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
天空中,已經被壓成積木的金屬塊快速的拼接着,它們根據不同的顏色,被分配到了不同的位置。
很快,積木們拼出了四條方直腿,腿上各自有一個橕(cheng)相連,然後是方形的座面,座面特意選取了磨砂材質的金屬。
略向後傾斜的靠背頂端有繁複的花朵雕飾,但是由於積木的顆粒度的原因,雕飾有股濃濃的像素風。用金屬圓柱支撐的扶手前端拼成了旋渦狀的端頭。
滿天的金屬被拼湊成了一把比正常稍大一些的,有着古代宮廷風的椅子。
一具亮銀色的,身材纖細修長,有着柔美曲線的金屬人從倉庫里飛了出來。
右手提着個渾身血跡,頭頂帶着破爛帽子的拾荒者。
拾荒者的臉已經被濃濃的血液糊住,地上的人群中沒有一個認出那是誰。
金屬人穩穩的坐在浮在空中的椅子上,它將伊森橫放在自己的腿上,低下頭,仔細的端詳着。
一縷縷柔順的金屬髮絲低垂下來,它伸手撩了撩,修長的手指將髮絲撩到了似乎帶有耳飾的耳朵後面。
它的五官模糊不清,僅僅有着眉眼鼻口的輪廓在,可能它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
只見它輕輕蹙了蹙眉,掀開伊森的帽子,又盯着伊森頭部的傷口仔細看了看,似是並沒有什麼發現,將帽子慢慢的帶了上去。
它只是覺得跟伊森有一種生命層次上的親近感,但是一通檢查下來,伊森並沒有什麼特殊。
它向下掃了一眼還在痴痴看着它的人群,便跟着身下的椅子以及伊森,化成了一縷光,轉瞬消失在天際。
人群中還有大部分男性仍處於震驚中,烤串老闆就是其中一個,直到一個大比兜打在他的臉上。
他回過神來,看到了自家婆娘憤怒鐵青的臉,“還看還看,攤上的串都被人吃沒了,去那邊撿坨鐵過日子去吧。”
烤串攤的老闆一臉凌亂。
。。。。。。
宮廷椅帶着金屬人和伊森以幾倍音速的速度飛行着,椅子前方似乎有一層無形的護盾,既吸收了迎面而來的勁風,也吸收了音爆巨大的破空聲。
幾乎只用了不到一分鐘,金屬人就憑着對金屬氣息的極度敏感和熟悉,帶着伊森來到了他撿到傳動桿的地方。
它抬起纖細的手指,在指尖凝聚出了一滴異常閃耀的銀色液體,滴到了伊森的額頭上,液體慢慢滲進了伊森的皮膚里,隨着液體的滲透,伊森的生命氣息開始變的平穩有力氣起來,不再是僅憑着當初留下的一點生命能量苟延殘喘的樣子。
金屬人聽着伊森平緩的呼吸聲,摘下伊森的帽子,看到傷口也不再流血,甚至結了一層薄薄的痂,抬了抬嘴角,似乎是微微的笑了一下。
它將伊森放到了一塊乾爽的土地上,接着坐上宮廷椅,倏然消失在空氣中。
天氣很快變的陰沉起來,大團大團的烏雲就像到了飯點的學生一樣,向著同一個地方快速的聚集着。
很快因為便移動的過快以及過於擁擠,汗水化為了瓢潑大雨從萬米高空落了下來。
鴿子蛋大小的雨滴,攜帶着巨大的動能,噼里啪啦對着伊森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伊森只覺得自己在被十幾個拳擊手給全身疏鬆着筋骨,他痛苦的呻吟了幾聲,伴隨着幾滴雨精準的砸在了他的眼窩裏,他抬起手遮着面部,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他翻過身子,雙手撐着地面,
緩慢的抬起了身子。
他使勁挺着上半身,調動腿部肌肉,用膝蓋作支點跪了起來,巨大的眩暈和頭部的疼痛讓他的胃部一陣痙攣,雨水打在傷口上的疼痛使他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他抬手摸了摸頭上最疼的地方,手指剛輕輕碰到,就疼的眼前一黑,他疑惑的看着手上沾染的鮮血,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躺在這個地方。
這肯定是被哪個雜碎看我撿的東西好,敲了我悶棍!
酒糟鼻和麻桿叔不是說今天一起嗎,怎麼就我自己暈在這裏,改天遇到了一定要找他們算賬,下次撿到好東西也不會再換酒給他們喝了,伊森不禁自己碎碎念道。
他扶着旁邊的一塊支出來的金屬廢料,用盡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又是一陣劇烈的眩暈。
閉眼緩了緩,儘管瓢潑大雨遮擋住了不少視線,憑着對周圍的熟悉,伊森還是很快弄清了自己的位置,挪動雙腿向家走去。
他要儘快回家處理一下傷口。
也不知道本來在這片活動的大家都去哪兒了,還是看到天氣不好大家都回家了,怎麼一個人都沒有碰到?
伊森步履蹣跚的走着,大量降雨造成的泥濘和積水讓他顯得極其狼狽,周圍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也讓他心裏不禁打起鼓來,他盡量快的挪動腳步,堅定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巨大的雨滴在整體陰沉的雨幕下打在周圍一座座廢棄金屬堆上,根據金屬材質的不同,雨滴反饋的聲音或輕快或低沉,伴着砸在積水裏的嘩嘩聲,一場催促人們回家的大型交響樂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終於,拐過了兩座地標性的,堆的極高的廢棄金屬堆之後,一片用各式金屬廢料和土坯方磚、以及木材混搭成的低矮棚戶區出現在了伊森的視野里。
雖然用的材料簡陋和廉價,但是一棟棟房屋規劃的很整齊,棚戶區間的小路盡量壓的平整,一些碎石塊也被壓進了路中。
每座房屋都根據主人不同的喜好,被噴塗成了不同的顏色。
一眼望去,有的絢爛,有的低沉,有的色彩繽紛,有的只是簡單的噴成了土黃色。
即使做着最底層的拾荒者,但是大家也都在努力的生活。
“他們還沒有回家嗎,怎麼一盞燈都沒亮,”伊森嘴裏嘀咕道。
“麻桿叔出去鬼混還能理解,其他人家裏怎麼一盞燈都沒亮,是附近私拉的電纜被發現了?”
那妹妹一個人在家,外邊這麼大雨,家裏黑黢黢的,一定害怕極了!
伊森想到這,恨不得雙手也加入到趕路中。
在特里克帝國,蠟燭是不被允許售賣給個人的,如果偷偷點蠟燭被人舉報,將是一項重罪。
伊森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只是聽麻桿叔有一次喝多了,嘴裏嘟着什麼神靈和絕對科學之類的,斷斷續續的還沒說完就被人拉一邊去了。
伊森的家位於下城西2區集中棚戶區的中部。
穿過了一條靜謐的只有暴雨砸在房頂和水窪里作為背景音樂的小路,一座擁有粉紅屋頂,橘色外牆,明黃色房門的和兩扇薑黃色窗戶的小房子就出現在了視野里。
明亮且溫馨的暖色光亮從薑黃色的窗戶里照了出來,似乎也帶出了屋子裏的溫暖。
遭逢了厄運又滿心牽挂妹妹的伊森,顧不上頭上的傷口滲着血,眩暈感還在持續的襲來,緊跑幾步,來到了房門外。
“咚、咚咚、咚咚咚咚”
伊森敲出了今天出門前約定好的暗號。
只聽見房間裏傳來一聲稚嫩且清脆的歡呼聲,接着是光着的小腳丫踩在地上的咚咚聲,門鎖的轉動聲,隨後房門被一雙小手用力拉開。
一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梳着雙馬尾,有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的小女孩探出頭來,微微上翹的鼻子透着一股俏皮。
“哥哥,快進來,外邊雨好大,米粒在家都開始害怕了。”小女孩兒邊說邊將房門拉的更大一些。
伊森趕緊閃身進門,幫着妹妹趕緊將門關嚴,免得帶進更多的雨水。
伊森嘴角噙着笑轉身對妹妹說道:“去裏屋,哥哥要換身衣服。”
伊森和妹妹的小房子共分內外兩間,裏間是妹妹的卧室,外間有伊森的床,一張簡易的金屬飯桌,一張木頭底座墊着長金屬板搭的寫字枱,以及一個生火的灶台。
盥洗室是屋外的一個公廁,公廁旁水龍頭供應着這個窄巷子裏十餘戶人家的生活用水。
米粒撇了撇小嘴兒,“哥哥回家都沒有抱我,我不去。”
伊森忍不住笑了聲,牽動了頭上的傷口,皺了皺眉頭道:“看見哥哥衣服袖子上的泥了嗎,你不讓哥哥換衣服,我可要蹭花你的大臉蛋兒了哦”。
說著挽起袖子,作勢要蹭到米粒臉上。
米粒趕忙往後一躲,見到伊森還要往前湊來,咯咯的邊笑邊往裏屋跑去,嘴裏還不依不饒道:“哥哥真是個壞蛋!”
看着米粒關上了裏屋的門,一陣筋疲力盡的感覺洶湧襲來。
伊森扶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大口喘息了幾聲,恢復着體力,又不敢歇太久,怕妹妹察覺出異常。
他用手撐着餐桌站起身,餐桌上相片擺台的玻璃框映着頭頂的燈光晃進了伊森眼中。
那是一張很久前的全家福,一個面容滄桑但堅毅沉穩的男人左手摟着一個抱着嬰兒的婦人。
婦人滿頭金髮,姣好的面容上爬上了一縷縷皺紋,眼裏閃着幸福的光。
男人右手搭在了一個小男孩兒的肩上,男孩兒滿臉稚氣,繼承了父親的棕色發色,臉型和眼睛更像母親,此時正在開懷的笑着,似乎是攝影師進行了一番滑稽的表演。
“父親、母親,”伊森看着照片喃喃道,臉上閃過了一抹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