒在地上,弄了個“四腳”朝天。這還無法平息她心裏的怒火,只見她怒目圓睜,破口大罵:“你就是你媽個豬八戒——神仙不好好當,做人也做得憋屈。回家老娘才收拾你!”說完,頭也不回地奔出了門。這婦人發起狠來,硬還有點防不勝防。至於怎麼收拾男人?這門學問還真沒人研究過,但看情形該是有一套辦法的。

“離了這個‘跳大神’的倒還清靜。建軍這媳婦是該好好管教了,不能老是由着她的性子——野。”老爺子說著,李老婆子也隨聲附和。老爺子拿小指頭在鼻洞裏找了半天,然後,用拇子扳着在空中一彈,接著說:“又不是神仙,我們都得弄點實在貨填肚子。閨女在人家屋頭過得實在不容易。挺着個大肚子,眼見着就要生了,還天天喝亮米湯。就放到外人眼裏,也是看不過去的。”說著,嘴巴又給水煙袋堵上了,而李老婆子就只顧着抹眼淚。

李老大還真就爭起硬氣來:“爸既然都這樣子講,那麼,我和老二都出一點力。自己的妹子是得幫,回頭我就拿些東西過去。”他一邊說一邊將目光投向李老二兩口子,見他們一個勁地點頭,就一巴掌拍在桌上,身子便順勢站了起來:“好,就這樣定板了,先把娃娃生下來再說。”說完,就要散夥。

“莫忙!現在人家正需要啥子?莫球拿些個咬不動嚼不爛的東西。要拿就拿些個吃得的,聽到沒得?”生怕大家應付了事,李老爺子趕忙敲着水煙袋強調。

李家的家庭會議雖沒得到大媳婦的支持而顯得不盡完滿,但總還聚合了一批還算可以的食品,讓翠花度過了難關。

羅英對王開火的態度始終沒曾改變,王開火也從不領李家的情。其實,他又有幾個時候回來呢?只是生娃娃卻毫不含糊,那是“一槍一個準”,居然敢同岳父叫板,接二連三地弄出二男一女來。但王開火還得照樣當他的“野人”,對娃娃的管教幾乎就成為遙不可及的奢求。唉,那年代石油隊的子女又有幾個不是野孩子呢?

卻說王開火得了二男一女,大兒王得發,二兒王得財,么女王添翠,使王家三代單傳的香火終於旺得可以了。王家二老認為這是祖上積下的陰功,自是時常焚香敬佛,對孫兒孫女也是疼愛有加。然而,全家大人雖都掙不了幾個錢,但總算還是有份正式的工作要干,而且還成天價發忙,也就沒有足夠的精力照料王家三小了,而這些孩子的野性便就因此得到放大,以至於,做出不少荒唐的事來。

有人說,大義場的正街是中國路政徽標的雛形。它總共有三條大小相近的較為筆直的街道,而三條街道的一端就綴在一起,形成三個大致成一百二十度的鈍角。於是,有心人就生出靈感,並逐級上報,最後經上級部門定板,成為顯示路路暢通的中國路政的標誌。不過,這只是一個說法,從來未曾有人拿出個真憑實據來。

這三條街的街名從明國初年就一直沿用至今,它們分別是東街、鹽市街和河壩街。而地理位置也依次地低了下去。

鹽市街又叫雞市,其實並不是說就有足夠多的雞在那兒販賣。只是,那地頭一旦下雨,街面就成爛泥灘。有省城人打這兒路過,以為是滿地的雞屎,於是,雞市就從此成了鹽市街的代名。

河壩街位置最低,從三街的交匯處一直向西南方向斜去,坡度大略在二十度以上,最後以三十米上下的壁陡的長石梯與一彎小河相結。這條街多遇漲水,每逢雨季,便有以東街為主的人流前來觀潮。

東街則坦坦蕩蕩平鋪在大義場上,因為有省道經過,街道遍鋪碎石,便就顯得得天獨厚起來,故而商旅成群,店鋪林立,成為大義場的熱鬧地段。

長期以來,大義場延續着這樣一個習慣:東街的人看輕鹽市街的,鹽市街的人又看不起河壩街的,而河壩街的就只有看賤河裏那直不起腰的蝦子。

王開火家就在東街正中。在其老大老二的野性懾服下,東街的娃娃兵便就只好“皈依佛法”。他倆總想着法子逞凶,不但武力上容不得人,連自己的頭銜也煞費了一番苦心。

大義場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平時對性是完全保守的,你別期望從正規途徑獲得一丁半點的性知識。但在人們每次的“扯經(罵架)”中卻將性完全地放開了。他們動輒要拿別人家的女性出氣,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是老人還是孩子,都一個勁地鬧着要把人家的女娃子怎麼樣一場。憑着這些來自生活的真切的感知,憑着自己逞強的本心,老大便自封為屁司令,又封老二為雀團長,並時常帶着東街這幫娃娃上街打下街,鬧得不可開交。

鹽市街有個陳裵,居然敢自封為司令,邀約同街的娃娃與王老大們作起對來。這下可激怒了屁司令。通過雀團長的一線偵察,他們摸清了陳司令的行動路線。接下來,便周密策劃了一番。

傍晚時分,在屁司令的帶領下,東街的娃娃兵在觀帝廟外埋伏起來。屁司令把手一招,雀團長便帶了幾個娃娃兵,在土路上橫着挖了一排淺坑,然後,將幾塊揀來的帶鐵釘的廢棄木椽子平放在裏邊,坑上拿竹篾條支撐,面上鋪?掩沙,一切準備就序。

遠遠地,從設在觀帝廟內的區公所出來一個成年人。有人急了:“那個人該不會踩着吧?”屁司令拿手使勁捏了他一把,他就再不敢吱聲了。

那人慢慢地走了過來。娃娃兵們都捏着一把汗。“是姜姑父!”雀團長發急了。“不要開腔!”屁司令低吼道,要知道他可不敢讓此事張揚開來,但心裏是不想姜姑父真就踩着那“地雷”。

“哎喲!”那人一個踉蹌,抱着腳就地打一個滾,接着,發出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咒罵,“是哪個龜孫子這樣缺德喲?我日死你屋仙人啰!哎喲哎喲……”屁司令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心下暗暗發狠:“陳裵這麼兒,叫老子逮着,非把你娃娃生吞活剝了不可!”

情報是準確的。也就一餐喝稀飯的工夫,陳司令總算出場。他吹着個五音不全的口哨,大大咧咧地一路走來。

是報仇的時候了,娃娃兵們激動不已。屁司令眼露凶光,抿着個嘴,拳頭都捏出了水。雀團長兩手攥着草,幸災樂禍地拿眼擦着路邊瞄着陳司令。

近了,再有幾步“地雷”就該“引爆”。一步,兩步,三步……陳司令不住地甩着偏分頭,在“雷區”走起“梅花步”……出乎大家預料——陳司令已然穿過“雷區”,“地雷”並沒有“響”。“這裏離他家太近,到前面去收拾他。”屁司令明智地作出了指示。

區公所到鹽市街由一條三米多寬的土路連着,這路上沒得房子,是不算街的。陳司令走到那路的盡頭,向左一個轉身便步入了鹽市街。

這一段街上多是糧站和煤碳站的倉庫,路上沒得行人,少有的幾家住戶,可能是因為當時的口糧不濟,而為著節省體力,都早早地關門閉戶,打着黑摸上床,請磕睡去了。

“站倒起!”幾個人閃在陳司令的身邊大聲地吼。“搞啥子喲?這是老子的地盤,老子不信你們還敢做個啥子。各人給老子滾開些!”陳司令居然有恃無恐。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得陳司令臉皮發燙,眼冒金星。想想喊人已不可能,他便軟下性子低聲求饒:“好漢,我沒得罪你們吧?我可是雞市的老大,怎麼都還是該給點面子的喲!今後,啥時候用得着,只要是在我的地頭,不盡心儘力就是龜孫子。”

“聽他諞個球啊?給老子綁起來,弄回去審審再說。”屁司令一聲吆喝,景二娃拿條麻繩照陳司令頸子上一套,綁緊了,格娃子脫下一雙爛襪子堵住他的嘴,眾人便拳腳相加地一路押着叫鬧着往東街趕。

“小聲點,莫把人吵醒了。”屁司令提醒道,同時“嘩”地一下得意地將手中的紙扇展開來扇着,“東娃,你爸爸媽媽在家嗎?你爸爸怕是又到哪兒放電影去了?”“就是,今天下午我看到他爸爸擔放映機出了門。”羅二毛子補充着。東娃遲疑片刻,說:“爸爸今天到回龍溝放電影,不得轉來。只是,媽媽到縣上回娘屋,不曉得回來沒得。”“那今晚上把這‘土賊’關到哪裏?乾脆先去看看再說。”屁司令這話就是命令。

大傢伙來到東娃家附近的街邊,叫陳司令蹲下身,然後,四處站定,藉著夜色隱蔽好了,接着讓雀團長跟着東娃去偵察。

不一會兒,東娃轉來說,鄰家的麻子叔叔告訴他,他媽回不來,叫他自己看好門。於是,將陳司令綁在東娃家后屋的木柱子上過夜,眾人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一亮,審判開始了。屁司令也不知從哪兒弄來把唱戲用的綴着根紅綢緞的木製馬刀,“噼噼啪啪”地在東娃家的八仙桌上敲擊着。大傢伙便七手八腳地把陳司令從木柱子上解開,然後,將其按跪在地。

“堂下何人?”屁司令“賣着官子”。陳司令見對方是自己的死對頭,就隨便他怎麼問,只是不開口。“‘土賊’,今天有你娃罪受!”屁司令一臉兇相,“來人,把他娃兒的褲頭抹脫。”

眾人脫光陳司令的褲子,實實地將其按在一張長條凳上。屁司令提着馬刀起身移步,接着,便結實地照着陳司令的屁股打起來……

屁股已經紅腫,還有幾處被拉出了血口子。陳司令這下才想到——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望着屁司令,他咬着襪子,可憐巴巴地“唔唔”發著聲。

屁司令一聲冷笑:“你娃兒服不服?”只見他點頭猶如雞啄米,屁司令一臉的得意,“今天,饒你娃不死。要不‘樂(於受)教’的話,老子見你娃一次打一次。聽到沒得?”

這時,街上的行人多了,還有人滿街喊陳司令的名字。趁沒人注意,大家便把陳司令放了出去。

這陳司令也還硬氣,大人問起,總閉口不提昨晚的事,但心下老是想報仇雪恥,只苦於鹽市街的娃娃們不團結,這仇恨也就慢慢地不了了之。

當時的大義場,人們基本上不曉得該從哪裏去找樂子,能看看壩壩電影、皮影戲什麼的就算是打“牙祭”。可是,就連這丁點奢望,也總要遇着鎮上或公社辦什麼大事才搞得成。平日裏閑得無事,便就愛拿男女之事來說說騷情話。然而,他們似乎並不就此滿足,居然有人拿小娃娃搞起了惡作劇。

李揀娃是不成氣的。這當然同揀他的那一對父母有很大的關係。打從他們揀他的那個時候起,就一直把他當苦力在使喚,自然也就不會弄他去上學堂。

這娃也老大不小了,因為其來歷和家庭地位,便沒人願意為他提親。然而,體內的洪水猛獸卻不斷興風作浪,於是,便時常生出精怪來。那一副賊眼老是愛盯着女人的突出部位嘀溜溜亂轉。這還不算啥,更讓人們氣憤的是,他愛上了大小便。

時下,街上的孩子們多愛就地大小便。只要不在自家門前解決,大人們都是寬容的。對此,李揀娃不但不反對,感覺他還非常贊同。只要是女娃娃就地一蹲,只要被他發現,他總是放小跑,抄到其前面,低頭髮愣。

鑒於此情形,大人們也只是將其趕開了事,通通閉口不提。然而,中學廁所發生的一樁怪事終於讓人們怒了。

那廁所建在半坡上。為便於掏糞,人們就將土坡齊展展砍開,並在其下約五米的位置挖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糞池。糞池四周圈有條石——那是為掏糞時踩腳建的。糞池頂上搭架有水泥大梁,大樑上成排地鋪着若干水泥板子。可能是為確保高空拋物的精準度,沿着頂部中線走的那兩排水泥板子,預製有大小一致的長方形孔洞。

一天,一女老師發現底下的糞池邊上有人在向上偷看,便將情況報告了校辦。幾經周折,事情總算水落石出——原來就是那娃在作孽。由此,便就製造出一個經典的段子,引得眾人唏噓不已。

對於這種流氓行徑,校方高度重視。於是,師生齊心,設伏佈控。終於,以前所未有的偵辦力,將人牢牢控制。其中,體育老師曾大力最為賣力。他不但積极參与“破案”,還當眾對李揀娃進行羞辱,好為女老師們出出氣。

待大家審過,臨到扭送派出所的時候,他大聲斥責道:“李揀娃呀李揀娃,活人要講品行,做事要有理性。你就不曉得老實本分地活一天?人都得拉屎拉尿,有啥好看的?真想婆娘了,為啥就不能明媒正娶地去討一個?怎麼能做這種齷齪的事?”李揀娃抬眼盯了他半晌,這才冷不丁地回了一句:“討婆娘?哪個願意跟我?把你那新媳婦每天借給我兩小時,要不要得?”此話立馬在人群中炸開。一陣叫罵聲后,便有人說起了李揀娃可憐的身世。接着,就有人為他鬆了綁,此事便不了了之。

李揀娃跟屁司令他們打得火熱。因為,年紀大見識廣,屁司令他們對他是言聽計從的,這便讓李揀娃又攤上一樁缺德事。他居然把屁司令和雀團長跟劉家兩姐妹說和在一塊,整了一出“天仙配”。

劉老六是屁司令大舅的兒女親家,養有兩女,大女巧兒,次女清兒。李揀娃便按年齡大小,分別把兩小姑娘配給了屁司令和雀團長。

小學校旁邊有大片竹林,這裏平常沒有人來。於是“婚禮”決定在這裏舉行。

一群娃娃用竹子扎了兩個簡易滑竿,鬧哄哄地將劉家姐妹往竹林里抬。劉家姐妹也挺入戲,一高一低拿腔拿調地學起人家大女娃子哭嫁的樣兒——“媽媽吔……爸爸吔……”地亂叫,清兒甚至還淚流滿面。看上去,那情形還真感人。即將辭別多年養育自己的父母,轉投別家為人婦,她們是多麼地不舍呀!一幅活脫脫的悲歡離合的場景……

如此一鬧騰,劉家姐妹雖沒被破身子,然身下卻是紅腫着發痛。於是,哭鬧着將情況反映給了父母。劉老六夫婦感到事態嚴重,帶着女兒找到了李建軍的門上。

“親家,你還是出面作個公道。你那兩個侄兒咋就這麼不‘日(日)齋(戒)(意即循規蹈矩)’?現在就學起糟蹋女人了,這還了得嗎?老子今天非把他些狗日的‘出脫(弄死)’不可!”劉老六進門就大聲武氣地嚷嚷開了。李建軍早早準備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慢慢講,又闖啥子禍事了?”羅英聞聲從廚房出來陪笑。劉老六的老婆子便拉了姐妹倆,叫羅英進裏屋去看個究竟。不一會兒,羅英罵罵咧咧地出來了:“‘野人’能生出好種來嗎?簡直在作孽呀!狗日的一屋的壞水,把人家好好的閨女糟蹋成這樣。”

王開火兩個兒子曉得自己捅出了大漏子,雙雙跑到文家田壩的玉米地里躲藏;出於接濟伙食起見,只將藏身地告知了水娃。這害得李建軍們很是好找了一番。

娃娃們的大人很快被告知了情況。一頓嚴刑拷問是在所難免的事。水娃終於吃不消,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盤託了出來。王開火的兩個兒子便急急如喪家之犬,在人們的追攆下一路狂奔着跑散了。

李建軍的么兒金旺在玉帶山上追着王得發。看看近了,王得發順手揀起一塊石頭朝他打來。他閃身躲過,並拿話朝對方喊:“得發,不要跑了。回去認個錯,事情就過去了。想想,你能跑到哪兒去?真要這樣,逮到了你,回去會遭一頓‘黑扁’的。”“表哥,你莫要攆我,兔子逼急了都是要咬人的。”王得發說著跳到了一個地邊。

眼見金旺沒有停止追攆的意思,王得發突然收住了腳,緊握兩拳,怒目而視,發出一聲斷喝:“表哥,你龜兒要逼命是不是?那老子就球給你算了。你娃娃膽敢再向前一步,老子就死給你看。”說著便探身照地邊望了望。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金旺停止了追擊。就他所在的角度來看,表弟應該身處崖邊。他擔心表弟真的會賭命,但又懷疑對方的膽識。眼看勝利就在咫尺之間,於是,他便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很快,王得發的勇武否定了對方的判斷。只見,他威武不屈地抬腿提腳,然後,縱身躍下了“崖”。

如此變故,讓金旺徹底傻眼了。他一下癱軟在地,接着雙手雙腳在地上又是抓又是踢地哭開了:“得發呀,表弟弟喲!你怎麼這麼孽呀?不就是個娃娃嗎?玩玩‘家家’有啥子大不了的事?就是做錯了也犯不着去死呀……”

後面的人跟了上來,找金旺要人。金旺哭得說不出話,只一個勁地指着地邊。大家提起金旺,心急火燎地往地邊趕。卻見,在下面不足兩米高的地方是一塊紅苕地,除了兩個深深的鞋印陷在那裏之外,連個鬼影子也找不到。

人終歸是抓住了。李翠花癱軟在一張躺椅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住地數落着。“莫球說那麼多空話,今天老子要捶人。各人把褲子垮啰,爬到板凳上去。”說著,李建軍拿起了裁縫匠的尺子,一手摁住王開火兒子的腰桿,不依不饒地在他們屁股上分別數了兩百下。

王得發強忍着眼淚,生死就是不叫出聲;王得財則痛哭流涕,手腳不住地上下翻飛,如同“狗刨式”游泳一般。

打累了,李建軍便嘮嘮叨叨地教訓開了:“都跟你們那‘悖時’的老子是一路貨。要是再不‘樂教’的話,下次給老子逮倒,就往死里整!看你些狗日的能野到天上去……”

這時,學校的鐘老師便過來打圓場:“娃娃曉得啥嘛!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說不定,他們的前世今生該有這一段人生際遇呢!”

見Y似乎在不懷好意地偷笑,X義正辭嚴地說:“我不想干預,這是屬於這些小崽崽的快樂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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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神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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