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入幻境深似海
那團陰影原名叫做曾羨錦，“曾”是父母的，不必多說。剩餘二字，來自於他的父母對他們那條街上，最富有人家天天穿錦衣的羨慕，普通人的名字嘛，簡單吧，不像一般人想的那樣複雜。
簡單的以至於毫無新意，甚至泛着一股土氣，讓人沒有興趣去提起和記得。
誰不一樣呢？
曾羨錦的日子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人生計劃也如名字一樣簡單，子承父業當個小商販，天南海北地去走走貨，賺點錢，以後在當地娶個水靈的媳婦，日子不也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嘛。可是他曾羨錦不理解，十分的不理解，那群依仗父母舊日尊位而高高在上的混蛋們，怎麼能如此放肆大膽？怎麼會這樣肆無忌憚？橫行霸道的混蛋們！
到底是什麼原因…
僅僅是雞皮蒜毛的爭執，可能是因為面子，也可能是因為看起來不值一提的銀兩，父母雙雙被賊人的跟班給打傷致死。
曾羨錦一下子就傻了，不會過日子了。
妻子埋怨他想不開，也在一年後離開了這個破敗的家。
他離開了那個他待了十幾年最為親切的老家，背井離鄉多年，吃盡風寒苦毒，當有一天，曾羨錦強大起來了，不再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了，也就回到了家鄉。
他記得一清二楚，現實和記憶一點不差。
只不過，當年那些公子哥有了自己的妻兒，面容老了幾分。曾羨錦輕輕鬆鬆地刨開罪人的胸口，當著他的老婆和孩子，他驚愕的發現，這壞東西的心居然紅的嚇人，一點也不黑，這不應該啊，他們的心應該黑透了啊，壞事做盡，怎麼還不黑呢？
他不甘心，嘗了嘗，發現壞人的心肝滋味是那麼的美好。
“平時作惡多端，心肝倒是格外甘甜，也算是唯一的幸事了。”曾羨錦這樣安慰自己，說自己是行善事，吃了他們的心肝，沒有虧待每一個做壞事的人。
開弓沒有回頭箭…曾羨錦不能說算是墮落了，只是變本加厲而已，他劍鋒一轉，對準了那些曾經和他一樣無辜的人。即使是沒有做過壞事的人，在他想要吃人心肝的時候，都不得不貢獻出來自己的心肝。
曾羨錦再次離開了自己的家鄉，傷痕纍纍。
他躲進一位農民的家，發現農民的老婆就是曾經的那個女人，
曾羨錦被迫殺了農夫一家，他在僵硬的屍體前蹲了半天，想起了農夫與蛇的故事，於是，他給自己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法器，化作一團陰影，消失在夜中，從此天涯奔走，不知西東。
貼着生死之線遊走是他的家常便飯，再加上什麼都失去了，以至於他也不惜命，所以境界進展的很快，除了練就一雙鐵手，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個神奇的功法。
……
晨光熹微，天色朦朦。
早起的人家屋上已經飄起了炊煙。
“夫君，起床了。”
連續重複幾遍。
劉威才被娘子的叫聲給吵醒，有些不舒服，揉了揉眼睛，眼睛半眨着，慢慢適應了強光，覺得愕然，甚至於不可思議，他居然躺在家裏的床上，不遠處是他的娘子，正在那裏熬藥。
“夫君，你醒了，說了要早回家，還回來的那麼晚。”女子把葯倒在碗裏，不無責備道，“夫君，你看看你自己，睡的像死了的一樣，我一摸你的額頭，知曉燙的厲害，特意去給你抓了包葯，這就熬好了，我喂你喝下吧。”
“我在家裏？”
劉威不敢相信，
剛剛明明在打架啊。
不是快要逮住兇手了嘛。
怎麼一下子回家了？
他頭上滿是問號，但也說不出來，有種茶壺裏面倒餃子的感覺。
但他忽然明白了一切，他以前也聽到過，卻未親見，想明白這裏面的洞天，嘆了口氣。
“夫君，喝葯啦。”
劉威配合著婦人，面帶笑意，眼前就要喝下那葯。
如同飲刀。
下一刻，刷的一聲，空氣中出現了細長的一道划痕，婦人睜大了眼睛，葯由於手的失力而落到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汁液濺到哪裏都是，屋裏一下子葯香四溢，女子顫抖着，捂住腰間被細細的刀子刺出來的口子噴出的鮮血，倒地身亡。
劉威提了提褲子，無情又冷漠，掀開被子，走下來。
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虛無！
天色陷入黑暗，一切復歸原樣。
“靠，幻覺，嚇死我了。”劉威心裏想着，睜開雙眼，滿是怒意，已經送到嘴邊的長刀又把他給嚇了一跳，他只顧往後退去。
曾羨錦眼看幻境無效，惱羞成怒，前傾一拳打到了對方的小腹，還好劉威機靈，用刀鞘擋住了幾分力道，那拳頭出的猛，來的急，勢大力沉，聽起來隱隱有呼嘯之聲，將刀鞘都打出了一個凹痕，捕快撞在門上，門被力道撕破，劉威繼續往後來，落到院子裏，大口吐着鮮血，聾拉着腦袋，感覺身體格外的沉重。
陰影撿起劉威的刀，輕輕用手指敲打，刀身發出清澈的聲響。
“這刀不錯。”曾羨錦厭惡的笑道，“狗屁的劉家，佔據天下，倒是摳的一毛不拔，除了這把刀值得一提，你們這群捕快老弱病殘，不堪重用。”
劉威差點吐血。
他在內心吐槽，“老哥你這個實力至少五品朝上，再加上又有個可以製造幻境的法寶，三品的大意了都可能陰溝裏翻船，你在這裏鄙視我們這些偏遠地區的小捕快，人均七品左右，哪能打得過你呢？真是開玩笑。”
“就此了解吧。”曾羨錦看着劉威，如同看着一個死人。“雖然你很不一樣，但還是到此為止了。”
“等一下！”
劉威從衣服夾層里取出了那個錦囊，他的眼神中充滿希冀，如同快要渴死的人看見一方池塘。
陰影眼中滿是戲謔，他沒有出手，在等待，想看這隻小螞蟻能玩出什麼花樣。
錦囊中的字條上有八個大字，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紙條上有一股香味，很熟悉。劉威將紙條放在鼻下，好好地問了問，然後撕碎塞進嘴裏，什麼也沒剩下。
“你打算怎麼殺我？要吃捕快的心肝嘛，不一定包你滿意。”
曾羨錦還以對方搞了這樣的一幕花樣，瞬間會功力暴漲，然後直接反殺自己呢。
“人世間還是這般無趣，除了裝神弄鬼，其他什麼也不會。”陰影在心底感慨。
“但是如果你放了我，我還可以日後給你做個見證，在你被抓了后，請求從輕發落，”劉威轉過去，看了看月亮，自顧自地自言自語，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清。
曾羨錦失去耐心，不知為何，把刀拋了回去，與此同時，腳尖一點，便如同一陣風撲了過來，只不過風中藏滿利爪。
劉威沒有接刀，任由它扎在地上，這是陰影沒有想到的，不然失去一隻手且無法移動的捕快已經死在了他的爪下。劉威上半身往後倒去，腳尖蹭了一下子刀身，刀起人落，陰影此時已經壓在了捕快之上，成天羅地網之勢。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劉威輕輕念着這句話。
他格擋住對方的利爪，斜插着用刺穿身體的威脅迫使對方起身。
他豎起耳朵，聽見了不遠處捕快前來支援的大批腳步聲，嘴角一咧，知道自己不會白死，最差也是一換一。捕快察覺到對方想要逃跑的意圖，向前踏出一步，手抓住對方的衣領，往後一拽，可是對方膩滑的像一隻泥鰍，衣服被扯掉了，失去了力，劉威朝後倒去，他一翻身，刀插在地上又彈了起來，劉威剩下的力只夠強撐着站起。
說來也巧，那黑影本來可以跳出升天，沒想到被橫來一塊石頭砸到了太陽穴，一下子失了方向，意識眩暈，如同一片黃葉飄悠悠的栽下來，咔嚓一聲，腿大概是折了。
“在那裏！”
看劉威久去不歸，都長帶着捕快們終於趕到，發現了已經跑到院子門口的黑影，一瘸一拐，不禁大喜。
孫顯抽刀一揮，捕快們會意，團團圍住對方，抽出長刀，一步一步地迫近。
“這賊人，竟跑到這裏來了。”
孫顯咋舌，有些許無語。但他頭一轉，看到廟裏的劉威，面露擔憂之色，發問，“劉威，怎麼樣了？”
同為老捕快的老吳也很是擔心，要是劉威死了，到哪裏還去尋一個這麼有趣的同伴。
“死不了，他就是兇手，小心他的那雙手，如同鷹爪，銳利無比，我剛剛就被他抓傷了。”
劉威的語氣輕描淡寫，可是他們都明白不知如此。
曾羨錦和一干捕快過了幾招，殺出一條逃生之路，便強撐着，一躍飛起。月色下，在劉威眼裏，那個陰影好像一隻飛翔在黑夜中的蝙蝠，不過折了一隻翅膀，飛姿不太優美。
捕快人多膽卻小，半夜霧氣瀰漫，追趕速度快不了，既要提防濕滑，又要防止倒打一耙，一直追到安山腳下，才斷了線索。
沒人敢追了，孫都長不在，劉威又負傷，於是大夥一合計，硬着頭皮便回去了，臉上掛着一致的哭喪面容，嘴裏誓誓有詞，也算是應付過去了。
大家一致提議，明天早起要去搜山。
不過心裏沒個把握，畢竟幾個小時，也夠兇手逃出升天。
大夥有些低沉，各自回家睡了。
劉平富被抬到府衙，連夜救治，勉強保住一條性命和那身不淺的功力。
…
在回城之前，劉威回到一次廟裏，發現早已空空。
老王頭去哪了？劉威心底藏着些許疑問，同時也有些大難不死的感激。只不過實在蹊蹺，那賊人本可以抓住機會將自己一爪了事，雖說不一定真的能殺死我，但也不會落得個倉皇逃走的下場，想必是有人加入了戰鬥，只不過高手不願意現身，也就強求不得。
兩天後，曾羨錦的屍體被發現在山上一顆歪脖子樹下。