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醒
“殺了他們。”
經理語氣平淡的一句話傳到了伊森眾人耳中，卻仿若喪鐘般的震人心魄，也如死神在耳邊溫柔呢喃。
“不！”酒糟鼻剛要掙扎，突然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了起來。
他看到自己向著頭頂發出蒼白光芒的射燈飛去，那光芒刺眼，他想伸手來擋，卻發現怎麼也抬不起手來。
視野接着轉向前方，眼睛裏出現了那具充滿了威懾的機甲，以及一臉微笑，似乎在欣賞某種藝術作品的回收站經理。
視野繼續旋轉，他看到了一雙破舊的黃色皮靴子，上邊滿是油污，他想起了自己剛撿到了這雙靴子，迫不及待的穿到腳上，剛好合適時的欣喜。
接着映在眼裏的，是他熟悉的滿是補丁卻格外珍惜的褲子以及赤裸着的異常熟悉的上身。
那居然是他自己的身體！
他看到自己從勃頸處如噴泉般湧出的血液，以及麻桿，和其他拾荒者噴出的血液，它們高低錯落，像從電視上看到的，隨着節奏起伏的音樂噴泉。
視野再轉，他看到了跟自己多年交情的老夥計們熟悉的臉，他們同樣飛翔在空中，臉上是最後時刻那抹濃濃的無助和驚愕，以及深深地恐懼。
他們也看到了他，但是現在連眨個眼睛打聲招呼都做不到了。
咚——！
最終，他的旅程到了終點，被引力拉到地上的頭顱發出了一聲悶響，砸落在地上，再無聲息。
伊森獃獃地向後看着，金屬棍重重的砸在了他的頭上，鮮血先是浸透了他粗糙針腳的針織帽子，接着從臉上，耳旁，腦後，如水簾一樣傾瀉下來。
他覺得頭頂上自從出生就長了一個小角的位置，隨着金屬棍的落下，就如一個楔子般被砸進了頭裏。
他重重的倒下，腦門和鼻樑接觸到了流着拾荒者們溫熱鮮血的地板上，衝天的血腥味道灌進了鼻腔里。
接着他眼前一黑，再也沒有了任何感覺。
“小偷，可恥的小偷，呵呵，罪有應得，哈哈哈哈。”經理表情不再和善，而是聲嘶力竭的笑着，一會兒似乎笑岔了氣，馬上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把屍體都堆到一邊去。”稍微平息了心情的經理吩咐道，守衛機械人立即放下手中的武器，低下身子正要抬起屍體。
“咕嘟”
“咕嘟咕嘟。。。”
地上的血液像燒開了一般沸騰起來，整個地面之前被厚重的血漿凝成了一層厚厚的紅色地毯，現在，地毯的每一處都在向上噴發著，蒸騰着。
淡紅色的蒸汽很快充斥滿了每一寸空間，就如一層又一層薄薄的血色輕紗慢慢飄蕩着。
它們時而重疊，時而分開，眼前的景象也時而模糊，時而被層層輕紗遮住。
經理茫然的注視着這突然發生的變化，他彷彿置身於輕紗製成的血色監牢中。
每一絲編織成輕紗的血液蒸汽，都蘊含著剛剛死去的拾荒者生前濃濃的生命力。
帶着龐大怨念的生命力，給人以生機的同時，又似詛咒般催促着人們死去。
守衛機械人們也莫名的停下了正在進行中的動作，似乎接到了新指令一般，沉寂了下來。
經理耳旁吹來了絲絲的微風。
輕柔的微風吹不起他額頭前被汗水浸濕的碎發，卻將一個個靜止不動的守衛機械人吹的搖搖欲墜，堅硬且密實的鋼鐵身軀似乎被這股輕風吹了個通透。
漸漸地，
微風在伊森被鮮血塗滿的頭上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漩渦，層層輕紗般的血幕被微風執拗的拽着，向著風眼處牽引。
直到擰成了一條三四米長，手腕般粗細，身子凝實的血色長蛇。
長蛇在風眼中盤起了身子，頭如閃電般轉向了經理所在的方向。
它猙獰的外表和散發出來的懾人氣勢，讓經理頓時嚇的往後退去，踉蹌的撞到了身後的機甲上，那尊在伊森眼中充滿了屈辱的機架上。
“不、不要過來。”經理無力的舉起手中的高壓水刀。
但是他發現長蛇根本沒有看他，雖然它並沒有眼睛，但是他能感覺到，長蛇在端詳身後的這具機甲。
“呵，哈哈，唬人的鬼把戲。”就在經理裝作若無其事的嘲弄了一聲。
長蛇猛然將身子一弓，凝聚了全身力量的血液此時就像高等級的合金一樣堅硬，看不見的鱗甲彼此摩擦出了讓人牙酸的喀嚓聲。
它無聲的張開了大口，上頜的血液一滴滴的往下墜着，形成了一根根粘稠的長牙。
下一瞬間，如一張拉滿了的圓弓一般的身體，隨着蛇頭猛然向下一探，蛇頭帶着身體像一根離弦的利箭，沒入了伊森被敲開的頭頂的傷口中，那個本來長的像一個小角，現在楔入了腦袋的異物的位置。
蛇身連同蛇尾，沒有一絲猶豫的全部沒入進去。
血幕、長蛇，全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失去了生命力的血液，變的不再鮮紅，而是如一灘腐臭的黑色液體，粘稠而絕望。
“呼哧，呼哧。”
寂靜而空曠的空間裏，只有經理在大口喘着粗氣。
只是這短短的時間，他就像在河裏掙扎的筋疲力盡后，拽到了河邊的稻草得以生還的人一樣，渾身被汗水浸的濕透，一隻手扶在機甲上，另一隻手仍然牢牢攥着高壓水刀，似乎這是他唯一的倚仗。
“故弄玄虛，哈哈，是對我的考驗，對我忠誠的考研。
“我經受住了，等我把這具機甲送給真實光明，我就可以成為神啟者了，哈哈。”
經理喘勻了氣息，彎下腰，將傳動桿撿了起來，打算給機甲安裝上。
一股磅礴的生機猛然從他身後湧來，只是臨近，就讓他覺得自己年輕了至少10歲。
他不禁挺直了身子，昂起了頭，瞬間就陶醉在了這股氣機中。
“咔啦、咔啦”
身前的異響驚醒了他，眼前的機甲開始輕輕的抖動。
經理揉了揉眼睛，將一隻手貼在機甲的手臂上，手臂上傳來的震動提醒他，這不是幻覺。
沒有能源，沒有得到指令的機甲，自發的在抖動。
長蛇沒入了伊森頭中后，血液中的怨念和戾氣似乎被凈化了。
純凈的生命能量除了少部分留在伊森體內，大部分都從伊森的傷口中逸散出來，被這具機甲所吸引，匯聚到機甲胸口處的一塊紫色晶體中。
這塊晶體神秘而古樸，看起來和這具充滿科技感的機甲格格不入。
隨着生命能量的匯入，紫色結晶看起來亮了一些，就像表面本來佈滿了灰塵，現在被輕輕擦亮一樣。
而機甲本來無光的雙眼，也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起來。
一股並不屬於這具機甲的懾人氣息，正在緩慢的蘇醒。
濃重的煞氣在機甲周圍幾乎凝為實質，空氣似乎都被驅離。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被誰操縱了？”
經理雖然不理解這具機甲為什麼會蘇醒，但是他知道，以這具機甲的威能，自己連同這間回收站都要被毀滅。
他艱難的喘息着，連滾帶爬的來到機甲身後，打開控制中樞，密集的電路讓他無從下手。
機甲四肢的關節都開始輕微的彎曲旋轉，似乎在掙脫手臂上起着固定與支撐作用的合金支架。
經理咬了咬牙，抬起手中的高壓水刀，對着控制中樞劃了下去。
“刺啦，”精密的電路騰起一陣火花，機甲本來抬起的手臂終於無力的滑落了。
但是僅僅過了一秒，機甲掙扎的幅度更大了，並不脆弱的支架看起來很快就會就被掙的四分五裂。
“哈哈，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經理瘋了一般的揮動手中的水刀，五下，十下。
高壓水流形成的鋒利刀鋒，以及巨大的衝擊力，很快將精密的電路板切的面目全非，但是經理並沒有停手，因為機甲的掙扎並沒有停止。
他知道如果這具機甲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自己非但無法成為哀悼使徒，更會丟了性命。
但即使中樞被切的四分五裂，電路被攪亂切斷的如同颱風過境，依然不能阻擋機甲掙扎的動作。
終於，機甲眼中的光芒變的穩定，它抖動了一下身體，身上支撐固定的合金支架就像乾裂的泥塑一樣被抖的粉碎。
它默默站定了，本該毫無生氣的電子眼中似乎閃過了巨大的迷茫與困惑。
以及眼睛深處蘊藏的濃濃殺意。
機甲抬起了自己的雙手，平端到胸前，細細的看着，時不時握起拳頭。
這款阿特斯3型機甲，在關節處做得十分用心，幾乎每一個關節都可以像正常的人類一樣彎曲。
流線型的手臂裝甲表面十分光滑，就像一面鏡子，將機甲的整張臉映在了裏邊，機甲明顯看到了，愣了愣，之後放下雙手，它似乎想要表達某種感情，但是這具機甲並沒有發聲系統。
它抬起右腿，向下走去，突然一個趔趄。
它緊張的左右張望了起來，看到並沒有活人看到，似乎輕輕的鬆了口氣。
“呼哧”
機甲背後的經理從機甲開始活動后就一直屏息，同時悄悄向後退去，但此刻他終於憋不住了，滿眼金星的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氣。
機甲猛的轉頭，它看到了站在身後，右手水刀，左手傳動桿，滿臉驚愕，滿頭大汗的回收站經理。
此刻經理也在獃獃地注視着它。
機甲眼中的紅光瞬間變的深邃且耀眼，眼中的恨意濃郁到要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