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沙漠食譜
旅行的隊伍在鋪灑着一片星光的沙海中繼續前行。
當載着索菲雅姐妹倆的駝峰龍獸翻過一座高聳的沙丘，今晚的宿營地終於出現在她們眼前。
這是一片古代城市的舊址，城外不遠處有一條季節性乾涸的河床，河床兩邊生長着一些根系發達的沙漠灌木。
城內大部分的建築早已隨時光消逝了，只有曾經高聳的城牆留下了些許斷壁殘垣，將大部分的流沙擋在外面，讓這裏成為了來往於沙漠的商隊經常停留的宿營地。
“艾琳娜姐姐，前面就是今晚的宿營地吧？”
見到艾琳娜和她的火蜥蜴傭兵小隊騎着沙漠陸行鳥來和自己匯合，索菲雅和黛芙妮踩着腳鐙，從固定在駝峰龍獸背上的鞍具上翻身下來，踏在鬆軟的沙地上。
傭兵們也紛紛從自己的坐騎上翻身躍下，艾琳娜牽着陸行鳥走過來，點頭道，
“就是這裏了，你們可以先在周圍活動活動，不過可別走太遠了。過會兒勞工們就會過來，幫着把帳篷支起來。”
“嗯嗯，好的，艾琳娜姐姐。在上面坐了一天，我的腿都有些木了，待會兒我打算和黛芙妮姐姐去后廚那邊，看看他們烹制三角羚羊，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嗎？”
索菲雅對各地的美食總有一種莫名的好奇，此前聽說捕獲了不少沙漠中的特色食材，這一落地便蹦蹦跳跳地邀請艾琳娜一起前往後廚，觀摩晚餐的準備情況。
為了滿足自己小僱主的願望，也考慮到安全問題，女傭兵隊長把自己坐騎的韁繩遞給身後身材高大的山迪，招呼隊友們看好坐騎和行李后，便領着索菲雅兩人前往營地里準備晚餐的地方。
商隊臨時的后廚，被安置在宿營地靠近那條幹涸的河床附近的城牆邊。
僕從們已經在這兒搭建了幾個簡易帳篷，帳篷外面豎著幾個木樁，木樁上繫着幾隻負水雷犀的韁繩。
索菲雅還沒走近，遠遠就聽見從帳篷里傳來了商隊羅爾夫執事的聲音。
“你們這幫蠢貨，快把已經分解好的三角羚羊放到陶罐里……
“這些羚羊角和皮分開放好，別弄壞了，到了摩恩歐斯還可以賣個好價錢，那邊幾個，剝下來的闊耳兔皮子也一樣，弄壞了小心我扣你們工錢……
“外面接水的那幾個，快把裝滿的水桶搬到那邊去，不要給灑了……”
這時從后廚帳篷里走出一個皮膚偏黑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人，他正在汗流浹背地指揮着僕人們準備晚餐，嘴邊翹起的兩撇鬍子正隨着他的訓斥聲，不停地上下跳動。
索菲雅幾人的突然到訪，讓這個胖執事有些意外。
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一臉討好地問道，
“幾位女士，怎麼來了？這兒忙着準備晚餐，到處亂糟糟的。”
“哦，羅爾夫執事，我們聽說剛才商隊捕獲了一些三角羚羊和闊耳兔，我對這些沙漠中美食的製作過程比較感興趣，所以就拉着艾琳娜姐姐帶我們過來看看。您放心，我們只看看不亂碰，保證不會給你們添亂的。”
索菲雅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扮出一幅讓人難以拒絕的表情，指了指帳篷裏面，向羅爾夫提出參觀后廚的請求。
了解了這些貴族小姐們的好奇心，既然就是看看，只要不影響僕人們幹活，胖執事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便硬着眉頭點點頭，讓她們四處隨意逛逛，自己則繼續忙着指揮着僕人們完成晚餐的籌備任務。
在後廚的簡易帳篷前面，幾個僕從正在搬運一些盛着清水的木桶，這些都是從旁邊那幾頭負水雷犀腺體裏擠出的清水。
索菲雅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沙漠中的取水方式，感到有些新鮮，便蹲在一旁瞧起來。
在僕從熟練的擠壓手法下，溫熱清澈的淡水從這種巨大的動物腹部下方的腺體裏緩緩流出來，隨着升起的蒸汽，不多時便灌滿了下面接水的木桶。
看着又灌滿了一桶清水，索菲雅便興奮地站起身來，拉起黛芙妮和艾琳娜的手，一起走進后廚的帳篷里。
在帳篷的一角，此前捕獲的那些獵物，現在大部分已經被分解完畢，有幾個僕從正蹲在地上忙着將切下來的三角羚羊角和剝下來的那些皮革分類整理好。
而另外幾個負責烹制羊肉的僕從們則坐在地上，一邊把那些去骨的羊肉切成一塊塊方磚形的小塊，一邊將它們和商隊攜帶的一些塊莖、調味料混合著塞進一個個沒有上釉的陶罐里。
索菲雅正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盯着這些製作中的晚餐，一陣琴聲從帳篷外傳來。
“我的女士們，你們知識淵博的美食鑒賞家鄧尼斯一直在這兒等待你們的大駕光臨呢，來，就讓我給你們介紹介紹今晚的大餐吧。”
又聽到那個討厭的聲音，黛芙妮條件反射地皺了皺眉頭，往後退了一步，躲在了索菲雅的身後。
艾琳娜回過頭，瞪了一眼鄧尼斯，“怎麼哪兒都有你？”。
鄧尼斯絲毫不在意女傭兵厭煩的語氣，指着正在處理中的食材，開始給眾人介紹起來，
“這是今晚的主菜，燜罐羊肉。這可是一道歷史悠久的沙漠菜肴，據說那位光明執政官，傳奇傭兵王，當年都對它的味道讚不絕口……
“嗯，沒錯，它用到的主要食材就是今天捕獲的三角羚羊啦。
“你看，先要把去皮去骨的三角羚羊切成兩指左右寬的大小，肥瘦均勻的方塊放入陶罐中……
“然後把削了皮的黃甘薯和脆蘿蔔這些塊莖也切成類似大小塊，加上山胡椒和月桂皮等一些香料混合均勻……
“哦，對啦，千萬注意哦。三角羚羊肉質和血液里的鹽分特別多，就不需要額外再加鹽了。
“加熱后的甘薯和蘿蔔會吸收羊肉的脂肪，還能分解出一些甜味物質，這可以中和羊肉的鹽分。加上這些珍貴的沙漠香料可以增香去腥，更能做出獨特的沙漠風味。
“最後蓋上陶罐的蓋子，用泥將陶罐封好。再埋到篝火堆下面，燜制一個半小時左右……”
看不出來，這個神經質的鄧尼斯似乎還真懂得怎麼烹制這些食材。
聽着吟遊詩人的介紹，索菲雅記起，這是在那本爍的筆記中所記載的一道經典沙漠風味的菜肴。
對照着鄧尼斯所說的烹飪方法，看來這道流傳了兩百多年燜罐羊肉的食譜並沒有發生多少變化。
“哈哈，這樣做出來的羊肉酥軟，又保留了美味的肉汁，就着烤好的黃油饢餅，再加上這產制烏拉帕西盆地的紅葡萄酒，簡直就是完美！”
鄧尼斯陶醉地拍拍自己腰間繫着的皮製酒壺。
伴隨着吟遊詩人誇張地描述，索菲雅感覺口腔里似乎在慢慢開始分泌唾液，她悄悄地咽了下口水輕聲問道，
“鄧尼斯先生，你知道晚餐除了這個燜罐羊肉還有別的什麼嗎？”
吟遊詩人眨了眨他那雙綠色的眼睛，故作神秘狀，又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說道，
“可愛的索菲雅小姐，您可是問對人啦，剛剛我已經在後廚轉了一圈啦。”
鄧尼斯指了指帳篷里的幾個盛着羊骨和雜碎的大木盆。
“你看那些剔下來的羊骨和一些內臟，一會兒都會放到鍋里加水煮在一起。
“新鮮宰殺的羊骨和內臟，單單隻是清水，不需要添加任何調味料就是鮮美的羊肉湯……
“我告訴你啊，在這乾涸的沙漠裏，能夠喝上一口這樣的羊肉湯……哇，簡直就像靈魂泡在神之國度的溫泉里一樣舒坦。”
吟遊詩人舔了舔嘴唇，眼睛又瞥向帳篷里幾個正在串烤肉串的僕從。
“你看還有那邊，那些闊耳兔肉都已經分解好了，兔腿肉是最好吃的，肥瘦適中，可以架起來單獨烤。
“兔子肚腩部位的肉也不錯，肥瘦相間，切好後用這種紅柳條枝串起來，做成兔肉串，再把它們抹上索蒙德特山脈特產的粉紅色岩鹽，還有四風谷地所產的辛香料混合做成的烤肉粉腌制半個小時。
“據說這種烤串的吃法，也是那位傳奇傭兵發明的。
“等到晚餐時，只要將它們放在篝火邊上慢慢炙烤，這樣我們就能吃上外焦里嫩的烤兔腿和烤兔肉串啦。”
“鄧尼斯先生，聽起來今天的晚餐很豐盛呢，不過如果都是肉類的話，會不會有點油膩呢？還有沒有其他的蔬菜或水果什麼的。”
這樣的晚餐，索菲雅聽起來已經覺得很棒了，但在燥熱的沙漠裏誰又不想再吃點新鮮的水果呢。
索菲雅的問題，似乎點燃了鄧尼斯的興奮點，他眼睛突然一亮。
“哇，一定是四風之神的安排，悄悄將幾位女士的心意傳達給我!
“剛才散步的時候，我就在河床那邊發現了一片灌木叢，在那兒找到一些已經成熟的火參果和沙棘果……
“我剛剛已經讓羅爾夫執事的僕從們過去採摘了，相信不久就會出現在我們今晚的餐桌上了。
“酸酸甜甜的火參果和沙棘果完全就是沙漠之中的饋贈，可惜無法長時間保存……
“對了，或許可以作為釀酒的材料，真是一個天才的想法，現在就可以試驗一下！”
這個新鮮的點子似乎讓吟遊詩人感到微醺，他開始一邊搖晃着那頭雜亂的酒紅色頭髮，喉嚨里發出激動地叫喊聲，一邊從腰間掏出他的皮製酒囊，躍躍欲試。
躲在一旁的黛芙妮見狀，偷偷地拉了拉索菲雅的衣服，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
索菲雅瞬間明了黛芙妮的意思，是時候結束與吟遊詩人的對話了。
“鄧尼斯先生，感謝您給我們介紹這些晚餐。我們現在需要先回去修整了，再見。”
“唉，還想着給你們展示我的試驗成果呢……那好吧，女士們，晚宴上見！”
見到索菲雅幾人對自己的新創意沒有絲毫興趣，鄧尼斯多少有點失落。
在索菲雅準備走出帳篷時，他給幾人行了一個紳士的告別禮，然後繼續接着在後廚的帳篷附近四處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